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節 鐵血爭鋒(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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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暴雨如注,濟南城內。
十年前蔡公時等17位中國外交官員遇難的國民政府山東省交涉公署遺址內,篝火熊熊,十四個大號汽油桶被鐵索懸吊著,每個汽油桶的下麵都點著一堆篝火,桶內裝滿水,水正在火舌炙烤下緩緩升溫,熱氣騰騰,每個汽油桶內還泡著一個人,都被扒光了衣服,赤身露體、五花大綁。這十四個正在被“溫水煮青蛙”的人都是日軍傷兵,是在火車站戰役中被俘虜的。火車站大爆炸後,第171團第3步兵營營長曲陽帶著全營和幾千名民兵趕去反擊,看到遍地都是被炸死炸傷的日軍,還有不少日軍在大爆炸中被震得七葷八素,曲陽下令盡量活捉受傷日軍,逮到了三四十個俘虜,目的是拷問情報,經過搜查日軍俘虜身上的軍籍證,曲陽非常驚喜地發現,這些俘虜裏有十四個屬於日軍第106師團的師團部衛隊,於是交給了團長張雲。
張雲喜出望外,為了讓這些日軍俘虜開口,他想出了這個拷問的辦法。
火在旺盛地燃燒著,汽油桶內的冷水變成了溫水,繼而又變成了熱水,很顯然,再燒上一陣子,桶內的熱水就要變成開水乃至沸水,至於桶內的日軍俘虜,則要從洗熱水澡的待遇變成了被煮成人肉湯的酷刑。十四個日軍俘虜拚命地扭動著、掙紮著,嘴裏嗚嗚地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他們說不出話,因為他們的嘴裏都被勒著一條布帶子,並非防止他們咬舌自殺,實際上,咬斷舌頭是不能自殺的,而是防止他們在變成“水煮魚”時發出慘叫大罵聲太吵鬧。
張雲滿意地看著這一幕,他看到日軍俘虜的臉上從一開始的仇恨、怨毒、頑固逐漸變成痛苦、恐懼、絕望。張雲背著手,慢吞吞地繞著日軍俘虜轉圈,自顧自地大發感慨,旁邊的盧欣榮把他的漢語翻譯成日語:
“我們中國呢,有個成語叫‘斧鉞湯鑊’,就是指的這個,這個刑法也叫做烹殺、釜煮,確實很恐怖,真不知道人為什麽能想出這麽多讓人自己極度痛苦的辦法。實際上,我本打算把你們也來個淩遲的,但找不到技術過硬的師傅,所以就使用這個物美價廉的辦法了。另外,烹殺分為兩種,一種是把水或油燒開了,再把活人扔進去,一種是把人放在冷水或冷油裏麵,然後慢慢燒火加溫,我個人喜歡第二種,畢竟第一種一下子就把人弄死了,痛苦的時間太短,還需要補充一下,鍋裏放的既可以是水也可以是油,後者太浪費,所以就用水來伺候諸位了。怎麽樣?是不是水溫已經有點燙了?別抱怨,還沒有到一百攝氏度呢!說實話,我自己肯定沒有勇氣扛得住,我平時洗熱水澡都用六十度的熱水,一百度,我的天!光是想一想,我就感到心驚膽戰了。怎麽樣?熱不熱?看你們的表情,很痛苦啊!被活活煮死,嘖嘖,我確實太殘忍了,但沒辦法啊,誰讓你們是日本人呢?對吧?我記得你們日本戰國時代有一個俠盜叫石川五右衛門,此人盜竊豐臣秀吉一件名貴茶器時失手被捕,豐臣秀吉最後下令把他全家都烹殺,先烹他的老娘老婆,最後烹殺他本人和他兒子,那場景真是慘絕人寰啊,石川站在大鍋開水裏,高舉著他兒子防止兒子被煮死,實際上隻能延遲兒子的死亡,最後,他下半身被煮得稀爛,倒在沸水裏變成一鍋白骨肉湯,兒子也掉進去一起被煮死。不得不承認,你們日本人在這種事上確實具有特殊的才華,可惜,我眼下沒辦法把你們的老娘老婆和兒子找來,否則事情就好辦多了。咦,你們一個個怎麽都像螃蟹一樣渾身發紅了?痛苦吧?想結束的話,那就告訴我,你們師團長的師團部在哪裏?願意說的人,點頭就可以了。”
汽油桶內的熱水已經開始翻騰起水泡,熱氣滾滾,裏麵的日軍俘虜在發瘋發狂般地掙紮,渾身通紅,皮膚開始起泡甚至脫落,盡管無法喊出慘叫,但喉嚨裏發出的悶嚎聲照樣令現場所有人都聽得頭皮發麻,畢竟,被活活煮死確實是痛苦絕倫、恐怖絕倫,受刑者最後會死於嚴重燙傷和內髒衰竭。十四個俘虜基本上都是受過傷的,其中三個哀嚎著滑落進已經快沸騰的開水裏沒有再爬上來,活活地被燙死,成了被煮的人肉,現場隨即“肉香四溢”,盧欣榮等人都忍不住彎腰嘔吐,隻有張雲仍然津津有味地看著這一幕,剩下的十一個俘虜裏,五個拚命地用頭部撞擊汽油桶的桶壁,五官扭曲得猶如惡鬼般,撞得額頭上鮮血淋漓,為能求得快點死掉或昏死過去,還有六個在拚命地點頭。張雲揮了揮手,十幾個士兵上前,把那六個願意招供的日軍俘虜從汽油桶裏拖出來,一個個都渾身發紅滾燙,跟褪了毛的豬一樣,其中一個俘虜被士兵拖扯時用力過大,“哧溜”一聲,身上一大片皮膚猶如撕下一塊破布般“滑”脫落下來,那片皮膚已經完全被煮熟煮爛了,被拖出來後,人也已經奄奄一息、半死不活了。
六個願意招供的俘虜裏,有四人還保持著意識。張雲派人給四人一人一張濟南地區地圖,讓他們分開來在上麵標注第106師團的師團部,四人在地圖上劃出的地方是一樣的。“喲西!”張雲看了看地圖,喜形於色道,“鬆浦淳六郎這個老鬼子原來在濟南城東北部郊區的唐王鎮。”他把地圖給同在現場的偵察大隊大隊長張靖錄,“本家!”
張靖錄接過地圖看了看:“嗯,不錯,我們偵察兵在唐王鎮一帶確實發現疑似日軍高級軍官出入的痕跡,但畢竟無法深入調查。看來,現在可以確定了,鬆浦就在唐王鎮。”
“二公子說過,罵人先罵娘,擒賊先擒王!”張雲興奮不已,“我們打得很苦,如果能幹掉鬆浦,這一仗就輕鬆多了!老盧!”
盧欣榮點點頭,興奮不已:“明白!老子的417又可以大展身手了!”
“嗯,你們這些二鬼子又有機會立下奇功了!”張雲也點點頭。
盧欣榮頓時氣急敗壞:“什麽二鬼子!認賊作父的才是二鬼子,我們已經棄暗投明了!”
張雲點起一根香煙:“不過,想要給鬼子來個黑虎掏心,我們還是要部署一番的。走吧,我們去找師座!”
“團座!”曲陽叫住張雲,然後指了指那幾個還沒死的日軍俘虜,“這幾頭日本豬怎麽處理?”
張雲不假思索:“都扔進去煮了!好歹別浪費咱們的柴火!”
第17師的師部即濟南城防司令部,趙壽山聽完張雲“全麵反擊、製造混亂再渾水摸魚”的計劃後良久不語。張雲驚訝地問道:“師座,怎麽了?”
趙壽山不答反問:“你建議把所有民兵和民工都投入反擊?”
張雲點點頭:“當然!日軍的目標是攻城,加上我軍整體戰力不如日軍,所以日軍不會被擊退,戰鬥肯定會演化成一場大規模的雨夜混戰,敵我雙方都會陷入混亂中,盧欣榮他們就有可乘之機了。”
趙壽山點點頭,但神色苦楚:“不知道又有多少民兵民工在今夜喪命啊...”
“師座!”張雲也有些不忍,但不忍之色在他臉上稍縱即逝,“這就是戰爭啊!說起來,雨夜混戰更有利於我方呢!雨夜混戰中,日軍的槍法和火力都無法發揮,比的就是白刃肉搏。大白天,我們要用四五條人命才能換取一個日軍的命,雨夜混戰,可能二三條人命就能換取一個日軍的命了,師座,這種戰鬥方式還讓我們賺了呢!”
趙壽山苦笑著點頭:“是啊,是啊。”
這場雨夜全麵反擊爆發後,趙壽山身先士卒、帶隊衝鋒,他其實是有一種求死的念頭的,因為他親眼目睹濟南居民的無數慘狀,雖然並非他造成的,但也讓他心如刀割,他在日記裏寫道:“即便此戰(濟南戰役)終究獲勝,餘又何顏風光凱旋?濟南城十室三空、七室戴孝,軍人本該保國護民,安忍累民抗敵以至民不聊生、哀鴻遍野?民苦如此,我等軍人難辭其咎!”
實際上,就在張雲過來之前,趙壽山遇到了一件很讓他心頭震撼的事,大批的濟南平民密密麻麻地來到第17師的師部外,齊刷刷地跪下,大雨中,跪下的人群黑壓壓一片,哭聲此起彼伏。接到報告的趙壽山急忙奔出門,他大吃一驚:“諸位,你們這是...”
“長官!請你們放過我吧!我不想死...”一個濟南民兵淚流滿麵,“長官,我兩個哥哥都死了,我家裏就我一個人了,我要是也死了,我爹娘誰來養啊...”他的身邊一起跪著一對頭發花白的老夫婦,齊齊失聲痛哭甚至不停磕頭。
“長官,我們不想打仗了,真的不想打了,我是家裏的獨子啊...”
“老總,你們不要逼我們了,我男人死了,我和孩子以後怎麽辦啊...”
來向趙壽山請願的這些濟南平民都是不想繼續打仗的,惡戰三天兩夜,濟南戰場上屍骸無數、亡者極多,極度慘烈的戰爭畫麵讓少部分濟南平民鼓起的血氣之勇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日軍第106師團的參謀長秋山大佐為了瓦解城中軍民的鬥誌,派翻譯在陣地上高聲喊話,“隻要立刻出城投降,就可以免死”,“支那政府軍根本不在乎你們的死活,隻是把你們當炮灰”,“他們躲在後麵,卻驅趕你們上陣送死”等等,這些話確實影響了很多的人心,再加上城內還有不少漢奸、日本間諜在煽風點火、蠱惑人心,使得越來越多的平民想要離開。想離開者,有的是民兵民工,不想死,想帶著家人出城,日軍說出城就可以放行,有的是不願意自家的當了民兵或民工的男人跟軍人一起死在濟南城內的老弱婦孺,有的是家裏男人已經戰死了的老弱婦孺,不願意全家絕戶。
“同胞們...”趙壽山潸然淚下,“我知道你們都受苦了,可是...鬼子打過來,我們必須要反抗啊...”
“反抗個屁!”人群裏有一個婦女聲嘶力竭地哭喊起來,“當初鬼子第一次打到濟南時,姓穀的(魯軍第22師師長穀良民)一槍不放跑了,我們都罵他,現在才知道,他其實是在做好事!姓穀的一槍不放跑了,鬼子占了濟南,濟南基本上就沒有死一個人,你們現在反抗,卻害得我們死了那麽多人!我男人被你們鼓動的上戰場,被鬼子毒氣熏死了,剩下我們娘倆以後怎麽過啊!”她放聲大哭。
“早知道會死這麽多人,還不如讓濟南被鬼子占了!”人群裏有人高聲喊道。
“你們自己躲在後麵,卻騙我們老百姓頂在前麵!”
人群一開始是哀聲乞求,隨後慢慢的,變成了群情激奮乃至義憤填膺、民怨沸騰。
趙壽山手足無措地看著怒罵自己的這些濟南百姓,心頭酸苦痛楚至極。
趙壽山悲痛苦悶時,鬆浦中將也煩躁惱怒至極。鬆浦中將煩躁惱怒的自然是濟南的戰況,他怎麽也想不通,自己一個師團三萬大軍怎麽沒有勢如破竹反而陷入苦戰?據說,濟南戰役後,日軍高層內曾有人反複研究這場戰役,最後總結出第106師團的敗因:一,該師團準備倉促且在初期輕敵冒進;二,師團長鬆浦中將愚蠢地以屠城來恐嚇城內居民,卻又堵住出城通道,使得城內居民不得不拚死戰鬥;三,守城的第17師實際上是南京軍,不但戰力強勁,並且還對全城居民起到帶動作用,第17師的一萬幾千官兵和城內的十餘萬民兵民工宛若“一小群獅子率領一大群綿羊”,在精神上和氣勢上沒有輸給日軍;四,守城部隊作戰不擇手段,並且部隊指揮官心狠手辣,不在乎濟南民兵民工的死活(其實,守軍是無可奈何、別無選擇,不得不用人命堆成勝利)。
鬆浦中將煩躁惱怒的還不止這一點,他還惱怒他的部隊在城外不斷地受到襲擾,從青島到濟南,第106師團一路上接連不斷地遭到各種伏擊和偷襲,規模不大,都是遊擊隊或土匪山賊搞的,但零敲牛皮糖,積少成多地讓日軍斷斷續續地付出了好幾百人的傷亡,最麻煩的還是鐵路。此時的山東省境內共有兩條鐵路幹線,一條是由北向南貫穿山東省的津浦線鐵路,另一條是從青島通往濟南的“濟青鐵路”,濟南就位於這兩條鐵路的三岔口上。第106師團從青島趕來,走的是濟青鐵路,原計劃攻占濟南,順著津浦線前去徐州參戰,結果被牽製在濟南,師團的步兵部隊、騎兵部隊、炮兵部隊基本上已經到濟南戰場,但輜重部隊還在後麵,輜重部隊攜帶著全師團急需的彈藥物資,負載很大、速度緩慢,而雪上加霜的是,濟青鐵路不斷地遭到國軍遊擊隊的破壞,一路走走停停,慢如蝸牛,聯隊長賴川孫兵衛大佐先被鬆浦中將不停催促,繼而直接被臭罵,軍隊的戰鬥力在極大程度上就是靠後勤的支持,沒有子彈,軍隊怎麽打仗?賴川大佐被鬆浦中將罵得狗血淋頭,他感到極度的有苦難言,因為濟青鐵路被破壞得堪稱支離破碎,他的聯隊不得不一邊前進一邊修路,在諸城和沂源之間,甚至有段長達十多公裏的鐵軌都不翼而飛了,毋庸置疑,日軍輜重部隊的行軍速度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濟青鐵路長達250多公裏,不算短了,日軍此時在山東省境內兵力十分不足,絕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濟南、青島等大城市和重要城市以及鐵路線兩邊,這也是第17師當初可以“如入無人之境”的原因。需要注意的是,破壞日軍鐵路並不是簡單的事。張雲在突襲諸城縣時,曾在當地遇到一支活動在濟青鐵路附近的國軍鐵道破壞隊,該破壞隊隸屬於國軍山東省鐵道破壞總隊,是該總隊第五隊,總兵力300餘人,隊長叫成康,湖北人,跟張雲是同學,兩人都是黃埔七期畢業生。張雲問過成康“如何破壞鐵路”,成康說道:“破壞鐵路看上去簡單,實際上很困難。首先,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放火燒毀枕木,也把鐵軌燒得微微變形,或者使用鐵鎬之類的工具,把鐵軌砸得彎曲,但都隻是輕微損傷,或者拆掉鐵路上的一段軌道並帶走,不過,都不會給日軍造成太嚴重的麻煩,日軍有鐵路公路兩用的裝甲巡道車,時不時地開在鐵路上進行巡邏,不會給我們太多的機會,其次,日軍還有專門的鐵道維修隊,戰鬥力很強,並且很多成員是專門的機械維修師,可以在兩個小時內就修複鐵路。所以,破壞鐵路這種事,說起來簡單,真的很難!”
張雲大惑不解:“你們直接用炸藥炸斷鐵路不就行了?”
成康啐了張雲一口:“廢話!我們遊擊隊要是有那麽多炸藥,我們還是遊擊隊嗎?早就跟鬼子硬碰硬了!你們正規軍富得流油,哪裏知道我們遊擊隊是多麽的困難!”
張雲聽了後大為慚愧,他隨後從繳獲的日軍戰利品裏撥出一大批武器彈藥給成康,包括足足一噸多的tnt炸藥和一部電台。
在這個雷雨夜晚,成康的鐵道破壞隊起到了極大作用。實際上,每一場正麵大戰的背後,都有很多沒有直接參戰的部隊在默默無聞但竭盡全力地做出自己的貢獻。比如這次濟南保衛戰,在濟南戰場外圍參戰的形形色色的中國武裝部隊(大部分是遊擊隊)超過萬人,牽製了日軍很多的力量,成康的山東省鐵道破壞總隊第五隊正是其中之一。得到張雲贈送的一噸多炸藥後,成康當成寶貝一直舍不得用,另一方麵,如何使用這些炸藥?趁著鐵路上沒有日軍,引爆?這根本就沒什麽意義,日軍馬上就能修好,所以成康另辟蹊徑,他帶著三百多名隊員,在濟青鐵路經過的沂源縣東南部的毫山的一條叫毫山峪的山溝裏,一百多人分散在四周進行警戒,二百多人在距離鐵路幾百米的山林裏挖掘地道,一路通到鐵路的下方,然後埋上超過三百公斤的炸藥並接上引線和起爆器。8月21日淩晨一時,風雨交加中,日軍第106師團輜重兵聯隊乘坐著火車風馳電掣而來,最前麵是三輛裝甲巡道車開路,如果發現鐵路被破壞,巡道車立刻發出警報信號,後麵火車就會緩緩地停下,巡道車上的日軍技術人員會搶修鐵路,再讓火車開動。看到巡道車開過,後麵的火車呼嘯著開來,埋伏在鐵路邊山林裏的成康笑了,他抓住炸藥起爆器,在真真切切地看到火車頭碾上埋有炸藥的那段鐵軌時,猛地按下了按鈕。
“轟!”整個毫山峪幾乎都被石破天驚般的大爆炸巨響給震翻,烈火閃耀得毫山峪亮如白晝,三百多公斤炸藥不亞於十幾發重炮炮彈集中爆炸,頃刻間把足足半公裏的鐵軌給炸得粉碎扭曲,日軍火車的火車頭在爆炸中險些解體,繼而迅速出軌並傾覆翻倒,後麵的十幾節火車廂在慣性作用下呼嘯著撞上來,撞擊巨響接連不斷,猛烈得攝人心魄,所有火車廂橫七豎八地撞成了一團,整列火車就像一條翻滾扭動的鋼鐵長蛇,金屬扭曲聲和鋼鐵摩擦聲幾乎震耳欲聾,鐵軌上火星飛舞,每節火車廂猶如被塞入衝壓機般支離破碎、麵目全非,裏麵的人員、屍體、物資簌簌不斷地從窗口飛出車廂,滾滾地堵死了山峪。緊接著,又一陣大爆炸天崩地裂地響起,颶風般的烈火在山峪內咆哮席卷,那是車廂裏的日軍炮彈被引爆了,霎時爆炸得一發不可收拾,整個山峪都淹沒在延綿密集的爆炸和烈焰火海中,被炸飛的日軍屍骸、物資、火車碎片在排山倒海的爆炸氣浪中漫天飛舞,紛紛揚揚地落下,狼藉遍野、塞滿山峪。
成康的這一炸,不但炸死炸死了四五百個日軍,還炸毀了上千噸濟南戰場上日軍急需的彈藥物資,更是徹底炸毀了毫山峪這裏的鐵道線,讓這段鐵道線足足癱瘓了一星期。
接到這件事的報告時,鬆浦中將震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他幾乎暴怒,但在下一刻,驚天動地的漢語喊殺聲衝破夜幕和雨幕,滾滾地灌入鬆浦中將的耳中,濟南守軍發動了一場規模空前的大反擊。
一萬餘第17師和傘兵團的正規軍帶著五萬餘民兵民工,四麵出擊,排山倒海地殺向了日軍。傾盆大雨中,人潮如洪,腳步聲和喊殺聲猶如滾雷,一道道閃電撕裂夜幕,照得大地一片慘白,照出泥石流般無數的人影。正規軍官兵們人人拿著步槍,步槍上插著刺刀,民兵民工們少數有槍,絕大部分的人都手持一根兩米多長的末端被削尖的木棍、硬竹竿或由末端被磨尖了的鐵管。出擊前,正規軍的官兵們對民兵民工們這樣說道:“弟兄們!你們聽好了!我們要在這個下大雨的夜晚主動出擊,跟鬼子拚命!到時候開槍不太管用,比的就是白刃戰!鬼子拚刺刀的本領十分過硬,並且他們的三八大蓋步槍很長,加上刺刀後足有一米七,所以更讓他們擅長拚刺刀,就算是中央軍的一個普通士兵,起碼也要二三個人才拚得過一個鬼子。一寸長,一寸強,所以我們發給你們這些武器,比鬼子刺刀更長。到時候,我們在前麵開路,你們跟著我們一起上,看到鬼子後,不要想別的,全速地衝上去、捅上去!捅死一個算一個!如果沒捅中,不要停,不要回頭,拚命向前跑!丟開那個鬼子,衝向下一個鬼子!你們如果跟鬼子堂堂正正地拚刺刀,恐怕五個都拚不過一個鬼子,所以你們隻要能捅死一個,就賺了!死了也值得了!都聽明白了嗎?”
雨夜混戰,這是任何一支軍隊的指揮官都深惡痛絕的戰鬥模式,因為夜幕和雨幕遮擋了視線,火力無法發揮,戰鬥大部分是近戰、肉搏戰,基本是一比一地消耗人命,哪一方人多,哪一方就會贏,但殺光對方也會讓己方差不多死一樣多的人。但是,這種戰鬥模式卻是濟南守軍求之不得的,因為濟南守軍最大的優勢就是人多,但兵員素質極大地低於日軍。說白了,濟南守軍在正常情況下是四五條人命換日軍一條人命,如果變成二三條換一條,那就是謝天謝地的“好事”了。肉搏戰也是需要技巧的,濟南的民兵民工們肯定無法迅速地擁有跟日軍進行肉搏戰的能力,所以使用長形的刺式冷兵器,戰鬥方法就是“衝上去、捅上去”,同時,因為太長,所以難以回防格擋(濟南民兵民工基本沒有肉搏戰能力,即便使用刺刀也做不出回防格擋),如果捅不中日軍,回頭再捅的成功率極低(可以想象一個拿著兩米長矛的濟南民兵與一個拿著一米七刺刀的日軍進行對捅,濟南民兵唯一的優勢就是武器更長,所以得手概率更高,但如果第一擊沒有中,根本就來不及進行第二擊,甚至連回防格擋的機會都沒有,日軍的刺刀就已經會捅中民兵),所以隻能“如果沒捅中,不要停,不要回頭,拚命向前跑!丟開那個鬼子,衝向下一個鬼子”。
“城內開始出現一種聲音。”親自帶隊的趙壽山站在民兵民工們的麵前,“說我們軍人把你們頂在前麵,我們自己躲在後麵,好。”他目光堅毅如鐵地點點頭,“今晚,我就用自己給你們做一個榜樣,向你們證明,我們絕不是把你們做擋箭牌的,我們是打算死在濟南的,跟你們一起,用生命保衛濟南。你們都看著我!我會衝在最前麵!你們哪個人看到我回頭向後跑,誰都可以對我開槍!誰都可以捅死我!”
“趙長官...”民兵民工們無不感動得熱淚盈眶。
“師座!”張雲急切而驚愕地看著趙壽山,“您可是師長!怎麽能親自冒險呢...”
趙壽山擺擺手,歎口氣,然後低聲道:“城內有漢奸和日軍間諜在挑撥離間、興風作浪,想要蠱惑人心,破壞我們和老百姓的關係,我這麽做,既是必須的,也是應該的,我在履行我的職責,也是穩定人心,另外,民兵民工們的士氣已經三而竭了,我必須要好好地振奮他們,哪怕犧牲這條命,也是值得的。我出什麽不測的話,部隊接下來由馬副師座指揮,你好好輔助他。”
“師座...”張雲忍不住也淚水奪眶而出。
滾雷般的喊殺聲中,濟南守軍傾巢出動,以排山倒海之勢,對城東、城南的日軍發動了近乎孤注一擲的全麵反擊,大雨導致地麵稀爛泥濘,坦克和汽車都難以出動,隻有步兵和騎兵可以出擊。漫山遍野的濟南守軍猶如黃河泛濫,憤怒地衝殺向人數是他們三分之一的日軍,狂潮怒濤的最前麵是第17師和傘兵團的老兵們,以及遊擊隊富有實戰經驗的隊員,後麵是揮舞著木棍竹竿長矛的民兵民工。人群怒吼著、奔跑著、呼嘯著,氣吞萬裏如虎,日軍確實極大地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陣地上的機槍、迫擊炮、擲彈筒、步兵炮紛紛開火,天空中電閃雷鳴,地麵上也電閃雷鳴,濟南守軍最前麵的正規軍官兵們立刻壓製日軍的火力,用迫擊炮、擲彈筒、步兵炮把日軍的火力點送上天,撕開一個個缺口,後續的民兵民工們猶如決堤洪水,奔騰而入。群魔亂舞的嘶吼嚎叫聲中,日軍陣地上盡是短兵相接的兩軍戰鬥人員,人影憧憧、混亂至極,被日軍刺刀捅得透心涼的濟南守軍不斷地倒地,被濟南守軍用長矛捅成冰糖葫蘆的日軍同樣滾滾地倒地,遍地的泥水、雨水、汙水迅速擴散開無數的血水,暴雨中鬼哭狼嚎,雙方戰死和受傷的人員在橫流的血水裏猶如被颶風橫掃過的莊稼地般散落盈野,攝人心魄的吼叫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血如泉湧的死人、鬼怪般瘋狂地以命相搏的人群、時不時炸開的閃電、忽而漆黑忽而慘白的夜空...形成了地獄般駭人聽聞的戰鬥畫麵。
“給我頂住!八嘎!絕對不許後退!”位於唐王鎮的第106師團的師團部內,又火冒三丈又七竅生煙的鬆浦中將抓著電話歇斯底裏地給打來緊急報告的各旅團長、聯隊長下著死守命令,他的部隊奉命攻占濟南,沒成功已經顏麵掃地,萬一被守軍擊退甚至擊潰,作為師團長的鬆浦中將除了剖腹自殺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謝罪了。
極度的混亂中,一隊“日軍”在不動聲色地靠近向鬆浦中將所在的唐王鎮,這些“日軍”都是第417特戰營成員和特種兵偽裝的,他們即將拿出他們最擅長的看家本領,偽裝成日軍,對日軍指揮部進行斬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