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戰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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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2日下午四時,南京戰場,湯山鎮前線。
“轟!轟!轟!——”連續十多道爆炸聲猛地灌入蔣緯國的耳中。蔣緯國此時也算是擁有一定實戰經驗的老兵了,因此迅速聽出了這些爆炸聲的怪異之處,不是炮彈,而是炸藥,並且爆炸得斷斷續續,並不連綿,炸點也比較分散,並不集中在一處。蔣緯國一邊在塹壕裏加快腳步一邊暗暗思索著:媽的,小鬼子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副參座,你看那!”在第145師師長饒國華中將的帶路和指引下,蔣緯國趴在湯山鎮第一道塹壕裏舉目眺望。不需要望遠鏡,蔣緯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剛才的爆炸聲以及此時還在持續不斷響起的爆炸聲是怎麽回事了:南京軍的湯山鎮防禦陣地前方的開闊地裏,日軍整整齊齊地挖掘了五十多條溝壕從遠處一路延伸過來,距湯山鎮陣地已不足二百米,看得出,日軍確實費了很大力氣,也花了不少時間,幾萬人一起動手,挖得速度並不是很快,但質量確實瓷實,每條溝壕都有三米多深、四米多寬,並且呈現出“nnnn”鋸齒狀,估計是跟南京軍學來的並且現學現用,因為這種鋸齒狀溝壕或塹壕可以有效地防止炮彈、炸彈、手榴彈、機槍掃射、飛機俯衝掃射等攻擊,眼下,日軍的這五十多條溝壕的前端正隨著一聲聲的爆炸變成一個個大土坑,使得日軍的這些溝壕每條都呈現出“○——”形狀。
蔣緯國稍微一想就明白日軍為什麽要這麽做了:這些在溝壕前端用炸藥炸開的大土坑,馬上會被日軍拓寬、挖深、加固,變成一個個大型散兵坑,一個個準備發動進攻的前進陣地。日軍一旦在這些前進陣地裏穩住腳,南京軍就很難抵擋住日軍的蠶食了。原先,南京軍陣地前方是方圓幾公裏的平地,日軍一窩蜂地衝過來,完全處於南京軍的機槍群火力網裏,自然被殺得人仰馬翻、死傷慘重,但現在,日軍靠著溝壕掘進手段,已經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地抵達南京軍陣地前二百米處。蔣緯國看見,五十多條溝壕,每條裏起碼有五百名日軍,總體計算,日軍已經成功地把一個師團放在了南京軍鼻子下,並且五十多條溝壕前端的五十多個大土坑每個起碼可以“裝”一百名日軍,也就是說,超過五千日軍可以集結在南京軍陣地前二百米處。短短二百米,日軍展開衝鋒,全速狂奔,隻需四十來秒就可以踏上南京軍的陣地。
“我帶弟兄們出擊了幾次。”饒國華神色焦躁而愧疚地道,“折了四五百弟兄,隻搗毀日軍兩條溝壕,非常不劃算,不得不承認,我們沒有切實有效辦法對付日軍的這種溝壕掘進。弟兄們一衝出塹壕陣地,立刻暴露在日軍火力網裏,日軍躲在溝壕散兵坑裏對弟兄們瘋狂地開火掃射,弟兄們嘩啦啦地倒下去一大片…唉!”饒國華心如刀絞地痛惜不已。
“距離這麽近,可以用迫擊炮、擲彈筒、飛雷炮攻擊日軍了吧?”蔣緯國反複地看著日軍的溝壕網絡,二百米的距離已經完全地超出了手榴彈的投擲範圍。另外還值得一提的是,擲彈筒雖然是日軍的招牌武器,但國軍也裝備有擲彈筒的。實際上,國軍仿製擲彈筒的工作還是比較早的,早在1934年,漢陽兵工廠就成功仿製並批量生產日軍的大正十年式擲彈筒,但整體產量不是很高,僅裝備給中央軍嫡係部隊,此時的南京軍幾乎都是中央軍嫡係,匯聚國軍精華,武器裝備非常充足,還有大量繳獲來的日軍武器,所以南京軍裝備有大批擲彈筒,普及率達到一個班一具或一個排一至二具,跟日軍旗鼓相當。在原先曆史上,1938年底時,以步兵武器學家江元方為首的一批中國武器學家經過嘔心瀝血的不懈努力,在日軍擲彈筒的基礎上對工藝和結構上進行了一些改良,研製出中國國產擲彈筒,定名為“民國二十七年式擲彈筒”,性能在一定程度上優於日軍擲彈筒,比如射程就略超過日軍擲彈筒。隻不過因為中國軍工業不發達,所以雖然生產了不少,但沒能大規模地量產供應給國軍。
“當然可以。”胡璉摸過來低聲道,“弟兄們跟日軍互相隔著二百米用迫擊炮、擲彈筒、飛雷炮互相展開對轟,但效果不佳。第一,日軍還沒有大規模地像溝壕前端集結兵力,眼下就開火,隻是浪費我們的彈藥,你看,那些大土坑每個可以集結一百個日軍,目前隻有十個不到在進行土工作業;第二,日軍學我們的鋸齒狀溝壕對步兵火力有很強的抵抗能力,除非能把炮彈直接打進溝壕裏,否則難以殺傷溝壕裏的日軍;第三,日軍的迫擊炮、擲彈筒玩得比我們厲害,這是實話,他們的迫擊炮和擲彈筒的命中率高達八成以上,展開對轟,反而是我們吃虧。”
“隻能等他們發動攻擊時再給予迎頭打擊了。”蔣緯國想了想,無奈地說道。
“確實隻能這樣了。”胡璉點點頭。
“副參座放心吧!”饒國華看出了蔣緯國的擔憂,神色凜然地道,“我們會堅守到最後一刻,恪守誓言,戰鬥到底,為國捐軀!”
蔣緯國微笑著捶了饒國華一拳:“饒師座,你在說什麽傻話呢?‘戰鬥到底,為國捐軀’?這是我們的信念,但可不是我們的目的!我們才不要‘戰鬥到底,為國捐軀’呢!我們要的是讓那些日本雜種‘戰鬥到底,為國捐軀’!”
饒國華愣了愣,隨後笑起來:“副參座說得對!”
整整一個白天,日軍都沒有展開正式攻擊,隻是一心一意地修理地球,把湯山鎮前方開闊地挖得猶如水稻田般溝壕縱橫,同時,日軍也積極地從其餘戰場向湯山鎮集結更多兵力,以第6師團、第2師團為主力,來自別師團的多支步兵聯隊、步兵大隊被填補進兩個師團裏,使得湯山鎮戰場上的日軍進攻兵力達到五萬餘人;相對應的,南京軍方麵也積極地向湯山鎮集結部隊,第88師第202旅六千餘人被調到湯山鎮進行加強。實際上,南京軍可以把更多部隊調到湯山鎮的,但卻不能那麽做,因為在此戰中,南京軍是防禦一方,既然是防禦一方,就不可避免地陷入被動中。南京軍需要處處防禦,日軍雖然全麵進攻,但可以在其它戰場上進行虛張聲勢的佯攻,同時集中力量專攻一點,這就使得南京軍天然性地很被動。日軍確實試圖在湯山鎮發動重點攻擊,但沒人保證日軍在湯山鎮的重點攻擊不會是佯攻,如果把太多部隊調到湯山鎮,日軍卻聲東擊西、虛晃一槍,對別的陣地下手,後果自然就是不堪設想的,所以,南京軍需要在湯山鎮全力備戰,卻又不能忽略別的陣地,對湯山鎮的加強不能盡全力。
隨著夜幕的降臨,湯山鎮戰場上的氣氛愈發地猶如鐵塊般沉重冰冷,雙方都心知肚明,以命相搏的時刻就要到來了。第145師、第773旅、第202旅的陣地上,擺滿了數以千計的衝鋒槍、機槍、擲彈筒、迫擊炮、飛雷炮,官兵們放棄了第一道塹壕,埋伏在第二道塹壕裏,第一道塹壕和第一道、第二道塹壕之間埋滿了大量地雷,堆滿大量木材,官兵們的身邊擺滿彈藥,屁股下堆放著手榴彈木箱。一隊隊炊事兵抬著熱氣騰騰的大鐵桶穿梭在塹壕間,所到之處,香氣騰騰。“弟兄們,吃晚飯了!吃飽了,狠狠地打小鬼子!”炊事兵們大聲地高喊道。
南京軍官兵們的夥食是很好的,因為城內一些地下室裏還特地飼養著豬羊牛、雞鴨鵝,家畜家禽還能繁衍小家畜小家禽,蔣緯國在戰前派人去蘇北、浙北、皖南、鄂東、贛北等地購買了大量的糧食,包括活家禽活家畜以及數量巨大的屠宰後的豬養牛雞鴨鵝魚肉類,反正此時已經是冬天,氣溫終日在零度以下,不需要擔心肉類腐爛問題,不止如此,蔣緯國又還派人購買大量的魚苗蝦苗,直接養在玄武湖裏(玄武湖位於南京城區內、紫金山西麓山腳下,水域總麵積約380萬平方米),硬生生地把這座中國最大的皇家園林湖泊變成了一個特大號魚塘(蔣緯國幹這事時很惡俗地想“老子要告訴全世界,玄武湖被老子承包養魚了”)。靠著蔣緯國的苦心經營和大筆鈔票,南京軍官兵們此時天天有肉,頓頓有肉湯,營養完全有保證。
官兵們一邊啃著肥得流油的大肉包子一邊枕戈待旦、蓄勢待發。
晚上八時,夜幕中傳來了陣陣音浪雷鳴,迅速地由遠至近,直向湯山鎮。
“是我們的飛機嗎?”饒國華、吉章簡、孫天放等人都望向蔣緯國。眾人都吃驚不已,因為部隊並未呼叫空軍增援,並且空軍飛機不會在夜間出動的。戰鬥機在夜間無法進行空戰,轟炸機在夜間無法進行精確轟炸。
“當然不是!”蔣緯國驚疑不定,“肯定不是我們的飛機!是日軍飛機!”
“快隱蔽!”胡璉大喊,“日軍飛機來了!都他媽的隱蔽!”
“日軍飛機想轟炸我們?”蔣緯國跟饒國華等人急忙往防空洞裏鑽,同時大惑不解,“日軍飛機在夜間如何進行精確轟炸?日軍地麵部隊跟我們地麵部隊靠得這麽近,炸彈很有可能會扔到他們自家人頭上的!”
蔣緯國此時當然不知道,日軍的陸軍航空隊已經通過“不恥下問”從日本海軍航空隊那裏學來了所謂的“越洋暴擊”,飛機借助星月角度和航空圖,精確地確定地麵目標的位置,從而事先了夜間精確轟炸。
將近100架日軍最新式的九六式陸上攻擊機在區區十多架戰鬥機護航下出現在湯山鎮的夜空中,這種轟炸機和戰鬥機的比例在七七事變後還是首次,以往情況下,日軍出動一架轟炸機同時起碼出動三架戰鬥機為其護航,因為中國空軍的bf-109鷹群不但把日軍戰鬥機部隊打得狼狽不堪,還在空戰中專門攻擊日軍轟炸機(邏輯是現成的:打光了日軍的轟炸機,日軍戰鬥機再多,也對地麵中國軍隊造成不了多大威脅),使得日軍轟炸機飛行員已是日本軍隊裏死亡率堪比步兵的“高危兵種”,然而眼下,近一百架轟炸機隻有十多架戰鬥機護航,比例懸殊驚人,原因很簡單,中國空軍的bf-109雖然是雄鷹,但畢竟不是貓頭鷹,不具備在夜間截殺日軍轟炸機的能力。靠著夜幕的掩護,開戰後一直被中國空軍打得滿天抱頭亂竄的日軍轟炸機終於狠狠地得到了揚眉吐氣的機會。
蔣緯國趴在第二道塹壕的一個大型藏兵洞也是前沿陣地防空洞裏,彎曲雙膝跪臥趴倒,全身猶如嬰兒般蜷縮成一團,兩手臂夾著兩肋。這是戰場上的常識,空襲轟炸產生的殺傷力主要是靠爆炸衝擊波和炸彈碎片,全身像貓那樣縮成一團可以減少身體表麵麵積,自然降低被彈片擊中的概率;用雙臂保護兩肋也是很重要的,人體兩肋沒有骨頭保護,皮膚下麵就是人的血庫脾髒,一旦被高速飛行的炸彈碎片給擊中,立刻血如泉湧;另外,隻能跪臥著趴倒,不能匍匐著趴倒,因為炸彈落地爆炸後的強勁震蕩波會通過土層進行傳播,肚皮貼在地麵上會導致震蕩波進入體內從而震傷震壞內髒。當然了,不管再怎麽隱蔽,發生這種情況是必死無疑的:炸彈直接落在身邊。
孫濤等衛士忠心耿耿地撲在蔣緯國身上,防止真有炸彈落到附近時好歹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給蔣緯國充當緩衝死亡的肉盾。楊梅被蔣緯國壓在身下,本來楊梅是壓在蔣緯國身上的,但被蔣緯國一個翻身給壓下去了,兩人麵對麵地趴著,楊梅瞪著蔣緯國:“你怎麽老是這樣?”
“什麽這樣?”
“空襲或炮擊時,你趴我身上。”
“廢話!保護你啊!”
“應該是我保護你,這是我的任務。”
“不對!應該是我保護你,這是我的天職。”蔣緯國很豪氣幹雲地道,“男人保護女人,這是天經地義的嘛!”
“緯哥真偉大!”“緯哥真男人!”“楊副官,你真幸福!”趴在蔣緯國身上的孫濤等衛士都連連稱讚。
蔣緯國忍無可忍地怒道:“都給我轉過身去!也不避避嫌!”此時蔣緯國跟楊梅的情況可以用後世蔡依林那首《戀愛百分百》裏的“你的距離和我隻差零點幾毫米”來形容,但是,孫濤等衛士跟蔣緯國的情況也是“你的距離和我隻差零點幾毫米”。蔣緯國趴在楊梅的身上,孫濤等衛士都疊羅漢地趴在蔣緯國的身上,雖說他們是盡忠職守,但確實讓蔣緯國大為不悅。
孫濤等衛士都苦著臉,他們手足無措,不知道該不該像蔣緯國說的那樣從趴在他身上變成躺在他身上。
“你們都讓開吧,不要壓上來。”楊梅低聲吩咐道。
“可是…”孫濤很為難,每次都這麽尷尬,他也很不情願,畢竟蔣緯國跟楊梅的姿勢頗為曖昧,男上女下,讓人不聯想起什麽都難。
“真的都讓開吧!”楊梅有點著急,然後看著蔣緯國,低低地說了什麽。
“啥?”蔣緯國沒回過神,因為夜空中的日軍轟炸機群的引擎轟鳴聲在很短的時間內便瞬息而至,攝人心魄的機械聲伴隨著螺旋葉攪起的氣浪一起覆壓而落,盡管躲在防空洞裏,蔣緯國還是感到外麵好像刮起了大風。幾乎沒有任何間隙,重磅物體紛紛揚揚地劃破空氣時的“咻…”墜落聲在風聲中異常刺耳且越來越尖銳地從天而降。日軍轟炸機群堪稱肆無忌憚,機翼幾乎是緊貼著地麵飛行,沒有中國空軍bf-109機群的威脅,日軍飛機自然是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霎那間,湯山鎮外延的南京軍陣地立刻在遍地開花的火球中陷入地動山搖中,地麵上幾乎是風雷滾滾、電閃雷鳴,不計其數的爆炸火球匯聚成黑紅色的怒濤惡浪,伴隨著颶風般的衝擊波,朝著四麵八方橫掃狂飆,掀騰起沙塵暴般的衝天灰土和大量的碎石水泥塊。
“操!鬼子轟炸機真多…”蔣緯國心驚肉跳不已,他感到湯山鎮猶如發生了大地震般,整個大地都在劇烈的震顫和癲狂中,自己就像乘坐在驚濤駭浪裏的在一艘小船上,連續不斷的衝擊波通過地麵土層澎湃迭起,震得他劇烈顫抖晃蕩。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蔣緯國還是措手不及,這是他第一次親身經曆數十架日軍轟炸機的狂轟濫炸,他下意識地緊緊摟著楊梅,因為兩人麵對麵,所以在震蕩中兩人嘴對嘴地接了吻,但毫無浪漫可言,因為兩人都滿嘴是血,嘴唇被牙齒磕破了,同時五髒六腑也仿佛在篩子裏上下抖動般,內髒和骨頭簡直要顛簸得散了架。一陣陣惡心感排山倒海地湧上蔣緯國的胸口,這種天崩地裂、天塌地陷的巨大爆炸聲震得他兩耳嗡嗡耳鳴,眼前金星飛舞,耳朵裏完全被爆炸聲給灌滿淹沒了,根本聽不到別的聲音,湧入防空洞裏的塵土和硝煙味濃烈得令人窒息。蔣緯國幾乎眼前陣陣發黑,感到天翻地覆、天旋地轉,差點兒昏過去,但是,更強烈的震蕩波隨之變本加厲而來。
湯山鎮遠處的日軍控製區,日軍第6野戰重炮兵旅團第13聯隊聯隊長橋本欣五郎大佐、第14聯隊聯隊長井手龍男大佐等炮兵軍官們互相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後一起霍然地拔出軍刀,狼嚎般地嘶吼下令:“全體瞄準湯山鎮支那軍陣地!突代!”
超過二百五十門日軍大口徑重炮一起咆哮出火山般的烈火狂瀾,包括剛剛才運到南京戰場上的十多門口徑高達240毫米的重型巨炮。日軍在以火炮為骨幹的重武器火力上對中國軍隊占據著近乎壓倒性的優勢,裝備著超過400門重炮以及幾千門其它火炮的日軍炮兵部隊使得日軍在中國戰場上擁有極其強大的重火力,號稱“戰爭之神”的火炮的強大威力絕不是增加多少槍械可以比得上的,其在戰爭中帶來的火力優勢更是槍械望塵莫及的。炮群和機群,聯合展開的火力打擊堪稱拔山倒海。
岡村中將非常推崇拿破侖的那句戰爭明言:“進行戰爭的原則和實施圍攻的原則基本是一樣的,火力必須集中在一個點上,而且必須打開一個缺口,一旦敵人的整體穩定性被破壞,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將其徹底擊潰。”因此,岡村中將的用兵作風是“穩中藏奇”,他擅長險棋,但並不犯冒險主義錯誤,他會準備得充分再充分後才會突然間來一招奇襲,很像那個在原先曆史上偷襲珍珠港的日本海軍聯合艦隊總司令官山本五十六。把這麽多重炮都集中起來並且還要再配合上轟炸機群以求對中國軍隊造成最大限度的火力打擊,正是岡村中將力主的。“南京城是一個銅打鐵鑄的核桃,用錘子砸隻會讓它變形而不能砸碎它,應該用鋼針刺破它一點,然後再攪碎它。”岡村中將在戰前會議上這樣說道。“與其四麵開花,不如重點突破。”
不得不承認,南京軍在湯山鎮的防線幾乎被日軍炮擊轟炸得近乎崩潰。有那麽一瞬間,蔣緯國真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裏了,等他勉強回過神來時,他感到恍如隔世。日軍的炮擊轟炸已經結束,蔣緯國看到外麵已經是滿目瘡痍、麵目全非,魚鱗般的彈坑在陣地上層層疊疊地、密密麻麻地交織著,到處是觸目驚心的畫麵,上千名官兵死於非命,部分被炸死,大部分則死於震蕩波,還有好幾百名官兵則眼睛無神地、猶如孤魂野鬼般搖搖晃晃著,甚至手舞足蹈、又哭又笑,那是腦組織被震蕩波給震傷了,變成了傻子或白癡。
“準備戰鬥!”饒國華、吉章簡等軍官們聲嘶力竭地高吼著。
群魔亂舞般的日語喊殺聲已經響起,伴隨著劈頭蓋腦而來的迫擊炮彈、擲彈筒炮彈以及手榴彈,集結在溝壕裏的超過五千名日軍一起暴起,在機槍、迫擊炮、擲彈筒的掩護下一邊瘋狂地投擲手榴彈一邊衝上來,一分鍾不到就猶如漫過攔波堤的潮水般完全湧上了已經化為廢墟瓦礫的湯山鎮第一道塹壕。緊接著,遍地霹靂在日軍腳下怒綻而開,沒有在炮擊轟炸中被引爆的地雷紛紛被日軍踩響,被炸斷小腿、被炸飛腳、被炸爛褲襠的日軍一叢叢地倒下去鬼哭狼嚎。在日軍炮擊轟炸中暈頭轉向的守軍官兵們迅速投入反擊,雨點般的子彈、冰雹般的炮彈憤怒地砸向日軍,飛雷炮群一起怒吼,炸得一片片日軍呼嘯倒地,但日軍來得太迅速,一下子就有一個加強聯隊踏上守軍防線,並且還有更多日軍通過溝壕源源不斷地湧上來。“填上去!快填上去!徹底壓垮支那軍的防線!”督戰的日軍軍官們無不歇斯底裏地揮舞著軍刀。
服從性猶如機器人的日軍一浪接一浪地撲上來,不但迅速占領了第一道塹壕,並且更多日軍在遍地地雷爆炸中前赴後繼地衝進了第二道塹壕。短兵相接的兩軍官兵在發瘋發狂般的吼叫聲中展開殊死搏殺,用槍射、用刺刀捅、用鋼盔砸、用手榴彈炸、用拳頭打、用牙齒咬,戰鬥在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狀態中,第二道塹壕迅速血流漂杵。“引爆!快引爆!”守軍工兵軍官聲嘶力竭地喊道。
一連串的霹靂雷霆中,上百個電控地雷被引爆,立刻炸開了汽油通過交通壕灌入第一道塹壕裏的上百個汽油桶,繼而又引燃第一道塹壕裏的大量木材。陣地上烈火衝天、慘叫如鬼,大批日軍被燒得渾身是火地遍地打滾,更多的、悍然不畏死的日軍則端著刺刀衝過雷區火牆,踏著同夥的屍骸屍塊,在同夥的血肉橫飛或皮焦肉爛中繼續衝鋒。整個陣地一下子搖搖欲墜。
“頂住!頂住!”饒國華、吉章簡等軍官們急紅眼地帶頭衝鋒。南京軍的戰鬥精神絕不輸給日軍,盡管局勢近乎崩潰,但參戰的官兵們無人臨陣脫逃,全部在軍官帶領下頂上前線。
“建鎬老弟!”胡璉氣喘籲籲地跑到蔣緯國身邊,“你快走!這裏有可能要崩潰了!媽的!真是沒想到日軍火力這麽猛!更加沒想到,日軍居然會在夜裏出動大批轟炸機進行精確轟炸!打得我們好一個措手不及!對了,趕緊調援兵過來!”
蔣緯國知道這不是逞英雄裝好漢的時候,因此點點頭:“你們多保重!”他急匆匆地離開湯山鎮,一邊踉踉蹌蹌地跑著一邊猛然間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剛才說…”蔣緯國轉過頭,瞪大眼睛地看著楊梅,“你懷孕了?”
楊梅一邊擦著滿嘴的血一邊點點頭。
“天呐!”蔣緯國大喜過望,他急忙攙住楊梅,“你怎麽不早說?來來來,我背你,哎呀,不能背…”他喜悅得手足無措。
楊梅吐掉一口滿是血水的吐沫並甩開蔣緯國的手:“你還是先忙你的正事吧!”
“對!對!對!”蔣緯國急忙把思維放在此時的戰事上,他望向身邊的易水寒,“發電報給宋希濂!再調一個旅過來!快點!媽的!湯山鎮要撐不住了!真是日了狗了!鬼子的機群是怎麽做到在夜間還能精確轟炸的?難道小日本已經發明夜視儀了?”
湯山鎮戰場上,饒國華、吉章簡等南京軍將領們無不五內俱焚,因為日軍在以橫掃千軍之勢而來,己方部隊也在驚濤駭浪般一股接一股地填進去,兩軍相接處電閃雷鳴、血雨腥風,弟兄們打得很出色,但這種戰鬥純粹是拚人命,雙方死傷是一比一,顯然對南京軍很不劃算,可戰線已經糾纏在一起,無法把部隊撤下,一旦撤退,日軍立刻乘勝追擊,陣地會全麵崩潰。
與此同時,岡村中將等日軍將領們也無不急如星火,兩個聯隊已經填進去了,卻還隻是跟南京軍殺得勢均力敵,沒能一舉衝破對方防線,雖然又有兩個聯隊正繼續填進去,但對方卻也來了一個旅的援兵。
“看來,隻能啟動備用方案了!”鬆井大將放下望遠鏡,看著岡村中將,“你是知道的,皇軍已經圍攻南京近半個月,損失巨大,卻沒有獲得絲毫戰果,國際上的形勢對帝國很不利,東京方麵十分惱怒,就連天皇陛下都頗有微詞了。今天晚上的戰事,我們又投入了大量軍力,消耗物資無數,如果還不能取得一個突破性的戰果,後果…很嚴重啊!”他言語間意味深長。
岡村中將有些焦躁,他急忙據理力爭:“大將閣下!備用方案是用來打紫金山的,現在就使用,雖然可以突破湯山鎮,但接下來打紫金山就難了!”
“岡村君,我理解你,但真不能再拖延了!”鬆井大將歎口氣,“啟動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