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節 鋼鐵反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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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蒙蒙,人喊馬嘶。
“一!二!三!嗨!”怒吼般的號子聲響徹在風雨中,一隊隊南京軍官兵和一匹匹戰馬猶如伏爾加河上的纖夫般在奮力地拉著纜繩,拖動著一門門沉重的火炮緩緩前進,在爛泥裏踩出一串串深深的腳印,官兵們渾身濕透,分工明確,一部分官兵和戰馬拖曳火炮,一部分官兵在前方用稻草、木頭鋪墊道路,還有一部分官兵把後方的稻草、木頭不斷地再搬運上來。
“媽的!你讓我的騎兵幹這種事,會讓我的戰馬報廢掉的!強度太大了!”騎兵團團長羅又倫痛心疾首不已,他不停地對身邊的炮兵團團長彭孟輯進行惱怒的抗議。
“報廢了就報廢了吧!”彭孟輯火急火燎,“死了多少,二公子給你補充多少!包圍圈外圍需要老子的大炮!抓緊時間!你們都他媽的快點!”他聲嘶力竭地高吼道,“沒吃飯啊?”
官兵們渾身濕透,汗水多得堪比雨水,每個官兵的雙手都磨出了血泡和裂口,戰馬更是累得不堪重負,馬蹄顫顫巍巍,不停地打著鼻響、抖著耳朵。整個隊伍慢如烏龜蝸牛,雖然緩慢,但堅定無比。怪異的低聲嘶鳴中,隊伍中的一匹戰馬因為過度勞累而四肢發軟地癱倒下去,人群裏的一名騎兵立刻淚流滿麵地撲上去不停撫摸愛馬。“把這匹拖下去!”彭孟輯毫不心疼地嚷嚷道,“再牽一匹補上來!”他當然不心疼,作為炮兵團團長的他隻在乎他的大炮,根本不關心騎兵團的戰馬。
“這些炮兵王八蛋!”騎兵們咬牙切齒地罵罵咧咧著,但還是牽了一匹戰馬補上去。
步履維艱的火炮隊伍的附近,一支坦克隊伍也在艱難地前進著,情況跟火炮隊伍差不多,但不需要戰馬拖曳牽引,裝甲兵們和步兵們用稻草、木頭鋪墊在爛泥裏,讓坦克排隊在上麵一米一米地前進,就像臨時鋪設一條“鐵路”。炮兵們、裝甲兵們、騎兵們、步兵們之所以如此奮力,自然是這場大雨的原因,包圍圈內,第16師團的日本兵們正被成批成批地送進地獄,吃掉第16師團的戰鬥重點並不在包圍圈內,而是在包圍圈外,隻有阻擊住日軍援兵,才能順利吃掉第16師團。包圍圈邊緣的阻擊戰,異常艱苦,需要火炮、坦克的支援,但是,大雨讓地麵稀爛,火炮和坦克都陷入爛泥,移動速度十分緩慢,隻能依靠人力和馬力來前進。
罐子山、尖段山、鄂兒崗是包圍圈外的三大主陣地,這三座山崗跟南京周圍的小山小丘一樣,名為山或崗,實際上就是幾十米的小山丘,並且因為這三座山丘原本並非南京軍陣地,所以山丘上沒有防禦工事,戍守這裏的南京軍官兵就在山腰、山頭上的樹林、灌木、爛泥裏拚死阻擊潮水般湧來的日軍援兵。戰鬥對南京軍極為不利,唯一可以算是“好消息”的就是,大雨也給日軍的重炮部隊造成極大麻煩,所以日軍在急切間無法把重炮部隊運到南部戰場上參戰,使得攻殺雙方都隻能使用步兵輕武器。
“奉天殺賊!”山頭上響徹著漢語的怒吼和迫擊炮的咆哮,山腳下響徹著日語的慘叫聲,山腰間則響徹著漢語日語混雜在一起的喊殺聲、槍械對射聲、冷兵器碰撞的金屬聲。陣亡的南京軍官兵撲倒在粉紅色的爛泥裏,受傷的南京軍官兵繼續奮戰,被打死打傷的日軍則猶如被黑麵粉裹著的鹹魚般滾滾不斷地滾下山坡,渾身爛泥血汙的日軍死屍在山坡下橫七豎八地枕藉著,傷兵在死人堆裏掙紮哀嚎,後續日軍踏著同夥的屍體繼續往上爬,繼而在雨點般的子彈、炮彈、手榴彈的痛擊下再次滾下山坡,層層疊疊、狼藉盈野。鄂兒崗戰場上,“要是有大炮就好了!一頓炮擊直接把這座小山坡抹平掉!何必讓我的聯隊費這麽大的事!”奉命率部攻打鄂兒崗的日軍第18師團第23旅團第55聯隊聯隊長野副昌德大佐眼睛發紅地看著眼前這座海拔隻有區區五十米的小山坡,他又恨之入骨又五內俱焚,因為他的聯隊已經死傷一千多人,卻就是無法逾越這座堅若鐵城的小山坡。
“野副聯隊長!拿下鄂兒崗了沒有?”旅團長上野龜甫少將打來電話。
“還...還沒有...”野副大佐心頭發虛地回答道。
“鄂兒崗有多高?”
“大概...大概五十米...”
“上麵有多少支那軍?”
“大概...大概一千多人。”
上野少將勃然大怒:“那到底是一座五十米高的小山坡還是喜馬拉雅山?上麵的支那軍到底是一千多人還是一萬多人?你一個齊裝滿員的聯隊居然花三個小時都沒能拿下?可恥!”
野副大佐叫苦不迭:“旅團長閣下,敵軍火力強大且占據地形優勢,我聯隊已經盡力了,請問,炮兵部隊什麽時候到?我聯隊急需炮火增援。”
上野少將愈發惱怒:“炮兵部隊起碼還需要五個小時才可以抵達,你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因為包圍圈裏的中島師團沒有那麽多的時間!每過一個小時,包圍圈內的中島師團起碼就要被殲滅一個大隊!快點進攻!兩個小時內,給我拿下鄂兒崗!”
在旅團長的嚴厲督促下,野副大佐不得不硬著頭皮地恢複攻擊,黔驢技窮的他咬了咬牙,拿出最後的法寶:“所有預備隊全部投入戰鬥!軍旗開路!”
隨著聯隊長的命令,第55聯隊的護旗兵擎出第55聯隊的軍旗,一隊護旗兵一馬當先地衝在最前麵,引導整個聯隊展開衝鋒。看到軍旗被取出且被揮舞在隊伍最前麵,第55聯隊全體日軍無不士氣為之大振,在群魔亂舞般的狼嚎鬼叫聲中又一次猛撲上山。
鄂兒崗的南京軍守軍總指揮是原第159師第475旅旅長羅策群少將。眾所周知,南京軍基層官兵並不特別多,就十萬人,但高級將領很多,都是自願留在南京的,他們雖然一時間沒有兵權,無法率軍上陣,但他們也有重要作用,一是在南京衛戍司令部內擔任“高級參謀”,幫忙出謀劃策,二是作為高級軍官預備人員,前線高級軍官死傷了,他們立刻就會頂替補上,羅策群少將便是其中之一。按照羅策群的資曆和能力,他完全可以當一個少將副師長,但他此時隻指揮著一千多人,充其量就是一個團長,但他求之不得、甘之如飴。惡戰中,羅策群特地身在半山腰督戰並多次親自參戰,麵對惡狼般漫山遍野湧上來的日軍,羅策群身先士卒,他一邊揮舞著手槍一邊大喊:“弟兄們!跟我來!幾大就幾大!晤好做衰仔呀!”(羅策群將軍是廣東省興寧縣人,他說的是廣東話,意思是“豁出去了,不要做膽小鬼”。)
官兵們看到長官在日軍槍林彈雨間毫無懼色,無不深受其感染,怒吼著與日軍殊死拚殺。激烈的血戰中,在山頭上指揮戰鬥的副指揮龍雲峰看到一群日軍簇擁著一麵破破爛爛的軍旗正在發瘋上山(日軍幾乎不修理軍旗,因為日軍認為軍旗越破爛就越能證明該部隊久經沙場、戰功彪炳),頓時大喜,他急忙命令道:“所有迫擊炮!集中起來轟射那夥鬼子的後續部隊,再來五挺機槍,給我專門掃射拿軍旗的那夥鬼子!”
炮手們射手們急忙架起迫擊炮和機槍,連環不斷的霹靂間,日軍護旗中隊被炸飛了一半,跟在後麵的日軍紛紛在迫擊炮彈的爆炸中血肉橫飛。那個旗手見勢不妙,急忙扛著軍旗試圖轉頭逃跑,結果後腦上猛地綻開一團血花,撲倒在地,龍雲峰身邊一名狙擊手將其一槍射殺,其餘的護旗兵都在五挺機槍的交叉火力網中被打死,那麵第55聯隊的軍旗被彈雨打出一串窟窿眼,然後落在遍地的死人、血汙、爛泥、雨水中。
“搶軍旗啊!”有軍官欣喜若狂地嘶聲大喊。
“搶個屁啊!”龍雲峰喝道,“殺人哪!集中炮火和機槍,掃射那麵軍旗!”
看到己方軍旗落在地上,後續日軍都紅了眼地發狂般撲上來爭奪軍旗。山頭上的南京軍官兵隻顧著把炮彈轟過去,把機槍彈雨掃射過去,爭奪軍旗的日軍猶如飛蛾撲火般前赴後繼、一波接一波地被炸死打死,軍旗附近倒滿日軍的屍體,血水混著泥水、雨水猶如紅色小溪般汩汩地流下山坡。那麵軍旗就像一個無法抗拒的誘餌,吸引日軍不斷地主動衝上來送死。“搶得跟親爹似的!”龍雲峰哈哈大笑,“來吧!來得越多越好!”他之所以沒去搶軍旗,就是要用軍旗作為誘餌,吸引日軍過來送死。
超過四百名日軍為了爭奪軍旗而被打死。明知道那麵軍旗就在南京軍的火力網裏,日軍仍然集體跳崖般不斷地撲上來,繼而一叢接一叢地被打死。看到這一幕,野副大佐恨得牙疼、氣得近乎吐血,同時更不寒而栗,丟了軍旗,第55聯隊肯定要被永久性地撤銷番號和編製,至於作為聯隊長的他,剖腹謝罪是百分之百的。越想精神越近乎瘋狂的野副大佐歇斯底裏地不停嘶嚎道:“奪回軍旗!一定要奪回軍旗!”
第55聯隊的軍旗最終還是落入了南京軍手裏,守軍官兵們在山頭上用三根細長的竹竿首尾捆綁在一起並在末端栓上長線和鐵鉤,隔著三四十米的距離,甩出去,鉤到了那麵軍旗,繼而拖到了半山腰上。日軍發瘋地開炮開火掃射,試圖炸斷打斷竹竿以阻止,但鬼使神差的,竹竿在槍林彈雨中完好無損,使得官兵們成功地弄到了第55聯隊的軍旗,但官兵們來不及慶祝,事情一下子又發生了峰回路轉。“這就是日軍的軍旗?”羅策群喜形於色地看著到手的軍旗,他下一刻卻表情凝固,一個日軍冷槍手一槍打穿了他的脖子,血水噴湧中,羅策群重心不穩,從半山腰間一頭摔了下去,但在摔下去且意識消失的那一刻,他奮力把手中軍旗拋向陣地上的官兵們。
“旅座!旅座!”官兵們心如刀絞地看到摔下山的羅策群的遺體落入了日軍手裏。
野副大佐隨即派出軍使與龍雲峰談判,用羅策群的遺體交換第55聯隊的軍旗,“否則,我們就把那個支那軍少將的屍體剁碎了喂狼狗!”日軍使者惡狠狠地道。
“沒問題!”龍雲峰答應得很痛快,“但要再加上五千顆手榴彈。”
野副大佐接到回複後,咬了咬牙,點點頭:“同意。”
“為什麽要交出軍旗?”部分守軍軍官感到難以接受或難以理解。
“一麵鬼子軍旗,怎麽抵得上我們羅長官的忠骨?”龍雲峰咬牙切齒地道,“拿照相機,拍下我們繳獲日軍軍旗的戰績證據就可以了。”
第55聯隊的軍旗是中國軍隊繳獲到的第五麵日軍軍旗(前四麵分別是第101步兵聯隊、第101騎兵聯隊、第20步兵聯隊、第20騎兵聯隊),但在得手後不到二十分鍾又歸還給了日軍,換來了羅策群的遺體和五千顆手榴彈。在看到軍旗回來後,野副大佐激動得喜極而泣,他雙手托住軍旗把臉深情地捂上去,但猛然間聞到一股撲麵而來的尿騷味。龍雲峰在把軍旗交還給日軍前在上麵撒了一泡尿。
回過神來後的野副大佐在“不亞於處女被賣進妓院裏的”極度羞恥中剖腹自殺,而他的第55聯隊雖然拿回了軍旗,還是被撤銷了番號和編製。軍旗對於日軍而言,是天皇親授的,不亞於天皇的“分身”,具有極其至高無上的神聖性,如此神聖的東西卻遭到敵軍如此侮辱,跟被繳獲、被毀掉是沒什麽區別的。
鄂兒崗守軍在整個戰事期間一直死守陣地,自身損失殆盡,但殺傷日軍三千餘人,並且陣地寸步未動。
罐子山和尖段山的戰鬥也同樣激烈異常。罐子山守軍總指揮是原第88師第264旅旅長高致嵩少將,率領三千餘官兵死守罐子山,遭到日軍第2師團一萬餘人的強攻。高致嵩率部奮勇衝殺、死戰不退,山頭上殺聲如雷、彈落如雨,日軍被殺傷四千餘人且被擊斃一個大佐聯隊長。血戰大半個白天後,高致嵩等官兵們彈藥耗盡,當日軍再度衝鋒上山時,山上飛下劈頭蓋腦的木頭、石頭甚至是死人,日軍驚悚地發現,山上的南京軍官兵把陣亡同伴的遺體也當成武器給扔了下來,最後,雙方在半山腰間展開血光衝天的白刃戰。高致嵩在肉搏戰中身先士卒,他命令官兵們把步槍刺刀捆綁在一根根兩三米長的竹竿木棍上,排列成“長槍陣”,日軍蜂擁上來後,官兵們大吼著挺著數以百計的“長槍”一字型地捅上去,被捅得前胸後背貫穿血湧的日軍慘叫著滾下山。混戰中,高致嵩連連殺死六個日軍,身中七彈八刀傷,力竭倒地陣亡。對高致嵩恨之入骨的日軍一窩蜂撲上來將其遺體亂刀分屍並割掉頭顱,帶走邀功,守軍副總指揮蔡如柏上校看到這一幕後憤然大吼“搶回旅座的頭顱”,官兵們發瘋地衝上前與日軍死戰,在付出死傷三百多人的代價後成功搶回了高致嵩的頭顱,但蔡如柏也力戰身死,官兵們再次發瘋地繼續與日軍死戰,搶回了險些落入日軍手裏的蔡如柏的遺體。
攻打尖段山的日軍是第6師團第36旅團,並且臨時被補充了第6師團第11旅團的兩個加強步兵大隊,堅守尖段山的南京軍共四千餘人,總指揮是原第87師第259旅旅長易安華少將,副總指揮是原第159師第477旅副旅長黃紀福上校。麵對浩浩蕩蕩而來的日軍,易黃二人鎮定自若地勉勵官兵們死戰到底、為國成仁,在開戰前,該部第1營營長楚奇明反複勘察地形,發現尖段山與旁邊的祖堂山形成一條寬五十多米、長五百多米的丘陵小山坳,並且山穀兩邊的山坡土層都因為大雨而泥土稀爛、搖搖欲墜。楚奇明心頭猛地一動,他急忙找到易安華和黃紀福,提出“放棄在山上設立山頭陣地阻擊敵軍,故意在山坳裏與日軍展開野戰,同時在山坳兩側土層裏埋設大量炸藥,等日軍大量進入山坳時猛地引爆炸藥,以引發泥石流”的戰術構思。
易安華和黃紀福在思索並勘察地形後,決定采用這個十分冒險但一旦成功則受益巨大的戰術,並派楚奇明率部前去埋設炸藥。當楚奇明率領官兵們在山坳兩邊的尖段山半山腰以及祖堂山半山腰間埋設了足足三十噸炸藥後,日軍已經漫山遍野而來,隨即發動了瘋狂的攻擊。發現南京軍並未在山上設立陣地後,指揮戰鬥的第6師團第36旅團旅團長牛島滿少將大喜過望,急忙一邊派人搶占山坳兩邊的山頭一邊調遣主力猛攻山坳間的南京軍陣地。雙方血戰兩個多小時後,大批日軍湧入山坳間,在尖段山上看到湧入山坳裏的日軍已經不下五千人的楚奇明急忙聯係正在山坳間奮戰的易安華,請求易安華立刻率部撤離山坳,但卻遭到易安華的拒絕。
“旅座!您這是...”楚奇明大惑不解。
“你看到了吧?每分每秒都有更多的日軍被吸引到山坳裏。”易安華聲音發抖地道,“我這裏還有七百多個弟兄,隻要我們堅持戰鬥,更多日軍會被吸引到山坳裏,所以我們不能撤。你好好地看著,看著我們快死光時,引爆炸藥吧!”
“旅座!”楚奇明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
“別為我們難過!”易安華長聲笑道,“有幾千倭奴給我們陪葬,我們賺了!”他笑得氣吞山河,“既然選擇留在南京,就沒想著還活著離開南京,這是我們的本分,不要猶豫了!”
楚奇明等官兵們熱淚滾滾地看著山坳間的戰鬥,看到一麵青天白日滿地紅旗被越來越多的血紅色的太陽旗給包圍、淹沒,最後倒了下去。楚奇明沒有猶豫,猛地按下了炸藥引爆器。
第36旅團第23聯隊的聯隊長岡本鎮臣大佐是一個老兵,他正在指揮著,突然間被一股強大的氣浪打得仰麵朝天地倒在泥水裏,作為老兵,對於戰場上的危險總是有一種讓人無法解釋的知覺。在被氣浪掀翻的同時,岡本大佐猛地意識到有某種可怕的事情就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當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一躍而起時,一陣轟隆隆的悶響如雷貫耳地灌入他的耳中,他瞠目結舌地看到自己部隊所在的這個山坳的兩側山坡的半山腰間炸開一團團火球,緊接著的事情就像一個用積木堆成的摩天大樓被抽掉最底下那塊積木般,兩側山坡的已經在雨水中被浸泡得鬆軟如糕的土層一起猶如黑色瀑布般勢不可擋地轟然而落。
“滑坡!”岡本大佐發出肝膽俱裂的一聲慘叫,隨後身先士卒地轉身飛奔逃跑。
看到這一幕的日軍紛紛在亡魂喪膽中發瘋發狂般地調頭逃命。如果有人在現場進行讀秒計算,一定會震驚地發現,這些日軍裏起碼有五十人集體地打破了日本國內短跑比賽的記錄,特別是為首的岡本大佐,已經快五十歲的他居然跑得比二十歲的年輕人還快,簡直就是奇跡。當然了,岡本大佐等日軍創造的這個短跑記錄注定隻是曇花一現,因為追趕他們的黑色狂瀾比他們更快。
南京軍這三十噸炸藥足足導致不下三萬噸的泥土從山坳兩邊一發不可收拾地傾瀉下來,大量滑坡的泥土匯聚成黑色的瀑布,猶如萬馬奔騰般呼嘯而落,一下子就活埋了上千來不及逃跑的日軍,隨後,這兩股黑色狂潮在山坳間猶如驚濤拍岸般撞擊在一起,發出地動山搖的滾雷巨響,繼而咆哮著向山坳兩邊席卷而去,形成兩股黑色的勢頭近乎鋪天蓋地的怒濤巨浪。狂奔逃命的日軍在魂飛魄散的慘叫聲中一片接一片地被這股黑龍般的泥石流狂瀾吞沒掉、活埋掉。山坳間,巨龍狂舞、氣勢如虹,平地變成了大沼澤地,日軍如螻蟻般成片成片地死於非命,包括岡本大佐在內,超過四千日軍死在這個山坳裏,全部變成了幾萬噸爛泥裏的爛肉,同時也有易安華等一千多名南京軍官兵長眠在了裏麵。
“旅座,安息吧!”楚奇明擦了擦眼淚,隨後急忙帶著身邊官兵們到祖堂山上設立陣地,山坳通道完全被爛泥給淹沒堵塞,日軍要通過這裏,隻能攻取山坳兩邊的山丘。
祖堂山上有一座古刹名寺,即始建於南梁時期的宏覺寺,該寺已荒廢許久,南京戰役前被進行了很倉促的重建,寺內僅有僧人三十多名,主持是一位法名宏成的年輕僧人。楚奇明等官兵退到祖堂山上後,把指揮部設立在宏覺寺內並在佛寺四周設立火力點,宏成主持帶著眾僧人全力協助軍隊,幫助官兵們救治傷員,為陣亡官兵念經超度。宏成主動問楚奇明:“還需要我們做什麽?”
楚奇明隨口回答道:“請佛祖別下雨了。”
宏成點點頭,然後虔誠莊重地坐在雨中,敲木魚念佛,口中念念有詞道:“望我佛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庇護我國軍人。...”
不知道真是佛祖顯靈還是巧合,短短十幾分鍾後,大雨突然偃旗息鼓,籠罩天空的團團烏雲竟然裂開一道撥雲見日的缺口,正在西沉的夕陽通過缺口,往南京戰場灑下了萬丈光芒。
“我的天!”楚奇明大吃一驚,隨後激動得喜極而泣,“不下雨了?不下雨了!”
“不下雨了!”南京戰場上的南京軍各部官兵一起先是難以置信地看著雨過雲散的天空,隨後歡聲雷動,狂喜至極的歡呼聲響徹雲霄,很多激動至極的官兵甚至情難自已地對著天空拚命地鳴槍以慶祝。
“祖宗顯靈啊!”在大勝關督戰的蔣緯國也激動得熱淚盈眶,他隨即聯係空軍,“你們還等什麽?出擊!全麵出擊!”他看了看手表,“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天黑了!給我抓緊時間,狠狠地炸!”
南京戰場的天空旋即淹沒在中國空軍機群的引擎轟鳴聲中。在地麵南京軍官兵們發狂般的歡呼聲中,超過一百八十架機身上噴塗著青天白日軍徽的中國空軍飛機以近乎遮天蔽日的氣勢出現在戰場上空,其中超過一百架是轟炸機。在日落前的這半個小時內,中國空軍機群對包圍圈內的第16師團以及救援第16師團的第2、第6、第18師團等部進行了讓日軍難以相信的狂轟濫炸。日軍已經習慣中國空軍的戰鬥機在戰場上“肆無忌憚地猖狂活動”,同時在潛意識裏默認“中國空軍沒有轟炸機或中國空軍的轟炸機非常少”,萬萬沒想到中國空軍居然一下子能派出這麽多的轟炸機,因此被炸得措手不及、狼奔豕突。橫行在日軍頭頂上的中國空軍機群在這半個小時內累計投下了五百多噸炸彈,部分轟炸機是從南京大校場機場和明故宮機場起飛的,扔完炸彈後馬不停蹄地回去補充燃油、重裝炸彈,然後起飛再投入轟炸。隨著從天而落的滾滾炸彈,日軍在遍地開花的火球風暴中呼天搶地、血肉橫飛,結結實實地被炸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甚至在天黑後,部分炸日軍炸得大呼痛快、酣暢淋漓並且極度意猶未盡的中國空軍飛行員奮然主動請纓、繼續出擊,足足持續到晚上七點才陸續結束轟炸。
在這場烈火狂瀾般的大轟炸中,日軍確實倒了血黴,日軍自己承認的傷亡就超過三千人,而中國空軍認定日軍光是人員傷亡就超過七千人,並且還損失了起碼一百五十門大炮,因為日軍炮兵陣地是中國空軍轟炸機群的重點打擊對象,彈落火起後,日軍大炮的殘骸以及日軍炮兵的屍骸一起在火球氣浪中橫飛亂舞,死傷慘重、損失奇大。不管怎麽說,經此大轟炸後,第16師團完全喪失了突圍的能力,而解救第16師團的日軍各部也足足一個晚上沒能再發動強有力的攻擊。
可以說,第16師團已經“死定了”。
“可惜!真是可惜!”蔣緯國深感遺憾,“傍晚五點才不下雨,如果傍晚四點甚至三點就不下雨,空軍轟炸機群就可以多轟炸一兩個小時了,第16師團直接就可以被空軍解決了。”
“完了!真的完了!”與此同時,在魚嘴口邊某棟被廢棄的民房裏,第16師團師團長中島今朝吾中將麵如死灰地看著天空中凱旋而歸的中國空軍機群,他知道,自己的部隊這次真的在劫難逃了,因為各旅團、各連隊把損失報告送上來後,他算了算,得出一個讓他如墜深淵的數字,第16師團隻剩下六千人不到,並且包括輕傷員在內的可戰之兵隻有四千多人。
“必須要走了!否則真的會落入支那軍手裏的!”中島中將毛骨悚然地看著眼前的這些報告,他兩手神經質般地顫抖著,他完全沒有要組織部隊拚死抵抗到底的念頭,隻想著保住自己的性命,“快!快聯係海軍艦隊!請求最少派遣一艘輕型巡洋艦到魚嘴口給我部運送彈藥輜重!”中島中將急急地吩咐身邊的通訊兵,他的打算是昭然若揭的,那艘輕型巡洋艦來給第16師團運送彈藥輜重,至於走的時候,自然可以“順便”帶上他一起走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