第253節 堅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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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開戰了!日本人最終還是張開滿嘴獠牙硬啃南京這塊硬骨頭了!先前的擔憂都已經煙消雲散。說實話,我十分擔心日本人會故意繞開南京,對南京圍而不打,如果真那樣,我的很多努力都要付之東流了。幸好,日本人沒有避開南京,沒去打蘇北、皖南、浙北等地,對南京展開了硬碰硬。好,很好,非常好!老子付出那麽多精力、投入那麽多血本,沒白費!日本人在戰略上的短視以及他們高層平均智商之低,沒讓老子失望。但是,再說一句心裏話,日軍真的大舉進攻南京後,我又患得患失甚至是疑神疑鬼起來了,南京真的會像我預想中的那樣堅不可摧、牢不可破嗎?或者,日軍會不會有什麽秘密武器?從而一下子就攻破南京?我在戰前說了那麽多大話,萬一局勢並未像我預想的那樣,小命丟在南京已經夠慘了,麵子更加是要徹底丟光了。希特勒在今天發電報給我了,他說他在拭目以待。嗬嗬,我當初可是在他麵前打包票‘南京最起碼能守三個月以上’的,另外,南京如果真能守三個月,爭取到這麽多的寶貴時間,退到南京外延各地的國軍各部應該也陸續恢複元氣了。我自己能不能活,這場戰爭能不能起死回生、徹底逆轉,就都看南京這一戰了!蘇軍在莫斯科戰役後反敗為勝,從此越戰越強,中國軍隊呢?我希望中國軍隊能在南京戰役後反敗為勝,同樣從此越戰越強;蘇軍在斯大林格勒戰役後全麵翻盤,開始壓著德軍打,我希望中國軍隊在武漢會戰後也全麵翻盤,開始壓著日軍打(這幾句話後來都被刪掉了,因為“泄露天機”)。算了,我想太多了,還是把目光放在眼下吧!…巡視了幾個主陣地,震撼壯觀,讓我激動萬分,好樣的,弟兄們沒有讓我失望,好樣的,南京沒有讓我失望。”——摘自《蔣緯國日記1937年12月1日篇》

    值得一提的是,南京戰役前,裕仁天皇是什麽態度?答案是:裕仁天皇支持攻打南京。日本軍方對華的“上中下三策”曾通過某個特定渠道被送到裕仁麵前,請求裕仁最終“聖斷”。裕仁看完三策並沉吟半晌,最後說:“越過南京對南京周邊廣大地域展開攻擊,豈不是等於讓皇軍進一步地深入支那腹地乃至深陷支那戰爭泥潭而不能自拔?軍部不都是一直想避免這一點的嗎?既然如此,在重要地區集中大量軍力實施壓倒性攻擊不是更好嗎?”

    隨著天皇的“聖斷”,攻取南京終於成為日本軍方的定論。

    日軍的三個軍司令官裏,畑俊六中將對攻打南京熱情不高,甚至懷有很強的擔憂不安、畏懼焦慮心態,加上他的第四軍需要鞏固南京南部廣大地域,因此第四軍的攻勢不算很積極,采取穩紮穩打的戰術,一步一步地占領南京南部的句容、淳化、方山、牛首山、將軍山等地,未立即投入對南京城的直接攻擊,而負責北部進攻的柳川中將和負責中路主攻的鳩彥王中將都心急如火,恨不得立刻攻破南京,因此第三軍和第五軍一邊掃蕩南京外延據點一邊就已經迫不及待地發動了進攻。第三軍的三個師團裏,隻有第9師團沿著長江北岸展開防禦性作戰,第11、第13師團都投入了對江北重鎮浦口區的猛攻中;第五軍的四個師團裏,第2、第6師團大舉進攻“南京東大門”湯山鎮,第5、第16師團順著長江撲向南京東郊要地龍潭鎮。

    頂在浦口區、湯山鎮、龍潭鎮這三大第一前線的部隊是第77師和滇軍、川軍、桂軍的三個師,第77師三個旅分散在這三地,與滇軍、川軍、桂軍並肩作戰。這是蔣緯國的安排,讓唐生智等人很吃驚,也讓安恩溥、饒國華、夏國璋這三位地方軍師長十分吃驚。按照常理,南京軍裏,滇川桂軍三個師都是地方軍,肯定要被頂在最危險的第一前線,然後才是中央軍,蔣緯國的第77師是中央軍四個師裏“地位最高”的,肯定放在最後麵,甚至根本就不參戰,充當全軍的預備隊,但蔣緯國居然一開戰就把自己的親衛軍派到第一前線,不得不讓人吃驚。實際上,蔣緯國這麽做是吸取平津會戰的教訓,平津會戰中,越雜牌部隊越在前,越中央軍部隊越在後,導致地方軍部隊在士氣上很受打擊,此次的南京戰役,第77師勇於一馬當先,敢於迎難而上,既大大地振奮了三支地方軍的士氣,也大大地激勵了另外三支中央軍的鬥誌。

    蔣緯國沒法坐在城內“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雖然他為了國家必須愛惜生命,但還是忍不住上前線戰場巡視。南京城的北麵、東麵、東南麵都已經響起震耳欲聾的炮擊聲、雷霆霹靂般的爆炸、密如雨點的槍聲、響徹雲霄的喊殺聲,一股股如火山即將爆發時的巨大煙柱更是在南京城四麵八方接連不斷地拔地而起,匯聚成黑雲壓城般的遮天煙霧。城內地皮開始微微地顫抖,一隊隊軍人、平民各司其職地穿過街道,奔赴各自戰鬥崗位,基本上無人驚慌,人人臉上都是鎮定和從容,維持秩序的憲兵們在道路上、十字路口處不停地喝喊:“不要亂!記住自己的職責!做好自己的工作!守好自己的崗位!”

    南京城外炮火連天、殺聲破空,南京城內的戰時社會秩序則有條不紊地正常運轉。

    蔣緯國先去了湯山鎮,比起浦口區和龍潭鎮,湯山鎮最不利,因為湯山鎮並沒有山頂炮群的援助,五座“炮山”裏距湯山鎮最近的是紫金山,但距離足有二十多公裏,完全超出炮群射程,可湯山鎮卻又十分重要,這座小鎮處於兩片延綿起伏的丘陵地之間,扼守著日軍從東麵攻入南京城區的兩條要道之一(另一條要道是龍潭鎮),號稱南京的“東大門”,不可不謂之咽喉要地,奉命堅守這裏的是第77師第773旅和川軍第145師,總計約1.3萬兵力,進攻湯山鎮的日軍則是“帝國雙璧”第2師團和第6師團,兩師團雖然在南京保衛戰中損失不小,但都因為得到優先補充權而重新恢複齊裝滿員,兩師團總計5萬餘兵力,另外各配備一個野戰重炮兵旅團,火力極其強大。日本陸軍原本共有4個野戰重炮兵旅團,除第1旅團已覆滅在滬東外,其餘三個都在此時的華中方麵軍裏,即第2、第5、第6野戰重炮兵旅團,三個重炮兵旅團直屬於方麵軍總部,但被鳩彥王中將“強硬而蠻橫地索去”,分別一對一地配給他的第五軍的第2、第5、第6師團(此舉讓鬆井大將、柳川中將等人頗不滿,但由於鳩彥王中將是皇族成員,是裕仁天皇的叔父,是日本陸軍首腦閑院宮載仁親王的侄子,做事自然肆無忌憚,鬆井大將等人也不便違逆他的意思。),使得進攻湯山鎮的第2、第6師團的重炮火力因此而被大大增強。第2師團此時的師團長是安井藤治中將,他暫時接替養傷中的岡村寧次中將,第6師團此時的師團長還是穀壽夫中將。穀壽夫中將在上次南京保衛戰期間因為指揮不當而損失慘重,更因為判斷失誤而貽誤戰機,但並未被撤職查辦,一來岡村中將力保穀壽夫中將“穀君乃是一名勇烈果決之將,功大於過,不可撤換,況且一旦撤換,必挫第六師團之進擊銳氣”(岡村中將很擅長拉攏人心、團結同僚,在原先曆史上的南昌會戰中,他力排眾議,重用屢吃敗仗、遭到輕視的第101、第106師團作為進攻主力,給其雪恥機會,使得這兩個師團上下感激涕零,繼而在會戰中拚死效力,為日軍攻取南昌而發揮重大作用),二來穀壽夫中將也頗有舊功,在“二二六兵變”中,日本陸軍的17個師團、17個師團長裏,其餘15個師團長都態度曖昧或反應遲鈍,隻有第2師團師團長梅津美治郎中將和第6師團師團長穀壽夫中將在第一時間明確地表態“忠於天皇,鎮壓叛亂”,所以,穀壽夫中將就像經過“西安事變”的陳誠,危難之中表達忠心,從而受到重用,穩坐第6師團的師團長寶座。

    登上湯山鎮附近的湯山,蔣緯國舉起望遠鏡,他的視野所及之處盡皆籠罩在遮天蔽日的血海烽煙中,各種輕重火器的轟鳴聲密集得已經聽不出點,共同匯聚成雷霆般的滔天聲浪,巨大的爆炸聲連環不斷、此起彼伏,震撼得地皮劇烈顫抖,這讓距前線交戰處足有兩公裏的蔣緯國感覺自己彷佛正在一艘處於驚濤駭浪的大船上搖晃著,腳下山頭為船,四麵火濤為海。

    “穀壽夫那個老鬼子不愧是挨過打的,明顯吃一塹長一智了!”跟在蔣緯國身邊的師部參謀處副處長劉峰嶺也目不轉睛地舉著望遠鏡。

    “日軍明顯加強了火炮力量。”參謀處處長易水寒蹙眉道,“紫金山炮群援助不到這裏,吉旅座和饒師座的壓力…很大啊!”

    蔣緯國默不作聲地眺望不遠處的戰場,他身在幾十米山坡上,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雙方軍人的鋼盔和刺刀猶如黑雲間的璀璨星河般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劉峰嶺和易水寒都一眼就看出了日軍的戰術,因急於雪恥報恩而率部打頭陣的穀壽夫中將明顯變得比上次要理智沉穩許多,第6師團的步兵方陣以一百多輛坦克、裝甲車打頭陣,掩護步兵並提供近戰火力增援,後方的第6師團第6炮兵聯隊和配備給第6師團的第6重炮兵旅團以不惜血本之勢怒綻烈焰、持續開炮,落向湯山鎮的炮彈持續得堪稱沒完沒了。流星飛火般不斷掠過半空的炮彈雨之下,日軍步兵方陣呼嘯而起,緊隨著重炮彈幕發動排山倒海般的攻擊,由於人群和彈幕相距太近,不少衝得太快太急的日軍直接被己方炮彈炸死炸傷,與此同時,日軍步兵方陣裏的迫擊炮手、擲彈筒手也不斷開炮,展開攻擊的日軍步兵爆發出極度頑悍的亡命精神,幾乎踩著迫擊炮彈、擲彈筒炮彈的炸點在衝鋒。在一股股紅色的飛沙走石間,第6師團的十餘支攻擊部隊迅速地湧上了中國軍隊在湯山鎮的外延陣地。

    “殺給給!”日語嗥叫聲中,日軍猶如狼群般呼嘯而上。

    第6師團上下從戰鬥一開始就集體發瘋紅眼,除了其野蠻彪悍的傳統風格、急於報仇雪恨的念頭、師團長親口許下的“入城之後完全解除軍紀,想幹什麽都可以”允諾的刺激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師團長穀壽夫中將的兒子穀隼夫少尉就是其中一支突擊部隊的突擊隊員,並且衝在隊伍最前麵。穀隼夫原本不在第6師團內,是穀壽夫中將在戰前親自將其調入自己師團內,繼而命令其擔任“挺身隊”隊員,以此彰顯自己的“武勇決心”和“對天皇的赤誠至忠”。穀隼夫沒讓他父親失望,戰鬥開始後,作為第11旅團第13聯隊的“挺身隊”隊員,他高高地揮舞著一麵異常醒目的太陽旗,身先士卒地衝在聯隊最前麵,中國軍隊好幾顆子彈都與他擦身而過,中國軍隊好幾發迫擊炮彈都隻在他附近爆炸,除被濺一身泥土外,他毫發無損。心頭狂喜的穀隼夫情不自禁地連連揮舞太陽旗,放聲大喊道:“天皇勇士!天助神佑!”

    喊完這句口號後,穀隼夫繼續向前猛衝,但剛走三步,他突然一腳踩空,在一股天旋地轉的感覺中直挺挺地摔進一個大坑裏,翻滾下去的那一瞬間,他似乎看到坑裏“滿是尖鋒”。重重地落在坑底的同時,一股讓穀隼夫渾身劇烈抽搐的、好像五髒六腑都被撕裂般的、痛徹骨髓的劇痛一下子湧入他四肢百骸。頭暈目眩的穀隼夫驚恐至極地發現幾根血淋淋的、末端被削尖的木棍竹棍從不同部位齊齊地貫穿自己的身體,一根刺穿了他的左大腿,一根刺穿了他的右腳掌,還有一根則刺穿了他的腹部,三個窟窿眼一起血如泉湧。“啊…”穀隼夫剛剛發出慘叫,又有兩個人翻滾著摔下這個坑底滿是尖鋒的陷坑,繼而一起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正爆發於湯山鎮外延防線上的戰鬥是南京戰場上此時最普遍的陣地拉鋸戰,過程十分典型:日軍靠著用炮彈耕地的蠻力戰術和步炮協同的過硬素質,使得戰鬥從一開始就是短兵相接,國軍雖然擁有完善而堅固的塹壕工事,但不可避免地在日軍的炮火風暴中遭到了很大損失,而撲到國軍防線上的日軍隨之墜入刀山地獄。在地麵震顫得如萬馬奔騰般的轟鳴聲中,湧向湯山鎮的日軍與堅守湯山鎮的國軍展開了風雷滾滾的對撞衝擊,兩軍挾風裹雷的撞擊間迸濺開巨大的能量和卷雲滾霧般的腥風血雨。“起來!快起來迎戰!”“鬼子上來了!殺敵了!”773旅和145師的中基層軍官們冒著冰雹般不斷落下的日軍炮彈,在塹壕裏奔跑著、嘶吼著,蜷縮在塹壕裏的士兵們急忙起身戰鬥,有的士兵抱著腦袋蹲在塹壕裏一動不動,對命令置若罔聞,旁人上前一推或一拉,立刻七竅流血倒地,已被日軍炮彈爆炸時的衝擊波給活活震死。

    “殺!”震天破雲的怒吼喊殺聲以及攝人心魄的槍炮齊射咆哮聲中,國軍陣地上瞬間狂飆出無數道電焊弧光般的風雷烈火,日軍陣列打頭的坦克、裝甲車一輛接一輛地在爆炸中燃起衝天大火,子彈猶如傾盆暴雨般,平均一個班就一挺輕機槍的武器配備使得南京軍各部擁有完全不輸給日軍的近戰火力。交戰區域霎那間陷入鼎沸般的癲狂中,國軍的塹壕陣地上,官兵們咬牙切齒地、血液燃燒地大吼大叫,手中槍炮爆射出怒劍狂花般的彈火,反擊聲勢之猛烈,驚天動地、直上雲霄,無數彈丸把空氣攪動得猶如開水般翻騰起無數渦流,繼而又在撕裂空氣的尖嘯聲中匯聚成一張張令人眼花繚亂的火力網,潑風滾雨地劈頭卷向撲過來的日軍。日軍的迫擊炮彈和擲彈筒炮彈長了眼睛般不斷地落入國軍塹壕裏,炸開一團團霹靂血霧,被日軍子彈貫穿的國軍官兵在血流如注中後仰著載入塹壕,隨時待命著的醫護兵立刻將傷兵抬上擔架通過交通壕運入後方傷兵醫院,與此同時,在覆蓋著一層薄雪的野地上展開衝鋒的日軍也一片片地被國軍彈火給吞沒、撕碎、炸爛。日軍當然不會像後世抗日神劇裏演的那樣一窩蜂地密集衝鋒,而是極其訓練有素地呈現出散兵的嚴整隊形,盡管如此,但南京軍因為裝備十分精良,火力十分強大,使得日軍依舊被射殺得血肉橫飛,無數子彈炮彈形成一股股猶如裹著無數匕首橫掃過交戰區域的死亡龍卷風,所到之處,支離破碎的人體碎片漫天飛舞。大批日軍被射殺得血肉橫飛的同時,更多的日軍則前赴後繼地一腳踩空,滾入地皮下的坑壕,繼而在血水四濺中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

    南京城防工程之完善、堅固、周密,連旅順要塞都隻能望其項背,充足的時間、充足的資金、充足的人力、充足的原料使得南京城戰場各陣地上殺機四伏。國軍每道塹壕的前麵,不但埋設了大量地雷,還挖掘了不計其數的陷阱和護壘壕,陷阱星羅棋布,護壘壕縱橫交錯,每個陷阱和每條護壘壕內的底部都插滿了密密麻麻的、末端被削尖的木棍或竹棍(南京城內城外那麽多樹被砍了,所以南京軍完全不缺木頭),猶如無數把匕首刀鋒般倒刺林立在其中,陷阱和護壘壕的表麵則用樹枝、竹席、浮土鋪蓋著,加上此時天降小雪,地上積了一層薄雪,更讓這些陷阱、護壘壕與大地渾然一體,難以察覺。衝鋒的日軍一踩上後,猶如集體跳崖般前赴後繼、滾滾不斷地摔進陷阱或護壘壕內,國軍官兵們看到,“一夥夥日軍正氣勢洶洶地衝鋒著奔跑過來,突然間人仰馬翻地消失在地麵上,因為都在猝不及防中一腳踩破陷阱上的竹席或茅草,撲麵摔跌下去,那一夥夥日軍滾下去後,隻看到血水噴濺上來,同時聽到日語的鬼哭狼嚎”。摔進陷阱或護壘壕的日軍爆發出極度痛苦的、摧肝裂膽般慘叫哀嚎,被裏麵鋒利如錐的木棍竹棍刺殺得皮開肉綻、血流如注,坑壕裏血水四濺,被刺穿腿部腳底的日軍在裏麵根本無法動彈掙紮,隻能發出絕望而淒厲的慘叫聲,被刺穿胸腹身軀的日軍血如泉湧,很快就會因為失血過多和內髒破裂而死,使得陷阱裏血流漂杵、護壘壕裏血流成河。死傷在坑壕裏的日軍無不慘不忍睹,活像被扔進了絞肉機,死在一起的日軍猶如被戳成一串的冰糖葫蘆,刺穿日軍身體的木棍竹棍無不鮮血淋漓,有日軍的內髒甚至都從被劃開的巨大豁口裏流出來,相當大的一部分日軍掉進去後直接被“迎麵而來的”木棍竹棍刺中麵部、刺穿頭部,死狀令人毛骨悚然,有的木棍竹棍從日軍嘴裏插入,從後腦冒出來,並把嘴巴給撕裂成豁口,有的木棍竹棍從日軍眼窩插入,直接捅爛大腦。湧向國軍陣地的日軍有的死於國軍的火力網,有的摔進陷阱護壘壕裏變成“人形刺蝟”,有的踩中地雷而被炸飛腳腕或被炸斷小腿,而在國軍的塹壕工事之前的,還拉著層層疊疊的鐵絲網,撲上來的日軍一碰到鐵絲網,立刻發出肝膽俱裂的慘叫聲,衣服和頭發、眉毛在電火花中起火,皮膚瞬間焦黑如炭,盡皆觸電而死,因為這些鐵絲網都已經被通上高強度的電壓。

    原是南京大學大三學生的餘佑漢此時是金陵兵工廠的新員工之一,他本打算加入守城部隊裏的,但因為不是老兵,所以沒有通過批準。湯山鎮戰鬥爆發後,餘佑漢和一批工友們奉命運送彈藥前去湯山鎮,親眼目睹戰鬥畫麵的他在事後說道:“…日本人也沒什麽了不起,真的,因為在條件有利於我們或者條件平等的情況下,我們中國軍人照樣能把他們殺得屍橫遍野,湯山鎮戰鬥就說明了這一點。此戰中,除了人數不如日軍、重炮火力大不如日軍以外,好像其餘優勢都在我們這邊,參戰的國軍將士清一色是上過戰場、擁有豐富實戰經驗的老兵,看過他們的戰鬥水平,我不得不對他們肅然起敬,老兵就是老兵,心理素質太鎮定了,槍法更是精準無比,並且他們都得到了世界一流的武器和充足的彈藥。我去給145師某個步兵連送彈藥時,他們都難以置信,‘又送彈藥來了?’我說,‘是啊,報告上說你們這裏人均子彈已經不足一百發了,所以再給你們連送五萬發子彈(包括機槍子彈)和兩千顆手榴彈來補充’。該連的老兵們幾乎是熱淚盈眶,該連屬於145師,屬於川軍,是中國各方軍隊裏裝備最差的,眼前這些川軍老兵們激動得一個個淚流滿麵,有人說‘格老子的!老子在川軍裏當兵十年了,十年裏打出的子彈加起來都不如眼下分給我的十分之一多’,還有的川軍老兵更是眼淚汪汪,說道,‘以前我們用的那些土槍也能算槍?鳥槍還差不多!現在看看發給我們的,都是進口的德國貨啊!世界上最好的槍啊!’又有川軍老兵抹著眼淚說道,‘弟兄們,看看我們現在啊,富得流油啊,一個班就一挺輕機槍,一個排一挺重機槍和一門迫擊炮,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還有簡直用不完的子彈!’‘別廢話了!狠狠地揍那些日本龜兒子!’老兵們大喊,在群情激憤的吼聲中奮勇戰鬥,一叢又一叢的日軍被打倒。我們擁有不輸給日軍的強大武器、充足的彈藥、完善而堅固的工事,讓日軍幾乎寸步難行。日軍一波又一波地湧上來,一波又一波地變成我們陣地前的死人和傷員。我們的步兵跟日軍步兵展開對射,我們的炮手跟日軍炮手展開對轟,我們的狙擊手則活躍在塹壕裏或散兵坑裏,用射石飲羽的槍法狙殺日軍重要人員和兵種。裹足不前的攻勢讓日軍指揮官發了瘋,隨著他們的命令,我們看到這樣的畫麵:被陷阱或護壘壕攔住的日軍用地上各種東西填平坑壕,地上又有什麽呢?最適合的、最多的,就是日軍他們自家人的死人。於是,日軍把遍地被打死的日軍屍體扔進坑壕裏,其中甚至有受重傷後奄奄一息、還沒死透的日軍傷兵,剛剛發出一聲慘叫就被同夥毫不留情地扔進坑壕,也不知道日軍是故意的還是沒分清楚,如果是前者,日本人還真是一群豺狼。…激戰至黃昏,日軍丟下遍地屍體後終於在極度不甘心中退了下去,陣地上的國軍官兵們急忙躍出去,搜集日軍屍體上的武器彈藥,包括鋼盔,我也忍不住上前幫忙。貓著腰到一個陷阱邊,我看了看裏麵,我的天!裏麵真他媽的慘!五六個日軍四仰八叉地倒在裏麵,層層疊疊著,被坑底的木棍竹棍刺得就像羊肉串,刺穿日軍身體的木棍竹棍就像被抹上了紅油漆,坑底土層已完全被血泊淹沒了。我小心翼翼地爬下去,搜集這幾個日軍的武器,我手裏拿著一把刺刀,按照老兵們教我的,看到戰場上的日軍屍體或日軍傷兵,不問三七二十一先補上一刀再說,否則受傷日軍必定偷襲你,也有日軍偽裝成傷兵或屍體,冷不丁地要了你的命。我看了看坑裏的這五六個日軍,覺得沒必要補刀了,因為一個個都死透了。我專心致誌地拿走屍體上的步槍、刺刀、彈匣、鋼盔、手榴彈、水壺、飯盒、口糧、急救包等一切有用的東西,順便搜索他們的口袋和懷裏,看看有沒有錢包、文件、資料等東西。我在坑底那個看上去很年輕的日本兵懷裏掏出一張照片,稍微染了點血跡,但還可以看清楚上麵兩個人,我好奇地看了看,頓時吃了一驚,因為我看到照片上是兩個日本軍人,一個五十多歲,一個二十幾歲,五十多歲者留著一字胡,戴著圓框眼鏡,居然穿著日本陸軍中將的軍服,身邊那個二十幾歲者穿著日本陸軍少尉的軍服,我迅速一眼就認出,照片上那個五十多歲的中將就是日軍第六師團師團長穀壽夫,因為蔣緯國派人在城內四處張貼日軍主要高級將領的照片並給予懸賞,比如穀壽夫,蔣緯國下令打死穀壽夫者可獲得一萬大洋獎勵。照片上這個少尉難道是穀壽夫的兒子?如果真是這樣,這個少尉難道就在這個坑裏?就是這個死人?我不敢相信地望向被我掏出照片的那個日本兵,確實是一個少尉,並且,他居然還活著!他被三根木棍刺穿身體,兩根刺穿了腿和腳,一根刺穿了腹部,失血非常多,但沒死,他用黯淡無光的眼神看著我,嘴唇翕動著。我急忙舉起刺刀,正要補刀,但我猛地一想,這家夥可能是穀壽夫的兒子,不能輕易地殺掉!於是我爬出陷阱,喊道‘快來人!這裏有條大魚!快讓醫護兵過來!’…後來我知道,我還真的抓到了穀壽夫的兒子穀隼夫,為此,蔣緯國下令獎勵我五百大洋。不過,錢還有個屁用啊,南京城內已經沒有一家商店在正常開業,所有生活物資都是配給製,也匯不出去。”

    實戰證明,蔣緯國苦心經營的南京城防工程確實非常有效,進攻南京的日軍猶如老虎啃刺蝟,咬得滿嘴是血,付出了極大代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