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節 冬季到來(2)

字數:11829   加入書籤

A+A-


    春節前十天時,蔣緯國從北平回到武漢,回家過年隻是一個順路的事,更重要的原因還是由於他有太多的大事需要向蔣介石匯報,太多的重大決策需要蔣介石下命令,畢竟中國不是他蔣緯國的,而是他父親蔣介石的,蔣緯國再得蔣介石的信賴,也不能做出僭越的事情。

    跟蔣緯國一起回武漢的除了他的衛士、副官、隨從,還有兄長蔣經國以及蔣緯國另外六個結拜兄弟。十兄弟裏,老三戴安國長期在德國,老九金定國長期在東南亞,其餘八個人都在國內,都在蔣緯國的北方,不過,戴安國和金定國也同時回國了,他們一方麵是跟家人團聚過年,另一方麵是蔣緯國、蔣經國等六個兄弟十分想念他們,希望他們回國好好聚一聚。以蔣經國為老大、以蔣緯國為核心的這十個兄弟在年齡上普遍不大,老大蔣經國今年三十歲,最小的老十張繼正今年二十二歲,雖然他們可以沾蔣緯國的光,但資曆肯定是不夠的,所以眼下還不能居於高位,不過,盡管他們職務不高,但都在要害部門裏,擔任候補委員、秘書、助理等類似於副手的職務,實際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蔣緯國的這些結拜兄弟都是蔣緯國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是蔣緯國安插進來的“監工”,相當於蔣緯國的代理人,比如蔣經國,蔣緯國給他安排的職務是“北方政務委員會”委員,委員會眾委員裏,蔣經國年齡是最小的,並且他也不是委員會主席,但其他人都知道,委員會裏分量最重、話語權最高的就是蔣經國。事實證明,蔣緯國的這些結拜兄弟都沒有辜負蔣緯國的信任,他們跟蔣緯國一樣,充滿理想、信仰、抱負,並且有著年輕人特有的熱血和正義,愛國愛民、鐵麵無私、廉潔奉公,眼睛裏揉不進一粒沙子,他們就像官場裏的一股清泉,雖然官場是一缸渾水,但他們這股清泉不但沒有被汙染同化,反而不斷地稀釋著官場裏原先的那些渾水,因為他們有蔣緯國這個強大到無敵地步的後盾。

    另外,跟蔣緯國一起回武漢的還有一個特殊的人:他的日本女朋友純子。蔣緯國雖然不想幹這事,但他必須要幹,他把純子“帶回家見父母一起過年”,含義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在外人看來,純子就是蔣緯國以後的“正妻”、名正言順的“蔣二夫人”,很顯然,蔣緯國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了“讓日本人更放心”,從而“拉近中日親善關係”,證明他本人是個“親日派”。從國家利益上考慮,蔣緯國不得不這麽做。

    蔣緯國一行人沒有坐飛機回武漢,而是坐火車,自然是為了安全起見。火車一路南下,眾人一路談笑風生,倒也不覺得疲憊。雖然都是權貴子弟,但蔣緯國、蔣經國等人說的話題都是國事而不是風月,這也是十兄弟的可貴之處,他們不是那種紈絝子弟,他們都是對國家有著高度責任心的真正棟梁。

    “老八(八哥),你覺得這場蘇聯戰爭到底什麽時候結束?”眾兄弟都最關心這件事,蔣緯國自然是最能回答這個問題的。

    蔣緯國最無奈的就是他的兩個帶“哥”字的稱呼,一個是緯哥,一個是八哥,都帶有嚴重的歧義,但他也隻能默認。“明年吧!”蔣緯國聳聳肩,“如果不出什麽太大意外的話,明年之內肯定能消滅蘇聯。”

    於望德說道:“緯國,你說的‘太大意外’指的是美英法援助蘇聯吧?”

    蔣緯國點點頭:“是,但這個可能性已經越來越低了,戰爭初期,美英法坐山觀虎鬥,希望我們、德國和蘇聯拚得兩敗俱傷,戰爭中期和後期,蘇聯快完蛋時,美英法即便意識到唇亡齒寒,想要援助蘇聯也沒有途徑了,就算通過一些渠道給蘇聯一點援助,也是杯水車薪。”

    “看樣子,這場戰爭我們贏定了!”汪文嬰興奮不已。

    “我更關心的還是戰爭結束後的收尾。”孫治平說道,“最麻煩的是我們要跟日本人分享戰果。希望日本人言而有信,把偽滿洲國、天津、上海、台灣都歸還給我們。”

    “前三者可能性很大,台灣很難。”居伯強聳聳肩,“日本人吞掉台灣已經四十多年,早就將其視為日本本土,歸還可能性很小。”

    孫治強說道:“滅掉蘇聯,我們國力大增,日本人也要忌憚我們,隻要我們態度強硬並且拿出實惠,日本人歸還台灣還是很有可能的。”

    蔣經國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對蔣緯國使了個眼色,蔣緯國心領神會,兩人走到車廂角落裏。“緯國,空軍周總司令跟我說了一件事。”蔣經國有些困惑地看著蔣緯國,“國軍攻占鄂木斯克後,距離蘇聯的烏拉爾工業區隻有區區幾百公裏,另外,國軍在中亞也已經推進到裏海東岸,距離蘇聯的頓河工業區也隻有區區幾百公裏,德國方麵希望我們立刻對其展開戰略轟炸並決定援助我們一批熊貓飛機,但你遲遲沒有下決定,為什麽?”

    蔣緯國點起一根香煙:“是,烏拉爾工業區和頓河工業區都已經在我軍戰略轟炸機的攻擊範圍內,不斷地對敵國工業區進行戰略大轟炸肯定能加速戰爭勝利的到來,但我...感到有些猶豫。”

    “猶豫?你猶豫什麽?”蔣經國十分詫異。

    蔣緯國苦笑一聲:“我舍不得炸。”

    蘇聯的工業區在蘇聯戰爭前“既集中又分散”,在北亞中部、北亞東部、伏爾加河東和烏拉爾山西之間、頓河流域(以斯大林格勒為核心)、高加索地區、烏克蘭境內以及列寧格勒地區等,都有蘇聯的工業區、工廠群,比如斯大林格勒拖拉機廠、哈爾科夫的共產國際工廠、列寧格勒的基洛夫工廠,都是非常龐大的工業基地,不過,考慮到蘇聯東歐西部地區處於德國的威脅中,所以蘇聯當局早就展開了工業搬遷運動,類似於中日戰爭爆發前中國的工業大西遷,基輔會戰打了幾個月,也給蘇聯當局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使得基輔會戰十分類似於中國的淞滬會戰,雖然都敗了,但最起碼的都得到了轉移工業設施和人員的寶貴時間,眼下,蘇聯的工業區主要有兩大片,一片位於頓河流域和高加索地帶(斯大林格勒就是這片工業區的屏障),一片位於莫斯科後麵(東麵)的伏爾加河東岸、烏拉爾山西麓和烏拉爾山東麓部分地區。隨著南京軍的不斷推進,蘇聯的這兩大片工業區已經有大部分位於中國空軍戰略轟炸機的轟炸範圍內。按道理,中國空軍該出動了,但蔣緯國卻陷入了舉棋不定,一是因為冬季到來了,風雪天氣頻繁,飛機難以出動,二是蔣緯國舍不得炸。蔣緯國知道,中國急需蘇聯的工業設施,工業落後的中國想要快速地提升工業水平,除了自己奮鬥苦幹、盟友援助外,還需要搶奪別國的工業設施,蘇聯是一個工業強國、工業大國,無疑是中國最好的搶奪目標,就像原先曆史上二戰末期蘇聯軍隊洗劫中國東北那樣。如果炸得稀爛,中國打敗蘇聯後還搶什麽呢?雖然肯定不會都炸光,但現在炸掉蘇聯多少機器,都是中國以後的損失。

    “我想,反正蘇聯明年就要完蛋了,即便還困獸猶鬥,蘇聯也撐不了多久。”蔣緯國歎口氣,“現在展開大轟炸,我們以後得到的就少了,我們需要那些機器啊!”

    蔣經國明白蔣緯國的意思,他感同身受地也歎口氣:“話是這麽說,但是,不炸的話,蘇聯的兵工廠就可以繼續源源不斷地生產飛機、大炮、坦克,我們取得勝利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豈不是姑息養奸?另一方麵,即便我們打敗蘇聯,得到那些工業設施的難度也是很大,你想過沒有,如果蘇聯當局在最後關頭下令毀壞一切工業設施,我們即便打敗蘇聯,得到的也是一片焦土而已,還不如現在就炸掉,摧毀蘇聯的戰爭基礎。”

    蔣緯國深深地吸口煙:“大哥,你想的這一點,我也想到了,所以我很為難。隻不過,冬天到了,我找個借口不展開轟炸,拖一拖,然後再想想看有沒有什麽好辦法解決這個難題。”

    蔣經國點點頭:“緯國,真是難為你了。”

    蔣緯國再度苦笑:“有什麽辦法呢?誰讓咱們國家這麽窮弱呢!”

    一月二十日,春節前七天時,蔣緯國一行人抵達武漢。

    蔣緯國素來最討厭鋪張浪費和大張旗鼓,因此他回武漢的事隻告訴了蔣介石和宋美齡,蔣宋肯定不會親自來火車站接蔣緯國、蔣經國一行人,頂多派幾個心腹代表過來,這也正是蔣緯國的目的,他想要低調行事,但事與願違,抵達漢陽火車站時,他吃驚地發現一大群人正在火車站迎接自己和蔣經國等人。仔細看了看,蔣緯國看清了,這些人裏基本沒有國府的高層要員,跟蔣緯國、蔣經國一樣,都是年輕人,約五六十,為首者是一個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青年,年齡看上去跟蔣緯國差不多,都是二十三四歲的樣子。

    “大表哥、二表哥,你們回來啦!好久沒見你們了!”為首青年熱情洋溢、笑容滿麵,看到蔣經國、蔣緯國下火車後,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上來,直接給蔣緯國一個大大的擁抱。

    蔣緯國勉強接受這個擁抱,嘴上說著:“是啊,是啊...”同時急忙看這個青年,竭力地思考著,他心裏想著“是啊,是啊,好久沒見,但是,你他媽的是誰啊”,好在他腦子不慢,很快就認出了對方。“令侃?”蔣緯國瞪大眼睛。

    “嗯啊!”擁抱蔣緯國的正是孔祥熙的大兒子、“皇親國戚”之一的孔令侃。

    孔令侃滿麵春風,猶如跟蔣緯國闊別重逢的多年好友般熱情無比,但熱情得讓蔣緯國隱隱感到不自在。蔣緯國和孔令侃是親戚關係,蔣緯國母親是宋美齡,孔令侃母親是宋靄齡,宋靄齡是宋美齡的大姐,兩人是表兄弟關係,並且兩人同齡,都是1916年出生的,蔣緯國比孔令侃大兩個月,按道理,兩人既是同齡人又是親戚,應該是鐵杆哥們,但兩人談不上是朋友,幾年來也沒什麽交集。以1936年為起點,蔣緯國為抗戰而忙得焦頭爛額、分身乏術,孔令侃則跟著孔祥熙在國民政府官僚結構裏掛個職務頭銜,吃空餉、混資曆,整天花天酒地,蔣緯國跟孔令侃自然不是一個圈子的,蔣緯國一無時間跟孔令侃做朋友,二無興趣跟孔令侃做朋友,他知道孔令侃是一個典型的、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所以他組建“太子黨”時壓根沒有拉攏孔令侃。幾年來,蔣緯國要麽忙著打仗,要麽忙著準備打仗,東奔西跑、疲於奔命,所以跟孔令侃也沒見過幾麵。蔣緯國很奇怪孔令侃是怎麽知道自己要回武漢並且就在火車站等著自己的,他想了想,立刻明白了,估計是自己老媽把這件事告訴了他老媽,因此這小子消息靈通,老早就在火車站守株待兔了。

    “二表哥,我們一直等著你回來呢!”“二表弟,好久不見了!”幾個青年男女一起上來圍住蔣緯國,興高采烈地說個不停。蔣緯國勉強認清了,除了孔令侃,還有孔令侃弟弟孔令傑、孔令侃姐姐孔令儀、孔令侃妹妹孔令偉,蔣緯國暗暗想笑,孔家四個子女居然來得這麽齊,除了孔家的四個子女以及他們的好友和隨從外,其餘四五十人也都是國民政府各個達官貴人的子女以及他們的好友和隨從,都是官二代。

    “謝謝你們迎接我們...”蔣緯國敷衍地笑了笑,他望向蔣經國,心頭輕輕地一動,因為歡迎人群猶如眾星捧月般一起圍著自己,把蔣經國冷落到了人群外,蔣經國臉色有點不好看。蔣緯國連忙推開孔令侃等人,走到蔣經國身邊:“謝謝大家迎接,父親母親在等著我和大哥,我們還要回去呢!”

    “二表哥,正好就是順路的事嘛!”孔令侃笑容可掬地拉住蔣緯國,“就坐我的車吧!我也要拜訪姨父(蔣介石)呢!”

    蔣緯國拗不過孔令侃的熱情,望向蔣經國:“大哥,我們就坐令侃的車子吧!”

    蔣經國笑了笑:“好啊!”

    孔令侃笑著指向第二輛車:“大表哥,我的車已經坐不下了,你坐令傑的車吧!”

    蔣經國看了看,笑著點頭:“也行。”

    一群高幹子弟紛紛上車,蔣緯國、蔣經國和於望德等人暫時分別,各回各家,蔣緯國坐在孔令侃車子上,車裏共有四人,孔令侃開車,蔣緯國坐在後麵,身邊坐著純子,副駕駛座位上坐著孔令侃姐姐孔令儀。剛坐進車,蔣緯國才發現,孔令侃的這輛車是進口貨,毫無疑問的豪車,線條流暢、造型優美,內部堂皇考究,座椅都是真皮的。“令侃,你的這輛車多少錢?”蔣緯國問道。

    孔令侃大大咧咧地開始踩油門:“沒多少,五十萬美元。”

    蔣緯國忍不住心痛:“他媽的!這輛破車都能頂得上五架bf-109戰鬥機了!”他隨即注意到,孔令侃油頭粉麵,一身豪華名牌,手腕上的手表一看就知道也是價格昂貴的進口貨,他頓時皺了皺眉頭,因為他不喜歡這種驕奢淫逸的作風。

    “二表哥,你喜歡這輛車?行,那我就送給你吧!”孔令侃以為蔣緯國看上了這輛車,立刻慷慨大方地割愛贈送。

    “不要!不要!”蔣緯國連連推卻,“我還是喜歡坐軍用汽車。”

    孔令侃哈哈一笑:“二表哥,人生苦短,別對自己這麽苛刻嘛!咱們又不是外人,你可是我的二表哥啊,你今年過生日,我還沒給你送禮物呢!這輛車就當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了!”

    “生日?”蔣緯國自己都忘了,他生日是十月六日,那天,他被老頭子晉為陸軍中將,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了,那麽多軍政大事需要他操心,他哪裏還記得自己的生日。

    “二表弟,你現在比最紅的明星還要紅呢!”孔令儀微笑著轉過頭,“父親、姨父和很多長輩每次提到你都讚不絕口,父親經常教導令侃和令傑要向你學習。真想不到,短短的幾年,你做出那麽多了不起的事,姨父多次感慨,說沒有你,咱們國家不可能有今天的局勢,我們也挺為你驕傲的。令侃,二表弟這次回來了,你們難得聚一聚,你可要多向二表弟討教討教,以後二表弟也可以提攜提攜你這個不爭氣的家夥。”(孔令儀比蔣緯國大一歲,所以蔣緯國是孔令儀的二表弟。)

    蔣緯國幹笑兩聲:“聽說令侃現在中央信托局裏工作,不是很好麽?也是為國出力啊!”他舌頭下麵壓著一句話:那可是一個肥得流油的肥缺,你還不滿足麽?

    “天天看文件批文件的,一點意思都沒有!”孔令侃大言不慚,“二表哥,我想跟你一樣投筆從戎,在戰場上披堅執銳、金戈鐵馬,那才是熱血男兒應該做的事!”

    “有誌氣!有誌氣!”蔣緯國一邊連連誇獎一邊暗暗想笑,“就你?你要是敢到距離前線一百公裏的地方,老子就不姓蔣,跟你姓孔。”

    孔令儀這時看了看蔣緯國身邊的純子,純子一直沒有說話,保持著一種禮貌性的淺笑。孔令儀看著純子,眼神裏有一種微妙的含義:“二表弟,這就是我以後的弟妹嗎?”

    蔣緯國打個哈哈:“是啊,是啊。”

    孔令儀笑道:“她會說漢語嗎?聽得懂漢語嗎?”

    純子開口道:“我來中國後...才開始認真...學習漢語,現在隻會一點點...”

    孔令儀輕輕地笑了笑,正要說什麽,車子突然一個急刹車,蔣緯國下意識地拉住純子,隨即便響起了孔令侃的破口大罵:“眼睛瞎了?知道老子是誰嗎?你知道車子上坐著誰嗎?”他探出車窗罵著一個過馬路但差點兒被他車子撞到的小販,小販是一個黑瘦老漢,已經嚇得麵如土色,挑著的竹筐翻倒在地,裏麵的雞蛋和瓜果蔬菜撒了一地。蔣緯國剛才已經看清了,其實是孔令侃不遵守交通規則,在大街上橫衝直撞,這也是他一貫的飛揚跋扈作風,他幾輛車子的尾號都是連續三個7,交警看到後就知道是孔家大公子,任其違反交通規則也不敢管。

    “令侃!”蔣緯國看不下去,他沉下臉,“明明是你違反交通規則,差點兒撞到別人就算了,還怎麽能罵人呢?”

    孔令侃臉色有些不好看,他訕訕地道:“二表哥教訓的對,我知道了。”

    蔣緯國走下車,掏出幾塊銀元塞給那個小販並安慰了幾句,然後重新上車,在孔令侃繼續開車時教訓他:“令侃,你要明白,民為國之根本,必須愛惜百姓,咱們都是高幹子弟,更加要以身作則,貫徹這一點,繼承父輩們的精神,不能做出這種給父輩們臉上抹黑的事情。”

    孔令侃老老實實地連連點頭:“我記住了,我以後不會了。”

    大概是因為這個插曲,車子裏的氣氛發生了一點變化,孔令侃沒有先前的神采奕奕了,隻有孔令儀還跟蔣緯國時不時地說幾句。十多分鍾後,車子抵達蔣家官邸,蔣緯國帶著純子下車,跟孔令侃、孔令儀告別,孔令侃重新打起笑容:“二表哥,我們晚上組織了一個舞會,到時候希望你能參加啊。”

    蔣緯國不太想去:“估計我沒有時間吧...”

    孔令儀微笑道:“二表弟,一起來吧,一來放鬆放鬆心情,二來別讓大家失望,大家都很想見見你,聽你說說前線的故事呢!”

    蔣緯國無奈地笑道:“好吧,有時間我就去。”

    官邸門口,侍衛隊隊長王世和像以前那樣板著一張撲克牌臉出門迎接蔣緯國和蔣經國,僵硬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溫情的笑意:“兩位堂弟都回來了?”

    “堂哥好。”蔣緯國和蔣經國一起笑著打招呼,“父親和母親(夫人)在嗎?”

    “都在呢。”王世和點點頭,“不過,委員長在書房裏接見重要客人。”

    “重要客人?”蔣緯國和蔣經國頓時很感興趣。

    兄弟倆帶著各自伴侶走進院子裏,蔣緯國帶著純子,蔣經國帶著蔣方良、兒子蔣孝文、女兒蔣孝章,宋美齡正在客廳裏等待著,看到蔣緯國一行人後,立刻喜上眉梢地迎上來。“母親好!”“夫人好!”蔣緯國和蔣經國一起行禮。“好!好!好!”宋美齡笑容如花地抱起蔣曉章,蔣曉章此時兩周歲,已經會奶聲奶氣地說話,宋美齡樂得合不攏嘴,“哎喲,已經這麽大了!”她又摸了摸蔣孝文的腦袋,蔣緯國此時五周歲,口齒十分伶俐地喊道“奶奶好”,更是把宋美齡樂得眉開眼笑,她隨後看了看蔣方良,蔣方良微笑著行禮,她最後看了看純子,純子沒有露出緊張或膽怯,而是落落大方地半鞠躬,聲音溫婉:“夫人您好。”

    “你好。”宋美齡仍然滿臉堆笑。蔣緯國在旁邊看得出來,宋美齡對純子露出的笑意明顯跟對蔣方良露出的笑意是不一樣的。

    蔣緯國很想知道蔣介石此時正在接見誰,因此打了個招呼後,他直接跑向蔣介石書房,果然,裏麵傳來說話聲。蔣緯國沒必要在門口偷聽,他堂堂正正地敲門:“父親,我回來了。”

    “緯兒回來了?進來吧!”蔣介石聲音裏充滿喜悅。

    蔣緯國輕輕地推開門,他看到蔣介石氣色極好地坐在椅子上,對麵坐著一個精神矍鑠、年過花甲、戴著圓框眼鏡的的老者。

    “父親好。”蔣緯國畢恭畢敬地向蔣介石行禮。

    “嗯。”蔣介石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地點頭,“坐吧。”

    蔣緯國老老實實地坐在蔣介石身邊的椅子上,保持著謙虛和恭敬,然後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對麵那個老者。

    老者也在看著蔣緯國,目光炯炯,露出一種七分欣賞三分羨慕的目光:“介公,這位氣宇軒昂的年輕人就是聞名遐邇的二公子吧?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真不愧是蔣委員長的兒子!介公,聽說您的大兒子在統籌民政這方麵上也是極有建樹,讓其治下百姓都是有口皆碑、交口稱讚。介公,恭喜呀!您的兩位兒子可謂是一文一武、一政一軍,俱是治世能臣、國家棟梁呀!”老者說的是非常流利的漢語。

    蔣緯國算是聽出來了,這個老頭子是在借誇獎自己而旁敲側擊地拍蔣介石的馬屁,那他肯定是有事相求。不過,蔣介石還是被恭維得很開懷的,盡管嘴上還說著“哪裏、哪裏”的謙虛話,但眉宇之間則溢滿了自豪和得意的神色。

    “老先生過獎了!”蔣緯國先是謙虛,然後問蔣介石,“父親,這位老先生是…”

    蔣介石笑著道:“緯兒,這位是大韓民國臨時政府的金主席、金九先生。金先生和大韓民國臨時主席可是國府的老朋友,也是以前跟國府同仇敵愾、共同抗日的戰友哪!”

    “原來是金主席,請恕晚輩失禮。”蔣緯國嘴上非常客氣,心裏則是哦了一聲,“原來是韓國棒子!”

    金九笑著點點頭,然後站起身望向蔣介石,神色很恭順:“介公,既然您的二位令郎和兒媳、孫子孫女都回來了,我就不便打攪您的合家歡樂了,告辭了!”

    “好、好、好,金主席慢走,我就不送了。”蔣介石笑容滿麵。

    金九推門離去後,蔣介石笑著看著蔣緯國:“緯兒,你猜金九為什麽來找我?”

    蔣緯國嘻嘻一笑:“父親,您在考我嗎?答案當然是呼之欲出的!韓國人希望我們幫助他們複國唄!”他心裏非常清楚,自從甲午戰爭以滿清慘敗、日本大獲全勝而結束後,朝鮮王國(朝鮮半島)便從此脫離了中國的控製,轉而成為了日俄兩國爭奪的半殖民地。四十三年前(1897年),朝鮮國王高宗在沙皇俄國的支持下建立“大韓帝國”,從此朝鮮王國的國號便改為了“韓”;三十六年前(1904年),日俄戰爭以日本大獲全勝而結束,朝鮮(大韓帝國)徹底成為了日本的殖民地;三十年前(1910年),日本強迫大韓帝國政府簽訂《日韓合並條約》,日本正式吞並大韓帝國,朝鮮半島不再是一個獨立的國家,而是日本本土的一部分。韓國徹底滅亡了後,世界各地共有四股勢力較大的韓國複國力量,一個是以李承晚為首的“韓國委員會”,主要在美國活動,是親美勢力;一個是以金日成為首的“朝鮮共產黨”(後來改名朝鮮勞動黨),主要在中國東北和蘇聯活動,是親蘇和親延安的共產黨勢力;一個是是以金九為首的“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和“韓國獨立黨”,主要在中國活動,是親美和親國民黨的勢力;還有一個是韓國國內的韓國民主黨,是親日勢力,主要是和日本人進行半推半就的合作以及充當日本人統治朝鮮半島的傀儡韓奸。至於後來的發展,是眾所周知的,朝鮮半島被美蘇兩大國一分為二,北朝鮮由親蘇的朝鮮勞動黨統治,建立了朝鮮共產黨政權;而韓國獨立黨、韓國民主黨、韓國委員會、韓國臨時政府則在南朝鮮基本上合並為了“韓國大國家黨”,由金九擔任總主席,統治南朝鮮(大韓民國),金九也被韓國尊為“韓國之父”,李承晚後來成為了金九的繼任者。而此時,這個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就在武漢,政府主席就是這個金九,因為它已經是流亡政府,所以隻能寄居在中國籬下。

    蔣介石滿意地點頭,然後顯得興致勃勃地道:“金九暗示我,隻要中國幫助韓國複國,以後的韓國將是完全親華的國家,中國甚至可以在韓國境內駐紮軍隊,不過,我也感到踟躕,緯兒,你知道為什麽嗎?”

    蔣緯國笑道:“當然知道。幫助韓國複國,我國的勢力範圍自然會擴大,但我們現在跟日本又是盟友關係,幫助韓國複國自然會刺激到日本,導致中日聯盟關係破裂。”

    “是啊!”蔣介石感歎一聲,“緯兒,你怎麽看?”

    蔣緯國聳聳肩:“首先,我毫不懷疑我們跟日本人以後會再度開戰,哪怕日本人不開戰,我們也要主動打他們,不把日本人徹底打趴下,我們中國怎麽能長治久安?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所以,韓國肯定要控製,韓國人肯定要拉攏,但現在還不行,不過,我們一定要把這顆棋子掌握在手心裏,不能讓它被別人所用。”

    蔣介石再次點頭:“緯兒你可能不知道,日本人那邊曾多次要求我把金九他們驅逐出境,或默許日本特工潛入我國境內將其消滅,從而證明我們對中日聯盟的誠意,我對此采取拖延政策,這事確實挺難的。”

    蔣緯國不以為然:“父親勿憂,我們沒必要對日本人妥協讓步,現在的中日關係已經是今非昔比,以前我們怕日本人,現在我們可不怕,並且中日聯盟也不隻是我們獲益,日本人同樣獲益,我們需要利用日本人,日本人也離不開我們,所以對於我們做的一些事,日本人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想起了什麽,微笑道,“特別是巴庫油田現在有四分之一掌握在我們手中,日本人更加要討好我們了。父親您不知道,日本首相、日本陸軍大臣、日本海軍大臣已經多次派人來找我,滿臉堆笑地要求我加大對日本的石油出口。父親,您放心吧!日本人哪裏離得開我們呢!我們一不高興,直接斷油,看他們還能蹦躂幾天!”

    蔣介石也笑起來:“對,石油在我們手中,日本人就要仰我們鼻息。”他站起身,“好了,不多說了,走吧,我要去看看我的孫子孫女還有我以後的二兒媳婦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