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節 決戰徐州(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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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緯國跟蔣介石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自然越來越了解蔣介石了,說句真心話,蔣介石固然有嚴厲陰鷙的一麵,但他確實不能說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對待中共除外),特別是對待他的“自家人”,尤其是他的黃埔學生、嫡係心腹,簡直“心慈手軟”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他的學生、心腹犯了大錯甚至犯了重罪,隻要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饒,口口聲聲的“校長/委座您怎麽樣怎麽樣,學生/卑職我怎麽樣怎麽樣”,再加上旁人說情,蔣介石十有八九就會心軟,然後網開一麵。蔣介石確實不算是那種動不動就要人腦袋的“暴君”,曾有這麽一件“趣聞”,國民政府物資局局長何浩若負責的某物資倉庫因管理不善而發生火災,獲知此事的蔣介石勃然大怒,叫何浩若過來給他一個交代,何浩若開口辯解,蔣介石怒不可遏地嗬斥道“槍斃”,何浩若頓時麵如死灰,他失魂落魄地回家安排後事,然後靜等著憲兵過來將他抓去槍斃,但過了好幾天後,什麽事都沒發生,何浩若大惑不解,打聽後才知道蔣介石那天說的是“強辯”,但蔣介石的方言口音很重,被何浩若聽成了“槍斃”,結果把何浩若嚇得魂飛魄散。這件事從側麵說明了一點:蔣介石很少殺自家人。君不見,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唐生智、李濟深、石友三...那麽多人反過蔣介石,但蔣介石基本沒對他們趕盡殺絕。這固然是蔣介石的人性體現,但也是他作為領袖的一大極其嚴重的缺點,即賞罰不明、處事不公。蔣緯國越來越深刻地感受到這一點:蔣介石“心軟”是非常錯誤的,他的“心軟”固然可以拉攏人心,讓很多因為他手下留情而沒有被繩之以法的學生、心腹更加對他死心塌地,但也造成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惡劣後果,犯錯甚至犯罪後卻能得到寬恕,那麽,誰還會真正的畏懼國法軍法?中央軍內有人因此而不服,地方軍內肯定是非常不服,邏輯是現成的:某人是老頭子的心腹學生,所以抗命不尊、違反軍紀後屁事沒有,憑什麽我們要跟鬼子拚命?中央軍都貪生怕死、臨陣脫逃,我們地方軍算什麽?

    蔣緯國堅定地認為:劉峙、桂永清、黃傑這三人非殺不可,抗命不尊、違反軍紀本就是死罪了,更何況還是在戰時,在徐州會戰的這個節骨眼上,如果此三人不殺,何以嚴正軍法?何以震懾軍心?國軍正跟日軍展開意義非凡的徐州會戰乃至徐州決戰,如果參戰部隊一個個先後效仿劉桂黃三人,畏敵如虎、不戰而逃、貪生怕死、臨陣脫逃,試問,此戰還怎麽打勝?

    蔣緯國下定決心,哪怕蔣介石不允許,他也要為了抗戰大局,對劉桂黃三人“先斬後奏”。蔣緯國隨即找來蕭爻,蕭爻非常支持蔣緯國,並且給蔣緯國出主意:“校長很可能下不了手,劉桂黃三人不但是他的老部下、老學生,這三人在國府軍政界裏也都有很深的背景和很複雜的人脈關係,如果是校長派人抓了這三人,很可能一推二拖三研究,最後不了了之,再加上旁人說情,校長肯定耳根子軟,因此,你真想要殺這三人,必須搶在校長前麵就逮捕這三人。”

    “對,對!”蔣緯國連連點頭,“我該這麽做?”

    蕭爻說道:“桂永清和黃傑二人現在已經退入淮北縣城內,派憲兵去抓人容易節外生枝,因此,派一支精幹部隊去抓人;至於劉峙,他現在已經率部退入商丘以南九十多公裏的亳州,這事肯定要速戰速決,行動遲緩的話,夜長夢多,我們逮捕桂黃二人也容易驚動劉峙,所以,出動空降兵去抓人吧!”

    “啊?”蔣緯國吃驚了,“軍師,你也太精了!”

    兩人正商議著,李宗仁一臉鐵青地走進門:“建鎬!劉峙、桂永清、黃傑三人...”

    “李長官!”蔣緯國正色大聲道,“此事您不需要多說了,不讓這三個王八蛋腦袋搬家,我就腦袋搬家!”

    李宗仁吃驚了,他本來是打算想說服蔣緯國給蔣介石施加壓力,對劉桂黃三人能處罰得嚴厲一點,雖然李宗仁恨透了劉桂黃三人,但他心知肚明,這三人都是老蔣的人,老蔣肯定不會殺的,頂多裝模作樣地撤職查辦,過一陣子後,等風頭過了,再“另調別用”恢複原職。李宗仁太了解蔣介石了,蔣介石名為中國最高領袖,實際上就是一盤散沙的中國的“總盟主”,之所以能當這個“總盟主”,因為蔣介石實力最強,說白了,如果沒有中央政府的正統名分,蔣介石也是中國眾多軍閥裏的一個,並且是實力最強的一個。蔣介石控製全國,他靠什麽呢?靠的就是他的中央軍嫡係部隊、黃埔心腹,所以,蔣介石是不輕易殺他自己的人的,殺多了,豈不是讓他自己實力受損?李宗仁從一開始就認定劉桂黃三人不可能死,他頂多希望蔣介石能把劉桂黃三人象征性地判幾年牢,從而對徐州戰場上的國軍各部將士有一個交代,沒想到,蔣緯國態度明確得堪稱殺氣騰騰,直接開口就要劉桂黃三人的性命。

    “建鎬,你...”李宗仁先吃驚,然後歎息道,“真是後生可畏啊!”

    在蔣介石沒有明確同意的情況下,蔣緯國展開了雷厲風行的抓人行動。

    劉峙、桂永清、黃傑三人做夢也想不到,蔣緯國居然對他們毫不留情、毫不含糊、毫不遲疑地下了死手。逃到亳州的劉峙和逃到淮北的桂永清、黃傑都驚魂未定,隻不過,土肥原中將沒空對他們斬盡殺絕,使得他們才有了喘息之機。三人都知道自己闖了彌天大禍,不過,三人倒不是特別驚恐,因為三人認定自己性命無憂,作為蔣介石的心腹部下,這個身份本來就是一張免死金牌,所以他們才有恃無恐,他們很清楚蔣介石的底線,隻要不投共、不降日、不叛國,就不會被殺頭。三人的腦子裏並沒有愧疚、自責、痛苦、懊惱,因為三人根本就對自己臨陣脫逃、放棄陣地以及自己行為帶來的一係列惡果沒有太大的責任感,如果有,他們就不會這麽做了,他們的腦子裏並未想著徐州戰局因為自己而如何惡化,後果怎麽辦,會戰怎麽辦等等,他們腦子裏隻想著以後見到蔣介石時如何找借口狡辯推卸責任,如何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蔣介石訴苦,如何找人脈關係網幫忙說情,他們如果真的有懊惱,也是懊惱自己倒黴,被推到日軍刺刀前跟日軍拚命,結果出了這種事,必然會讓他們的仕途前程大受影響。三人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肯定不會死,也不會坐牢,頂多就是先挨蔣介石一頓臭罵,然後記一個雷聲大雨點小、不痛不癢的大過處分,最後被撤職查辦,當然了,“撤職”雖然是真,但隻是暫時性,甚至,不是“撤職”而是“降職”,至於“查辦”,則完全是做給外人看的。

    淮北城內,桂永清和黃傑接到了李宗仁的電報:“收攏部隊,就地堅守淮北,戰區司令長官部已調遣得力部隊前來增援你們二部作戰。”很快,李宗仁的部隊就開來了,確實是“得力部隊”,一千多名武裝到牙齒的精銳步兵,乘坐在幾十輛大卡車上,甚至還有十幾輛輕型坦克和裝甲車打頭陣,除此之外,還有幾百名荷槍實彈、殺氣騰騰的騎兵,這些部隊都來自蔣緯國的第117師,步兵都是南京軍,騎兵都是馬家軍,但來到淮北城內並非增援桂黃二人,而是來逮捕桂黃二人的。

    帶隊的是蔣緯國“寧係”青年軍官、已是中校副團長的羅龍。看到過來迎接的桂永清和黃傑,乘坐在一輛二號坦克上的羅龍根本就沒下去,他冷淡地看了一眼桂永清和黃傑,取出一份文件,繃著臉宣讀道:“經調查,國軍第27軍軍長桂永清中將、第8軍軍長黃傑中將分別在碭山縣戰役、永城縣戰役中違抗戰區司令長官命令,玩忽職守、指揮不力、丟棄陣地、臨陣脫逃,行為惡劣且證據確鑿,嚴重違反國法軍法,特奉李長官命令,逮捕桂永清和黃傑!”

    桂永清和黃傑頓時驚得瞠目結舌,羅龍猛地一揮手:“拿下!”

    幾十名端著子彈上膛的衝鋒槍的南京軍士兵跳下軍車,槍口對著桂永清和黃傑。

    回過神來的桂永清和黃傑一起不可思議地大喊大叫起來:

    “搞錯了吧?為什麽抓我們?李宗仁算什麽?居然敢派人抓我們!”

    “我要見校長!我要見校長!你們別亂來!我是為黨國流過血的!”

    “不對!我們屬於第六戰區!戰區司令長官是劉鈞座(劉峙)!李宗仁根本無權抓我們!他算什麽東西!”

    “你們都還愣著幹什麽?給老子擋住這些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混蛋!”

    “你們耳朵聾了?”羅龍喝道,“還問為什麽抓你們?你們這兩個王八蛋!貪生怕死的窩囊廢!別的部隊的弟兄跟日軍殺得天昏地暗,你們他媽的卻望風披靡!簡直就不配當軍人!見委員長?你們居然還有臉去見委員長?實話告訴你們,下命令抓你們的是李長官,但我們是二公子的人!二公子的話就是委員長的話!還有,你們幹什麽?”他兩眼凶光畢露地看著周圍正在湧過來的桂黃二人的部下,不少桂黃二人的鐵杆死黨已經隱隱地舉起了槍,“你們想造反嗎?桂永清和黃傑違抗軍令,死不足惜!你們想給他們倆陪葬的話,盡管開槍試試看!”

    前來抓捕桂永清和黃傑的南京軍官兵們紛紛怒目圓睜地子彈上膛,槍口炮口都對準桂黃二人的鐵杆死黨,一起來的馬家軍騎兵們也紛紛馬刀出鞘,凶神惡煞地看著桂黃二人的部下。在南京軍和馬家軍的虎威殺氣前,即便是桂黃二人的心腹死黨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眼睜睜看著桂永清和黃傑一邊破口大罵一邊被南京軍五花大綁地捆上坦克帶走。

    蔣緯國逮捕劉峙的手段和過程更加具有戲劇化,抓捕行動是跟抓捕桂永清、黃傑的行動一起展開的。由於劉峙此時所在的亳州距徐州有點遠,如果派人坐車去抓捕,容易打草驚蛇,所以蔣緯國出動了空降兵部隊,國軍的空降兵在高郵戰役中損失很大,但抓捕一個人自然是毫無問題。當時,劉峙正在司令部內,兩名少校參謀軍官過來找他,聲稱有要事要向他匯報,劉峙深信不疑,結果兩名少校一起拔槍,輕而易舉地控製了劉峙。這兩名少校都是海統局的潛伏特工,接到海統局總部的命令,執行這項抓捕行動,在這同時,十多架空軍運輸機飛到亳州上空,空投下兩百多名空降兵,配合那兩名少校,輕而易舉地抓走了劉峙。劉峙的部分心腹死黨準備搶人時,帶隊的傘兵團副團長兼第一營營長程德厲聲喝道:“怎麽著?你們想當叛軍不成?”劉峙的死黨分子都不敢動了,畢竟“綁架”劉峙的不是敵軍,而是自家國軍。

    僅僅費了一天工夫,劉峙、桂永清、黃傑便被蔣緯國幹脆利索地抓到了徐州。

    蔣緯國如此“擅自做主”的行為讓接到報告的蔣介石大吃一驚,他迅速發電報給蔣緯國,措施倒不是特別嚴厲,隻是告誡蔣緯國,此舉是越俎代庖之舉,桂永清和黃傑都是中將軍長,劉峙更是上將集團軍司令,還是第六戰區司令長官,三人都地位不凡、背景深厚、人脈廣闊,雖然犯下嚴重過錯,但也不能這麽粗暴對待,應該將這三人送到武漢,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

    蔣介石顯得十分循循善誘地教導蔣緯國,做事不能太年輕氣盛,要深謀遠慮,他又吩咐,不可傷害三人性命,也不可虐待為難,立刻將三人用飛機送到武漢。

    蔣緯國非常幹脆地回複道:“劉桂黃三人不死,軍法何存?軍心何安?若姑息此三人之無赦罪責,豈不是縱容國軍各部軍紀敗壞?豈不是開了抗命不尊、臨陣脫逃的先河?若如此,徐州會戰談何勝利?國軍抗日談何勝利?”

    蔣介石在小半天後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氣發來電報:“我不下命令,你無權殺人。”

    蔣緯國回複道:“即便父親不許,此三人我也殺定了。”他用十分誠懇的語氣回道,“緯國知道,緯國違抗父親命令,擅自殺此三人,必然帶來很多負麵影響,甚至,父親會為此而不喜乃至震怒,但緯國寧可失去父親對緯國的寵溺也堅定本意決定。不殺此三人,危害無窮,軍令如山,軍法無情,若人人視軍法如兒戲,軍隊豈有戰力?豈能敗敵?魏武帝曾曰,在家為父子,受事為君臣,因此緯國不敢辜負父親厚望,不敢以私廢公。”

    蔣介石接到蔣緯國的電報後,久久沒有說話,遲遲沒有回複。

    劉桂黃三人被蔣緯國逮捕的第二天,一隊運輸機從武漢飛來,飛機上走下軍委會辦公廳主任錢大鈞。錢大鈞來徐州,是“代表委員長前來巡查部隊並慰問勞軍”,運輸機裏裝滿了大洋、勳章、委任狀,不過,錢大鈞的真正目的是代表蔣介石來找蔣緯國,商討劉桂黃的事。在跟李宗仁、白崇禧等人象征性地見麵並交談一陣子後,錢大鈞忙不迭地找到蔣緯國,兩人單獨進行了一番對話。

    “二公子,你真的要殺劉峙、桂永清、黃傑?”錢大鈞神色焦躁不安。

    “錢主任此話怎講?”蔣緯國不冷不熱,“難道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二公子啊...”錢大鈞急得幾乎團團轉,“這事還有商量餘地嗎?劉峙、桂永清、黃傑,可都不是一般的人啊!劉峙當年可是黃埔軍校的教官啊,現在更是堂堂的集團軍上將司令兼第六戰區司令長官,這樣的人,怎麽能說殺就殺呢?劉峙雖然犯了錯,但他畢竟曾立下大功,無論是北伐、平定桂係、平定唐生智還是中原大戰,他都是戰功赫赫,立下很多汗馬功勞啊!”

    蔣緯國冷眼看著錢大鈞,一聲不吭。

    錢大鈞看蔣緯國沒說話,以為他在猶豫遲疑,因此急忙趁熱打鐵:“至於桂永清和黃傑,也是一樣的。桂永清和黃傑都是黃埔一期生,跟隨委座參加過兩次東征和北伐,功勞也不小,至於黃傑,以前立下的功勞甚至比桂永清還大,他也參加過兩次東征和北伐,參加過著名的龍潭戰役,在滕縣擊敗張宗昌,在濟南事變(濟南慘案)時寸步不離地護送委座安全地離開濟南,中原大戰時,西北軍偷襲柳河車站,若不是黃傑拚死血戰,委座險些就被西北軍俘虜,國軍第四次圍剿共匪時,黃傑又奮不顧身地連日廝殺,擊潰共匪悍將徐向前,取得白馬嘶河大捷,對了,黃傑抗日也是很有功勞的,他在五年前參加過長城抗戰,與日軍血戰五天五夜,殺傷大批日軍,獲得青天白日勳章。二公子啊...”錢大鈞顯得語重心長地道,“人無完人啊,誰沒有犯過錯呢?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嘛!”

    蔣緯國冷冷地看著錢大鈞:“有些錯,完全就是罪,是不可饒恕的!”

    錢大鈞驚愕地看著蔣緯國,心頭愈發的慌亂,他搓著手:“委座的意思是,可以給他們兩條路,一是撤職查辦、受審坐牢,二是戴罪立功、將功補過。其實,這兩條路都是很好的,隻要放他們一條生路,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一定會洗心革麵、痛改前非的...”

    蔣緯國還是冷冷地看著錢大鈞:“軍法是兒戲嗎?錢主任,聽說您國學造詣很深,相信您肯定知道春秋時孫武訓練女兵的典故吧?孫武受到吳王闔閭的重用,闔閭為考驗孫武的統兵能力,挑選了一百多名妃嬪給孫武訓練,孫武把妃嬪們分為左右兩隊,指定闔閭最寵愛的兩個美姬擔任兩個隊長,並在訓練前頒布軍法,結果訓練開始後,妃嬪們不聽號令、嬉笑打鬧,孫武立刻下令根據軍法把兩個隊長斬首示眾,哪怕闔閭親自求情,孫武也堅定執行軍法,兩個隊長被斬首後,所有妃嬪都不敢無視軍法,令行禁止、嚴整有序。闔閭雖然不高興孫武把他的兩個愛姬斬首處死,但也明白了軍法的重要性,繼而重用孫武,使吳國軍隊日益強盛,吳國因此而成為春秋五霸之一。錢主任,這麽簡單的道理,真的需要我反複囉嗦嗎?”

    錢大鈞苦笑一聲,他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二公子啊,軍法當然不是兒戲,隻不過...你也要考慮到人情世故啊!劉峙不但是委座的老部下,也是何部長(何應欽)的心腹之人啊,還有桂永清,他的夫人可是何部長的侄女啊...”他說著,慢慢地從懷裏掏出什麽,不動聲色地塞到蔣緯國手裏,“二公子啊,你高抬貴手嘛,正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對別人趕盡殺絕呢?你要知道,你這麽做,會得罪很多人的...”

    蔣緯國看了看手裏的東西,他忍不住笑了,是幾張支票,總數加起來起碼有一百萬大洋。看到蔣緯國笑了,錢大鈞心頭一喜,又把身邊另一個小皮箱放到蔣緯國麵前,打開後,裏麵黃澄澄的都是金條,起碼有三十根。

    “二公子...”錢大鈞低聲道,“這是劉桂黃三人的家人好友給你的,他們也知道,三人臨陣脫逃,對前線部隊的士氣影響很大,這些錢就給二公子你用來嘉獎部隊,重振部隊士氣,算是彌補了。二公子,你就高抬貴手嘛!”

    蔣緯國不緊不慢地把支票放在自己口袋裏,又把那箱金條都挪到自己身邊,然後他看著滿麵喜色的錢大鈞,不鹹不淡地開口道:“大洋和金條,我要了,反正肯定不是什麽幹淨錢,他們取之於民,我就代為用之於民,至於他們的腦袋,我也要。”他說這話簡直是厚顏無恥,完全是“拿錢不辦事”。

    錢大鈞呆若木雞地看著“吃人嘴不軟,拿人手不短”的蔣緯國。

    蔣緯國堪稱“無恥”,因為他是一個實用主義者,他缺錢,對於這些明明是賄賂他的錢,他來者不拒,但他同時還是要劉峙、桂永清、黃傑的命,他知道,這種大事,絕對不能動搖。處決這三人,蔣緯國已經做好了“得罪很多人”的心理準備,桂永清和黃傑都是黃埔一期生,不折不扣的天子門生、嫡係骨幹,至於劉峙,更是老樹大根,他與何應欽、顧祝同、錢大鈞、蔣鼎文、陳誠、張治中、陳繼承並稱為蔣介石的“八大金剛”,並且他又與顧祝同、錢大鈞、蔣鼎文並稱為何應欽派係的“四大金剛”(蔣介石的“八大金剛”裏有五人都是何應欽的人,由此也可見何應欽派係的實力之雄厚、勢力之廣闊)。蔣緯國殺掉劉峙、桂永清、黃傑三人,必然會得罪很多人,但他從國家利益、戰爭大局角度出發,鐵麵無私、執法如山,非殺不可。

    呆了小半天後,錢大鈞艱難地道:“二公子,他們都不是普通人啊...”

    “越是這樣,越要殺掉!”蔣緯國繃著臉,“劉峙是國軍耆宿,桂永清和黃傑都是黃埔天子門生,他們擁有如此高的職位和地位,人人敬仰,但他們卻怎麽回報國家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他們!”

    錢大鈞長長地歎口氣,他知道,自己作為蔣介石的求情代表,失敗了,自己作為劉桂黃三人親屬好友的求情代表,也失敗了。

    對於劉峙、桂永清、黃傑三人,蔣介石的態度是很複雜的,首先,他知道蔣緯國做得對,其次,他又不忍心並且要考慮到方方麵麵的影響。對於劉峙,蔣介石傾向於殺,因為劉峙在西安事變中是支持何應欽取代蔣介石的,不得不讓蔣介石頗為惱怒,除掉了劉峙,也能打擊何應欽,畢竟劉峙是何應欽的左膀右臂之一,但劉峙確實舊功甚多,蔣介石隻是有點不忍心;對於桂永清,蔣介石跟對劉峙是一樣的,隻是不忍心而已,桂永清是何應欽的侄女婿,除掉桂永清,同樣打擊何應欽,但蔣介石不得不要考慮到何應欽徹底被激怒的後果;但對於黃傑,蔣介石確實是非常不忍心的,因為黃傑曾經“救駕有功”。所以,就在蔣介石的搖擺不定中,蔣緯國先斬後奏,快刀斬亂麻,他此舉雖然讓蔣介石不太高興,但並沒有讓蔣介石雷霆大怒。

    7月27日,劉峙、桂永清、黃傑三人被蔣緯國公開處決於徐州,屍體被運到各部隊的陣地上進行巡回展示。頓時,徐州前線的近百萬國軍盡皆軍心大震,無不敬畏軍法的嚴酷森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