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節 三方會談(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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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緯國在南京軍內部的威望毋庸置疑是非常高的,實際上,蔣緯國的威望不隻是表現在南京軍裏,也表現在中央軍裏,乃至在整個中國軍隊裏,其中自然以南京軍最甚,可以用“極高”二字來形容。南京軍的四十萬官兵,幾乎人人都擁護蔣緯國,高層將領、高級軍官都對蔣緯國懷有深深的敬意,中基層官兵更是對蔣緯國充滿了極度的尊重、仰慕、愛戴,甚至是堪稱狂熱的崇拜。造成這種對蔣緯國“個人崇拜”現象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蔣緯國是“軍事天才”“戰爭英雄”“國民偶像”。
蔣緯國的優點實在太多了,隻要是看報紙、聽廣播、關心國家大事的中國人,都知道“有蔣緯國在,國軍就肯定打大勝仗”,平津戰役、上海戰役、徐州會戰、南京會戰,都打贏了,特別是南京會戰,日軍死亡二十餘萬,如此彪炳史冊、震驚中外的輝煌戰績,就是靠蔣緯國打出來的,蔣緯國在戰場上的戰績是明明白白、實實在在、鐵證如山的(並且還被國民政府宣傳機構注了很大水分進行吹噓),不得不讓他成為此時內憂外患的中國在客觀上需要的“軍事天才”和“戰爭英雄”,成為苦難中的中國軍民心裏的一麵旗幟、一個偶像;蔣緯國可以帶領國軍打勝仗,這已是不爭的事實,並且,南京軍官兵們都知道,蔣緯國在最險惡的關頭,從來沒有害怕過、退縮過、逃避過,而是以“蔣二公子”的萬金之軀堅定不移地跟他們站在一起,共同堅守在最前線,哪怕南京城被日軍團團重圍,蔣緯國也沒有跑掉,沒有拋棄他們,這一點,不得不讓廣大南京軍官兵深深地為之感動;不止如此,蔣緯國對部下和同僚向來是關愛有加,跟著他,軍餉和津貼絕不會被克扣,隻會翻倍,撫恤金和獎金也大大豐厚,用“恩重如山”來形容確實略顯誇張,但蔣緯國對部下和同僚恩澤仁厚是所有人都承認的。戰場上,蔣緯國不但勇敢地跟部下和同僚並肩作戰,以身作則,甚至還身先士卒,有好幾次,蔣緯國都親自率隊衝鋒(蔣緯國當然不希望自己光榮殉國,那幾次也都是被逼的),另外,蔣緯國還在物質上給部下和同僚提供了最好的待遇,武器,蔣緯國會弄來最精良的,彈藥,蔣緯國會弄來最充足的,蔣緯國可不是光靠思想教育和空喊口號讓南京軍去拚命殺敵,而是竭力地讓南京軍在最有利的情況下去浴血奮戰,除了武器和彈藥,蔣緯國還盡最大努力地讓南京軍官兵們在生活、精神、醫療等各方麵上都得到最好,南京軍官兵們都記得,在南京戰役期間,蔣緯國挨著全國文人墨客、賢達士紳、社會名流的臭罵,給他們弄來很多煙花女子,讓他們能解決某種難以啟齒但確實是不可或缺的需求,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無數南京軍官兵感激涕零了,他們從蔣緯國如此人性的做法裏深深地感受到,蔣緯國是真心地對他們好,真心地關愛他們,不得不讓他們對蔣緯國忠心得肝腦塗地、以命報效。
除了以上這些,蔣緯國還有很多令人心悅誠服、五體投地的優點,他清廉如水,從來不損公肥私、貪汙受賄;他勤儉樸素,從來不花天酒地、驕奢淫逸;他心地善良,從來不仗勢欺人、作威作福;他愛國愛民、憂國憂民,終日為國家國民嘔心瀝血,從來不搜刮民脂民膏;...等等等,太多了,當然了,蔣緯國也有缺點,就是生活作風不檢點,女朋友有四個,隻不過,這個“缺點”在此時大多數中國人心裏也談不上是什麽缺點,蔣緯國受姑娘歡迎本就是天經地義的,畢竟蔣緯國很年輕,長得又很帥,並且,他還是蔣介石委員長的兒子,蔣介石此時在大多數中國人心裏的威望還是很高的,蔣緯國也沾了蔣介石的光,同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總體而言,蔣緯國是中國一等一的官二代,但他卻具有如此眾多的優點,使得他頭上被套了一圈又一圈的刺眼光環,加上國民政府宣傳機構的推波助瀾,導致蔣緯國在眼下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國民偶像”。南京軍是蔣緯國創建的,毋庸置疑,南京軍上下都對蔣緯國死心塌地,毫不誇張地說,南京軍對蔣緯國的崇拜絕不亞於日軍對裕仁天皇的崇拜,都一樣的極度狂熱。
可以想象,眼下得知蔣緯國遭到日本人的刺殺,南京軍上下是何等的震驚、何等的憤慨、何等的怨恨,全軍猶如爆炸般的憤恨。
“二公子怎麽樣了?他到底有沒有事啊?”問這個問題的南京軍官兵都因為悲傷、擔憂、焦慮而眼圈發紅、眼中流淚。
“媽的!小日本居然敢刺殺二公子!”
“報仇!一定要為二公子報仇!殺光日本人!”
南京軍的幾十萬官兵無不怒發衝冠、咬牙切齒,對日本人更是愈發恨之入骨、深惡痛絕,群情激奮的吼叫聲響徹魯晉二省。
12月11日,武漢軍委會正式對外公開發布消息:蔣緯國在青島視察當地建設時遭日本特工人員刺殺,身中三彈並被手榴彈爆炸碎片擊中軀體二十多處,傷勢嚴重,正在緊急搶救,目前尚未脫離危險期。
按道理,蔣緯國這種“大人物”遇襲以及他的健康狀況都應該是“國家機密”,不可以輕易對外公布的,但武漢方麵一反常態,非常坦然地承認蔣緯國遭到刺殺,並且指名道姓地確定行凶的就是日本特工,很明顯,這是有著深層含義的。主持新聞發布會和記者招待會的陳誠在“懷著痛苦無比的心情”公布完這個消息後,又憤慨無比地道:“中日已經議和停戰,按道理,中日之間的武裝衝突已經告一段落了,雖然中日之間還有很多問題尚未解決,但是,從國際準則和法理上講,中日兩國已經是和平相處的國家,但日本情報部門卻悍然派人刺殺我國領袖次子,此舉毫無疑問是日本當局對我國"chi luo"裸的挑釁,嚴重破壞了中日之間的和平!有鑒於事態惡劣程度之巨大,我國政府對日本政府提出最強烈的抗議和最嚴正的譴責,並且,我方保留一切反擊日方的權力!”陳誠最後一句話堪稱擲地有聲,並且震驚全場。因為現場所有人都明白,“我方保留一切反擊日方的權力”的另一層含義就是“中國不排除因此再與日本開戰”。這是非常嚴重的一句話,由此可以推測出:中國軍隊很有可能因此而反擊日軍。
一時間,石破天驚,舉世大嘩。各大列強紛紛把各不相同的目光再度投向中日。眾列強當然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蔣緯國遭到日本人的刺殺,絕不是小事,蔣緯國是蔣介石小兒子,他出事,本來就是大事,更何況蔣緯國還是中國軍隊“新一代的領袖人物”,這就導致此事的重大性用什麽詞語形容都不為過。眾列強一方麵密切而緊張地關注著中國,一方麵也同樣密切而緊張地關注著日本。日本方麵的態度十分吊詭,既沒有反駁中國的指責,也沒有承認,而是采取了沉默對策。外界因此而得出一個結論:這件事是鐵證如山的,哪怕日本人最擅長耍賴,這次也不得不默認了。對此,各方基本上都不太感到懷疑,因為蔣緯國在中日戰爭裏實在是出盡風頭,儼然已經成為中國軍隊的“勝利象征”,並且蔣緯國在戰爭期間指揮他的南京軍殺死殺傷大量的日軍,甚至有一種說法,“日本無法打敗中國就是因為蔣緯國的存在”。日本人想要蔣緯國的命,根本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跟中日走得最近的德國隨即也發表了公開聲明,強烈譴責日本政府如此“破壞中日和平”的行為。對此,日本政府仍然是一聲不吭,沒有辯解。
頓時,東亞局勢乃至世界局勢都風起雲湧,戰爭陰雲重新籠罩住中日兩國。
第二軍區司令長官傅作義、副司令長官衛立煌、第五軍區司令長官張發奎、副司令長官於學忠在12月12日接到前去武漢開會的命令。四位將軍急忙乘坐飛機,飛赴武漢參加會議。
武漢的最高軍事會議上,“身體剛剛痊愈康複”的蔣介石罕見地露出了十分激動的情緒,宣布“日本人的卑劣挑釁是無法容忍和接受的”“必須要做出最強硬的並且果斷的反擊措施”,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對此,參會的眾高層將領都感到很難以置信,雖然眾人理解蔣介石的“情緒失控”,畢竟蔣緯國是蔣介石的心頭肉,致使眾人不敢相信的是,一貫對日容忍的蔣介石竟然會表現出如此強硬的對日態度,簡直就是破天荒,不得不讓眾人大為詫異。畢竟蔣緯國再怎麽重要,也不應該讓蔣介石如此“衝動”,居然打算跟日本人重新開戰以為蔣緯國報仇,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蔣介石的憤怒是可以理解的,但蔣介石如此“失去理智”就令人難以理解了。
以何應欽為首的一批高層在驚詫之餘,苦口婆心地勸蔣介石“以國家大局為重”,並且反複地分析“此時就對日本展開反擊戰爭”是多麽多麽的危險、多麽多麽的不利,具有何等何等的隱患等等,還有,開戰容易,如何停戰呢?要打出一個什麽樣的結局呢?另外,日軍也絕非土雞瓦狗,萬一國軍的反擊落得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結局,也就是沒有收複國土,反而遭到日軍反擊,從而丟失大片國土,怎麽辦?事情極容易一發不可收拾,最後又該如何收場?實際上,不隻是向來都是“親日派”的何應欽等人,不少原本屬於“反日派”“主戰派”的高層也都反對或不讚成立即就對日本展開反擊戰爭。現場高層的意見堪稱“一邊倒”,足足超過三分之二的高層都反對或不讚成立即就對日本展開反擊戰爭。
蔣介石表現得再次大出眾人意外,思考問題素來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的他居然鐵了心地打算跟日本人好好地算賬。身為黨國最高領袖,蔣介石在會議上非常充分地運用了他作為“獨裁者”的權力,乾綱獨斷、拒聽諫言,態度堅定至極地決定了“立即就對日本展開反擊戰爭”。既然要對日本展開反擊戰爭,承擔這項重大任務的自然是與日占綏遠省和日占河北省接壤的第二軍區(山西省)、第五軍區(山東省),以及還與日占上海市接壤的第三軍區(江浙皖)。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反擊任務明顯是由第二、第五軍區承擔。
值得一提的是,這場事關重大的高層會議上少了好幾個以前的“老麵孔”,比如李宗仁、白崇禧,二人同樣接到了來武漢參加高層會議的命令,但二人隻是回電“桂軍時刻準備迎戰侵犯廣西的日軍”,根本沒來武漢,言下之意很明白:桂軍不會再像上次戰爭期間那樣慨然出征、為國浴血了。不隻是李宗仁和白崇禧,龍雲、劉文輝、馬家軍等地方軍閥也紛紛進行推托,不肯再度出兵參戰,甚至連在劉湘死後陷入分裂分散狀態中的川軍各實力派人物同樣找借口消極避戰。蔣介石在上次戰爭結束後對勞苦功高的地方軍不但不嘉獎,反而卸磨殺驢,此舉確實讓地方軍大為心寒和憤怒,自然而然,新戰爭爆發在即時,地方軍都選擇消極罷工。
會議結束後,蔣介石在他的辦公室內單獨召見何應欽、陳誠、徐永昌、傅作義、張發奎,目光炯炯地道:“雖說,我們已經跟日本人議和停戰了,但我們一直都非常清楚,中日仍然在實質上處於戰爭時期,所以,我們並沒有馬放南山,相反,我們的軍隊一直在積極地厲兵秣馬、枕戈待旦,因此,立即發動大規模的戰役並不是什麽倉促之舉。此次反擊,第二第五戰區是承擔主要重任的。”他看著傅作義和張發奎,“宜生(傅作義表字)、向華(張發奎表字),你們心中是否已有腹稿?”
傅作義和張發奎雖然感到極大的意外,但並不感到唐突,因為山東山西二省是此時中國的北方屏障,魯晉二省是前線地帶,一旦中日再戰,魯晉二省要麽是南京軍阻擋日軍南下的前沿陣地,要麽是南京軍揮師北上的前進基地,駐紮在魯晉的南京軍本就是一邊抓緊時間地整軍經武一邊從不鬆懈地進行著對日重新作戰的準備工作,所以傅作義和張發奎麵對蔣介石的詢問,並沒有一問三不知。兩人對視一眼,傅作義開口道:“委員長,我軍展開反擊的話,主要有三條策略,一是從晉北出擊,攻打日軍盤踞著的綏遠省和察哈爾省,二是從魯北出擊,攻打日軍盤踞著的河北省,三是從晉北、魯北同時出兵,兩路部隊左右插向冀中,吃掉冀南的日軍。進行對比的話,第一條策略難度相對最低,綏察二省地勢平坦,適合我軍裝甲部隊突擊,並且當地日軍數量較少,開戰的話,可在較短時間內取得較大戰果;第二條策略難度相對最大,完全就是跟日軍硬碰硬,敵我雙方會在冀南冀中打成持久的消耗戰;第三條策略最為穩妥,雖然收複失地的進展不是很快,但以殲滅日軍有生力量為根本目的,同時,我軍投入兵力也需最大化,因為要打一場巨大的圍殲戰。”
蔣介石點點頭:“很好。”
張發奎接著道:“委員長,真要反擊的話,我建議立即反擊,兵貴神速,日本人想不到我們在二公子遇刺短短幾天後就發動了大規模的攻擊,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打日本人一個措手不及,起到攻其不備、出其不意的效果。如果慢慢地進行準備,日本人必會覺察到我方動態並針鋒相對。依我之見,第二第五軍區就以現有部隊即刻投入作戰,後續的兵員、軍械、物資可以一邊打一邊進行輸送補充。”
“對,對!”蔣介石再次點頭,然後問道,“第二第五軍區的部隊,現在怎麽樣了?”
傅作義回答道:“雖然還未完全準備充分,但打一場高強度的反擊戰還是可以的。”
此時是1938年12月上旬,中日議和停戰是在1938年9月下旬,雙方已經“保持和平”兩個多月。在這兩個多月內,德國方麵自然是趁日本海軍解除封鎖中國海岸線而給中國進行大輸血,福州、青島兩大港口可以說是“不分晝夜,船舶如梭”,猶如過江之鯽般不斷來到中國的德國船隻給中國帶來了大批的援華人員、大量的機器設備和武器裝備,走的時候帶走同樣滿載船艙的物資(主要是鎢砂、豬鬃、桐油等德國此時急需的工業原料)。對於眼下的中國來說,建設工業、發展經濟是頭等大事,整軍經武也是頭等大事,兩件大事是兩手抓的,因此中德之間的軍火貿易並未減少。兩個多月來,中國軍隊又得到了來自德國的數百架飛機、數百輛坦克、數百門重炮以及數以萬計的槍械、數以千萬計的彈藥。這些軍火自然十之八九都供應給了南京軍,同時,中國本土兵工廠也在加班加點、馬不停蹄地製造武器、生產彈藥,南京軍同樣是擁有優先供應權的,所以南京軍一如既往地是中國最強的軍隊。美中不足的是,南京軍此時的兵員素質有些下降,因為南京軍現有四十萬兵力,原先的老底子骨幹隻有三萬,雖然新加入南京軍的官兵都是“寧缺毋濫”,隻要老兵、訓練有素的新兵、文化水平較高的知識青年,但不可避免的,南京軍的整體素質確實很不如南京會戰時的“十萬死卒”,不過,南京軍的武器裝備、士氣、精神、意誌都不是太遜於先前,隻是戰鬥素質要比先前低了一些。總體而言,此時的南京軍照樣還是一支讓日軍深感畏懼的強大力量。“我對你們的要求就是,眼下,一個師一對一能頂住日軍一個甲種師團,以後,一個師一對一必須打垮日軍一個甲種師團。”這是蔣緯國對南京軍主官們提出的練兵要求(南京軍一個師擁有3萬至3.5萬兵力,日軍一個甲種師團擁有2.5萬至2.8萬兵力,經過加強後可以達到3萬甚至3.5萬以上兵力)。
兩個多月的大輸血,肯定隻是初步的,但確實讓南京軍恢複了很大的元氣和戰力。正如傅作義說的,“雖然還未完全準備充分,但打一場高強度的反擊戰還是可以的”。
中國軍隊在整軍經武,日本人當然也在忙著重振旗鼓。隻不過,中日情況是大不一樣的,中國有德國這個親密無間的朋友,並且中國再窮最起碼還能賣資源,日本則沒有這兩大優勢,首先,在世界上,日本還真的沒有一個真心朋友,德國親華疏日,美英法對日本是不冷不熱,賣東西給日本還可以,至於借錢給日本,那是想都不要想的,蘇聯和日本自然更是各懷鬼胎,蘇聯對日本提防心極重,援助日本也是為了利用日本,導致日本在中日戰爭後欠蘇聯一屁股的債,至於意大利,本來就國力不強,並且跟德國穿一條褲子,當然也不會援助日本,所以,日本在世界上堪稱孤家寡人,得不到強有力的外援,其次,日本本土資源匱乏,雖然獲得了東北四省、朝鮮半島等地,但那些占領區的資源是難以成為日本的財源的,一來,日本自身極度缺乏資源,東北四省、朝鮮半島等地的資源需供應日本自身,二來,東北的資源主要是鋼鐵和煤炭(日本人並沒有發現大慶油田),德蘇美英法等國並不缺鋼鐵和煤炭,導致日本有貨無銷路,自然賣不到錢。所以,這兩個多月裏,南京軍再度強盛,日軍卻還是萎靡不振。
“委員長!”張發奎肅然正色地看著蔣介石,“請問,此次反擊戰的目的是什麽?”
蔣介石臉色緊繃,一字一頓地道:“收複一個省,或者,全殲日軍一個師團!”
傅作義和張發奎頓時都心頭凜然。
蔣緯國記得,這是自己第三次受傷。
蔣緯國第一次受傷是在西安事變中,第二次受傷是在南京保衛戰中,兩次他都大難不死,這一次,也一樣,實際上,蔣緯國第三次受傷根本不能算是受傷,因為他基本上就毫發無損。
那顆迫擊炮彈呼嘯著破空而來時,在蔣緯國身邊的陳明、孫劍等衛士一起撲倒蔣緯國並疊羅漢般撲在他身上,對蔣緯國絕對赤膽忠心的他們在關鍵時候毫不猶豫地、條件反射般地用自己的身體和生命來保護蔣緯國。“轟”一聲近在咫尺的霹靂雷霆後,蔣緯國幾乎被震昏過去,他感到五髒六腑都在震蕩波中癲狂顫抖了起來,惡心作嘔,同時眼前發黑、金星飛舞。勉強回過神來後,蔣緯國發現自己滿頭滿臉都是黏糊糊、熱騰騰的液體,是鮮血,他惶恐地支撐起身體,發現撲在自己身上的十幾個衛士有的渾身血汙有的已經四分五裂,左一條人腿,右一隻人手,甚至還有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到他眼前,黯然無光的眼神看著蔣緯國,是孫劍。炮彈落下來後,幾乎炸毀整個住宅,房間裏電閃雷鳴,無數鋒利而炙熱的炮彈碎片在狂風般的氣浪中飛濺亂舞,倒塌一大半的住宅變成了鮮血淋漓的屠宰場,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蔣緯國渾身鮮血,但他毛都沒少一根,因為爆炸時,十幾個衛士用身體把他保護得結結實實。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後,蔣緯國失魂落魄地看著遍地血水和屍骸,保護他的十幾個衛士被炸死了七八個,同時還有五六個人被炸死。“百裏先生!楊長官!”抹掉糊住眼睛的血水,蔣緯國大驚失色地看到蔣百裏和楊傑也都倒在血泊中。
蔣百裏和楊傑的衛士在關鍵時候也拚命地保護長官,但二人都身受重傷。蔣緯國幾乎是頭發倒豎地看見,楊傑左臂已經被炮彈碎片切斷,血流如注,蔣百裏胸腹部皮開肉綻、一片稀爛,人已經明顯地不行了。“百裏先生!”蔣緯國踉踉蹌蹌地撲過去,他霎那間淚流滿麵。
蔣百裏滿嘴流血,他看著蔣緯國,斷斷續續地吃力地道:“我...我早已準備好為國捐軀...今日之死,得償所願,隻是...我遺憾...我從未真正帶兵上陣...迎戰日寇...建鎬...你...我相信你...可以戰勝日本,達成我平生所願...你...天賦奇才...以後好好地努力吧...”言罷閉目,傷重而死。
“百裏先生!”蔣緯國悲痛欲絕、泣不成聲,他同時又憤恨至極,自己明明“天書在手”,為什麽蔣百裏的死亡比起原先曆史上也隻是延遲了區區的一個月而已?
“建鎬...”楊傑在旁邊呼喚蔣緯國。
“楊長官!”蔣緯國急忙撲過來,“你堅持住!”他手足無措地看著楊傑的斷臂。
楊傑臉色發白,他強忍住錐心刺骨的劇痛:“你聽我說!不要讓百裏白死,百裏成仁了,我丟了一條膀子,你...你快躺下,裝成重傷的樣子...這樣...我們才可以從日本人那裏要回來更多的國土...”他腦子十分清醒。
蔣緯國頓時被驚醒了:“我明白!我明白了!”他忍住悲痛、憤怒、淚水,重新爬回到死人堆裏,躺著一動不動,兩眼緊閉但淚水滾滾。
“快來人啊!”受了傷的陳明聲嘶力竭地呼喊道,“緯哥快不行了!蔣長官為國捐軀了!楊長官也重傷了!快來人啊!”
狂奔著趕來的孫濤、劉企、歐陽四海在看到這一幕後,無不大驚失色,隨後都切齒拊心。歐陽四海憤怒得幾乎喪失理智:“媽的!他媽的!是日本人幹的!一定是日本人幹的!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操日本人的全家!老子要去殺了他們的首相、陸相、海相!”他大吼著。
“緯哥!”孫濤連滾帶爬地撲倒蔣緯國身邊,隨後看到蔣緯國身邊的孫劍的人頭,頓時呆住了,隨後悲痛欲絕、怒火萬丈,拿起衝鋒槍就要去殺日本人。
“冷靜點!”蔣緯國大聲吼道,“不要衝動!你們聽我說!接下來這麽做...”
被爆炸給驚動的德方日方人員急忙趕來,看到倒塌了的房屋、遍地的鮮血和死人、已經死亡的蔣百裏、重傷的楊傑、“奄奄一息”的蔣緯國,無不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到底是怎麽回事?”孫濤兩眼噴火地衝到近衛文麿麵前,他幾乎暴跳如雷,“是你們幹的!一定是你們日本人幹的!”
近衛文麿幾乎是驚慌失措,他連連後退、麵如土色:“我不知道!不是我們幹的!”
“不要浪費時間了!”劉企喊道,“快把二公子、楊長官、蔣長官都送到軍艦上!艦上有醫生、藥品、手術器材!快!”
“我們走!”歐陽四海惡狠狠地看著日方人員。
抬著重傷的楊傑、“即將斷氣”的蔣緯國以及蔣百裏等死難人員的遺體、受傷的衛士等人員,中方人員在滿腔憤怒中急匆匆地撤向緯國號驅逐艦。三方會談明顯徹底地開不下去了,中方人員自然要離開了。
就在緯國號驅逐艦即將離開時,日方人群裏突然有一個人飛奔跑向緯國號,是近衛文麿身邊的尾崎秀實,他是近衛文麿的政治顧問和私人秘書。蔣緯國一行人來到濟州島時,尾崎秀實按照近衛文麿的吩咐,代表日方在碼頭邊進行歡迎。“請帶上我!”尾崎秀實高喊,“我要投奔中國!我知道這件事的真相!”
現場大嘩,所有人都被這起突發情況給驚呆了。
“快點帶上我!”尾崎秀實心急如火地對正要起航的緯國號上的中方人員高喊道,“我要投奔中國!我知道這件事的真相!”
尾崎秀實是日本現任首相近衛文麿的政治顧問和私人秘書,絕不是小人物,理所當然地掌握著很多的日本高層機密。在眾目睽睽之下,尾崎秀實居然要背叛日本、投靠中國,使得現場所有人都懵然了,至於近衛文麿本人,更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和聽到的。
“快上來!”劉企急忙喊道,並吩咐身邊官兵接應尾崎秀實上艦。
“不許走!”日方人員裏,梅津美治郎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急忙命令身邊日方武裝人員上前阻止並逮捕尾崎秀實。
“幹什麽?”歐陽四海大喝一聲,他身邊的官兵們紛紛舉起槍。
“都不許開火!”豪斯霍費爾對身邊的隆美爾使了一個眼色,隆美爾立刻命令現場德軍士兵紛紛舉槍,並且槍口是對著日本人的。豪斯霍費爾雖然並不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敏銳地感到事情的關鍵,很可能就在這個尾崎秀實身上,絕不能讓此人被日方逮捕或擊斃。
梅津美治郎、近衛文麿等日方人員眼睜睜地看著中方人員帶走了尾崎秀實。
緯國號驅逐艦和為緯國號護航的大勝關號、烏龍山號、湯山鎮號炮艦以及22艘魚雷艇一起駛離濟州島,駛向青島。艦上的會議室內,劉企正在詢問尾崎秀實:“到底是怎麽回事?”
尾崎秀實顯得驚魂未定:“我暫時還不能說...”
“隊長!”一名海統局的軍醫急匆匆地跑來,推門而入,“二公子他...”他目光黯然地搖了搖頭。
劉企頓時僵住了,隨後暴怒欲狂,他一把揪住尾崎秀實:“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說!我說!”尾崎秀實驚恐萬狀地道,“刺殺蔣緯國的人,是...”他聲音顫抖,“是朝香宮鳩彥王派的!鳩彥王恨蔣緯國恨之入骨,所以派人潛入濟州島,刺殺蔣緯國...鳩彥王知道濟州島上會召開三方會談,他重金收買我,讓我通風報信,把會談現場的情況通知給他...我非常害怕,我怕事後我會被鳩彥王滅口,所以...”他臉色蒼白如紙,“你們一定要保護我...”
“是他?”劉企又驚又怒,他想起來了,朝香宮鳩彥王曾在南京會戰期間指揮日軍攻城,但屢戰屢敗,最關鍵的是,他兒子音羽正彥還被南京軍俘虜,並且被南京軍割掉兩個耳朵和砍掉左胳膊,可以想象,朝香宮鳩彥王確實把蔣緯國恨到了骨子裏。朝香宮鳩彥王是日本的皇族成員,還是高層人物,自然知道濟州島三方會談,並且他還收買近衛文麿的政治顧問和私人秘書尾崎秀實充當臥底眼線,所以對三方會談的細節情況了如指掌,具備刺殺蔣緯國的條件。說到底,朝香宮鳩彥王是裕仁天皇的叔叔,幹這事是有恃無恐的,因為他是皇族成員,擁有“免死金牌”,哪怕幹出這種破壞德中日三國聯盟大局、極度損害日本利益的事情,他也不會有性命之憂。親兒子被俘虜,還被割掉耳朵、砍掉胳膊,足以讓朝香宮鳩彥王仇恨怨毒得喪失理智,繼而幹出這種事情來。
“原來如此!”劉企咬牙切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