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節 冬季到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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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歐中部最東處,伏爾加河東畔、烏拉爾山西麓,蘇聯加盟國俄羅斯境內的第十三大城市莫洛托夫。雪花如絮、寒風如刀,完全被銀裝素裹淹沒了的郊區某地,數千名荷槍實彈的蘇軍正在嚴密地把守著一處大型莊園式的建築群,數十棟高樓和廠房呈半月形地分布著,延展出一片白茫茫的廣場空地,四周高強鐵欄,戒備森嚴,空地延伸沒入遠處山林裏,門口和四周到處懸掛著“軍事重地,嚴禁靠近”“擅入者一律槍斃”等凶神惡煞的標語。空地上,一群人正圍聚在一輛汽車的旁邊,人群分為兩種,一種是身穿軍裝的軍人,一種是身穿棉衣便服的軍工科研人員。

    現場所有人都在看著那輛汽車,汽車外形奇特,這是一輛六輪軍用卡車,但後車廂上卻安裝著兩排上下並列的、柵欄一樣的工字形平行鐵架,以一定角度地斜指向汽車正麵上空,車身上塗著一個大大的“k”。軍人們都在聚精會神地觀看著這輛汽車,為首者是一名大將,他是蘇聯軍械部部長、蘇軍炮兵部隊的主要締造者、蘇聯軍方的炮兵權威專家、人稱“炮王”的格裏戈裏·伊萬諾維奇·庫利克。庫利克曾在遠東戰爭中領軍上陣,但被南京軍在安北(伊爾庫茨克)打得一敗塗地,雖然斯大林對此深感震怒失望,但因為他是斯大林早年的老朋友、老戰友,所以沒遭到太嚴厲的責罰,不過,他也被剝奪了帶兵打仗的權力,專門負責蘇軍的軍工生產和武器研究。此時,庫利克正在親自視察一款新式火炮的實彈演練,他身後幾十名軍人裏,十多名是蘇軍的高級將領,還有二三十名是蘇軍炮兵。一名蘇聯軍工科學家快步地走到庫利克身邊:“部長同誌,已經準備好了,請你指示。”

    庫利克打量了一下眼前這輛怪模怪樣的汽車:“利昂契夫同誌,這就是改良後的?”

    名叫利昂契夫的這名科學家點點頭,他指了指汽車後車廂上的兩排鐵架:“原先車上發射軌是與車身呈九十度垂直的,並且隻能進行高低度調整,這就導致精確度非常差,因此,我們努力改進了這個缺陷,讓彈架發射軌與車頭同向,並且既可進行高低調整也可進行左右調整,從而大大地提升了它的精確度,實際上,它現在的精確度還是不高的,不過,這也是無所謂的,因為它的殺傷力不在於火力精確度而在於火力覆蓋麵。”

    庫利克露出滿意的神色:“那就好。”他數了數,“一共十六管?”

    利昂契夫再次點頭:“是的,口徑是132毫米。”

    庫利克嗯了一聲:“開始吧!”

    現場的蘇軍炮兵們迅速忙碌起來,一枚枚沉重的、呈現流線狀的炮彈被安裝到了汽車後車廂的彈架發射軌上。庫利克等高級將領紛紛後退到安全地帶,然後屏氣凝神地觀看注視。十幾分鍾後,隨著一聲“發射”的命令聲,汽車後車廂的彈架發射軌上霎那間噴出兩排耀眼奪目的火焰,熱浪呼嘯而出,伴隨著攝人心魄的淩厲破空聲。庫利克等蘇軍將領一起瞪大眼,隻見上下兩排發射軌猶如兩排火焰噴射器,尾部向地麵射出箭狀的高速火舌,以汽車為圓心,一大片雪地霎時被烈焰高溫熔化成沸水,同時,發射軌首部則咆哮出十多道火箭,拖著烈火,閃電般地直上雲霄,二三秒鍾後在遠處山林裏炸開一大片沸騰的火球,煙塵衝天、烈火熊熊。

    熱烈的掌聲和激動的歡呼聲一起響起,庫利克、利昂契夫等人都喜形於色地鼓掌。

    “非常完美!”庫利克滿麵笑容地看著利昂契夫,“你們辛苦了!”

    “為了蘇維埃,這是我們的責任。”利昂契夫興奮得熱淚奪眶而出。

    “這一款的性能確實是最越好,越多越好,前線的紅軍戰士們急需這款全新的火炮...嗯,是火箭炮。”

    “當然,當然!”利昂契夫連連點頭,但同時,他心裏則感到輕蔑和惱怒:“火箭炮之所以遲遲得不到高度重視,最大的阻礙不就是你本人嗎?虧你還是軍械部部長、火炮專家,居然用那麽荒謬絕倫的理由拒絕把火箭炮投入量產!簡直可笑!”但他沒有流露出真實想法。

    正在被實彈演練的這輛怪模怪樣的“汽車火炮”是蘇軍最新研製出的bm-13式火箭炮,實際上早在1920年,蘇聯科學家們就開始了火箭的研究並取得很大成果,隨後在1925年,蘇聯的軍工科學家們以此為基礎,開始了火箭彈和火箭炮的研究,但卻因為各種“政治因素”而斷斷續續,在1938年,蘇軍研製出了第一門原始的火箭炮,並在1939年底時研製出更新更強的車載火箭炮。火箭炮擁有諸多優點,但將其量產的工程卻受到很大幹擾,最大的幹擾就來自主持蘇軍新式火炮、新式武器研究的克列庫,他的邏輯是:火箭炮非常優異,但將其大規模地量產和使用,會導致蘇軍不得不淘汰已有火炮從而造成浪費,還不如不量產火箭炮。基於如此荒唐的邏輯,蘇軍的火箭炮量產工程被耽誤了較長時間。毋庸置疑,庫利克的短視給蘇軍造成了嚴重後果(除了在火箭炮上的短視,他的短視還表現在坦克上,他認為坦克戰不適合蘇聯國情,所以他解散了蘇軍所有的坦克旅、坦克團,停止了坦克師、坦克軍的建設,裁撤了蘇軍步兵師裏的坦克營),但受到遠東戰爭的刺激,加上庫利克本人在斯大林那裏“失寵”,所以蘇軍的火箭炮研製和量產工作重新得到了重視,蘇聯戰爭爆發後,這個工作更加得到了最高程度的重視,連庫利克也極度支持了,邏輯是現成的:不管火箭炮淘汰蘇軍原有火炮是不是“不劃算的事”,畢竟戰爭已經爆發了,蘇軍的火炮自然越多越好,更何況蘇軍原有火炮在戰爭中損失慘重,更需要量產火箭炮進行補充了。

    “當它首次在戰場上亮相後,我真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中國人被我們的火箭炮群炸得血肉橫飛的畫麵了!”庫利克長長地感慨。庫利克跟斯大林一樣,恨中國人要超過恨德國人,因為他在蘇聯戰爭爆發後沒有再度上戰場,所以他沒有跟德軍交過手,但在蘇聯戰爭爆發前,他在遠東戰爭中被南京軍打得狼狽不堪、顏麵掃地,因此他深深地想要報複上次的一箭之仇。

    現場的一個蘇聯火箭專家聽到庫利克的這句話後,臉色輕輕地一動,眼神裏閃過一絲古怪但稍縱即逝的目光。

    兩個小時後,這個蘇聯火箭專家出現在莫洛托夫城區裏一家毫不起眼、生意慘淡的小酒店裏,他施施然地推門而入,顯得對這裏非常熟悉。店老板正懶洋洋地坐在櫃台後麵發呆。

    “一瓶伏特加。”火箭專家望向櫃台後的店老板。

    店老板滿臉都是小商人特有的市儈和庸俗,他嘻嘻一笑:“西羅多夫先生,非常抱歉,沒有了。你知道的,現在什麽都是為了前線,所有能支援軍隊的東西都要無條件地交給國家,伏特加也一樣。”

    “少來了!我知道你藏了起碼一百瓶,不就是為了趁現在到黑市上賣個好價錢嗎?”

    “好吧,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不過,現在風聲越來越緊,所以價錢嘛...漲了一點。”

    “又漲價了?你們這些可惡的資本家!果然是唯利是圖!”

    “我哪裏能算資本家呢?真正的資本家都在監獄裏呢!”

    看似尋常的聊天,實際上是對暗號。

    店老板把一瓶包裝髒兮兮的、用水瓶裝著的伏特加遞給火箭專家,然後看著火箭專家。火箭專家拿過伏特加,目不斜視:“蘇軍一種新式火箭炮已經定型並且要投入量產,一個月生產多少門,我不清楚,根據我的估計,由於蘇軍急需火箭炮,所以一個月應該五十門以上。這款火箭炮暫時還沒有正式名字,內部被稱為‘k火炮’,有十六條發射軌,口徑132毫米,可進行左右九十度和上下調整射界方向,最大射程達到八公裏以上,一次齊射僅需七至十秒,運載汽車時速達到九十公裏,該火箭炮的射擊精度不是很高,但火力覆蓋麵很大,對密集的人群、車輛群、工事碉堡具有很大的殺傷力和破壞力。”

    “嗯啊。”店老板仍然滿臉市儈而庸俗的笑容,同時不動聲色地遞過去兩樣東西,“你弟弟的信,還有他最新的照片。”

    火箭專家急切地接過去,雙手顫抖了起來:“真的,他...他還活著?”

    “嗯,我們在葉謝伊(中西伯利亞北部的一個小鎮)附近的勞改營裏發現他的,當時已經奄奄一息,極度營養不良,但現在,他已經重新活蹦亂跳了,他非常希望可以跟你重逢。”

    “謝謝,謝謝你們。”火箭專家忍住眼淚,然後又把信和照片遞過去,他知道這東西不能保存在自己身上。

    “放心,我們言而有信。”店老板笑嘻嘻,但神色間浮動著一絲憂慮。

    “對了。”火箭專家又低聲道,“庫利克今天親自視察了火箭炮的實彈射擊,他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他說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中國人被這款火箭炮炸得血肉橫飛,他似乎暗指中國人會在德國人前麵嚐到這款火箭炮的威力。”

    “哦?”店老板眉頭一擰,隨後神色恢複常態,“知道了,謝謝。”

    火箭專家拿著酒,急匆匆地離開。

    二十多分鍾後,一名身穿便裝但身上洋溢著一股軍人氣質的蘇聯男子快步地走進店裏,輕車熟路地買酒,拐彎抹角地聊天,最後引出了主題。

    “我所在的師得到了從莫斯科開向庫爾幹(烏拉爾山以東、鄂木斯克以西四百多公裏城市)的新命令,不止我們師,據我所知還有兩個步兵師和一個坦克旅也接到了同樣的命令。”

    “老規矩,錢在老地方。”店老板頭也不抬地繼續擦著那些髒兮兮的酒瓶酒杯。

    第二個客人離開後,店老板取出賬本,用看似非常正常的記賬方式記錄著情報。

    回家過年期間,蔣緯國一直處於非常煩躁和惱怒的情緒中。

    蔣緯國不得不煩躁,不得不惱怒,因為他開始感受到了“內部敵人”帶來的嚴重危害,歸根結底就是一個“錢”字。蔣緯國為了錢,一直都是傷透了腦筋、費盡了心機,為了撈錢,他不擇手段,除了禍害本國和本國同胞的辦法以外,什麽手段都用上了,堪稱無所不用其極,為了錢,蔣緯國不惜出賣靈魂給魔鬼,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毒梟,此時,不隻是金三角,就連金新月、銀三角眼下都有蔣緯國的秘密組織在大肆製毒販毒,世界三大毒品基地都被蔣緯國秘密地控製著(金新月和銀三角都是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時才逐漸成為毒品基地的,蔣緯國先下手為強,將其提前了三十多年)。蔣緯國把金三角的毒品源源不斷地賣到印度、東南亞,把金新月的毒品源源不斷地賣到阿拉伯國家、歐洲、非洲,把銀三角的毒品源源不斷地賣到北美洲、南美洲,從而獲得巨額利潤,保守估計,蔣緯國“苦心經營”至今,在這三地已經控製了三十多萬平方公裏的土地、一百多萬人口,毒品種植麵積高達八十多萬畝,其中光是鴉片就年產超過一千噸,另外還有上百噸的大麻和可卡因,壟斷了全球七成以上的毒品交易。

    製毒販毒無疑是極其罪惡的,但蔣緯國饑不擇食,為了國家,他不得不使用這種近乎喪盡天良的斂財手段。實際上,蔣緯國的財路還是比較多的,國民政府的撥款隻是杯水車薪,並且在蔣緯國眾多財路裏是最小的一條,用蔣緯國自己的話說,“如果靠老頭子的那點撥款,老子早就餓死了,哪裏還能養得起百萬大軍”,除了可以忽略不計的撥款,他的白色、灰色、黑色收入渠道主要有五條,一是開公司、搞發明、做正當生意等獲得的合法利潤,二是海外華僑的捐款,三是希特勒的資助,四是猶太人給的救命錢、賣身錢、保護費,五是製毒販毒。盡管如此,蔣緯國始終都財政入不敷出,資金捉襟見肘,錢不夠花的處境就像一條絞索讓他被憋得喘不過氣,除了建軍、養軍、打仗,他還要發展實業、建設民生等等,壓力可想而知。在這種情況下,蔣緯國看到內地大量達官貴人以及形形色色的官二代們、富二代們在大肆地鋪張浪費、揮霍無度,他不想惱怒都難。

    “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蔣緯國恨得咬牙切齒,“軍隊和整個國家都在勒緊褲腰帶,他們卻如此快活!”

    蔣緯國對經濟不是很懂,但他做的很多事其實都涉及到經濟學,加上他身邊也有很多經濟學家,耳聞目睹以及自我思考,使得他無師自通地想通了很多東西。蔣緯國對經濟學的頓悟就像《亮劍》裏李雲龍對政治學的頓悟,“李雲龍昏沉沉猶如一盆漿糊的腦子裏突然間裂開了一道細細的縫,一束理性的微光隱隱約約地透過縫隙照射了進來,他似乎有點明白了,不能鑽在事物組成的亂麻裏思考問題,要跳出亂麻,置身事外地思考問題,別糾纏在表麵的小事上。...世界上的事物原本很簡單,但是政治家們故弄玄虛,故意把原本簡單的事物弄得複雜了”。蔣緯國差不多,他明白,經濟學其實也不複雜,是經濟學家們故意弄得複雜化了,為什麽經濟學家們要把經濟學搞得那麽複雜、讓人摸不著頭腦呢?因為經濟學家們都不是機器,都是人,都是帶有私心私欲的人,他們不會客觀地把事情剖析清楚,因為他們要為自己牟取私利,所以故意用各種看似頭頭是道實則邏輯混亂的理論把外人搞得不明所以,有時候甚至還會睜眼說瞎話。簡單而粗暴地說,國家的財富分為兩種,一種掌握在政府手裏,一種掌握在國民手裏,國家需要用錢,比如打仗,錢從哪裏來?肯定是從國庫裏掏出來,但國庫不夠怎麽辦?隻能取之於民。國庫的錢是國民交的稅,國民的錢是國民的私人財產,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政府無權強占國民的私人財產。比如張三,他這個月有一千一百元收入,其中一百元是納稅,交給了政府,成為屬於國庫的錢,還有一千元是他的正當收入,屬於他自己,政府現在缺錢用,雖然需要張三、無數個張三的口袋裏的那一千元,但肯定是無權讓張三們把屬於他們的私人財產交給政府的。因此,政府沒錢了不代表國家沒錢了,因為國民還有錢,接下來就產生兩個關鍵問題了:政府怎麽獲得國民手中的、屬於國民自己的錢呢?合理辦法就是發行國債,以國家名義向國民借錢,不合理辦法就是加稅,用苛捐雜稅強迫國民拿出錢,還有濫發貨幣、外匯管製、實行專賣製、統購統銷等,真正的政府肯定會選擇第一點;不過,這隻是第一個關鍵問題,第二個關鍵問題則是:國民不可以一概而論的,國民分為多個群體、多個階層(或階級),權貴官商們擁有的私人財產與普通基層百姓擁有的私人財產,哪個多?答案肯定是前者。於是乎,事情真相就抽絲剝繭、浮出水麵了。

    蔣經國的書房裏,蔣經國、蔣緯國兄弟兩人坐在一張圓桌邊。蔣經國取過來一張白紙,用筆在上麵畫了一個大圓:“排除政府掌握的國庫,假如這個大圓就是咱們國家民間的財富,權貴官商們擁有多少民間財富?普通老百姓擁有多少民間財富?肯定前者大,後者小,具體比例需要精確統計,我們現在不清楚,估摸著前者是80%,後者是20%吧!”他畫了一個折線,把大圓分成“五分之四(權貴官商)”和“五分之一(普通百姓)”兩個部分。

    蔣緯國點點頭,他並不覺得這個比例是誇張的,他記得後世二十一世紀初期的俄羅斯,經過蘇聯解體後的大巨變後,據說占俄羅斯總人口10%的權貴官商卻擁有占俄羅斯全國90%的財富,這就涉及到“財富分配”社會問題了。在某種國家裏,少數人卻占據著大部分甚至絕大部分財富,眼下的中國也不例外。

    蔣經國看著蔣緯國:“權貴官商恐怕隻占全國總人數5%吧,但卻擁有全國80%的財富,占全國人數95%的普通百姓,隻擁有全國20%的財富。國家現在急需用錢,國庫掏光了後,肯定要進行民間集資,向廣大國民借錢,甚至是加稅,問題是,普通百姓老老實實地承擔了國債和稅務,權貴官商們呢?他們有權力、有後台、有關係、有渠道並且掌握著極大比例的社會資源,所以可以想方設法地逃稅漏稅,這就形成了一個不公平的局麵,擁有20%財富的普通百姓卻要承擔國家缺錢帶來的大部分甚至絕大部分的壓力,而擁有80%財富的權貴官商卻可以置身事外,他們要承擔的納稅份額被轉移到了普通百姓的頭上。”他稍微頓了頓,繼續說道,“權貴官商們一方麵逃避了納稅的義務,一方麵又利用已經被集中在他們手裏的社會資源,瘋狂地大撈特撈,明麵上的,他們開辦公司、工廠、企業,普通老百姓開辦公司、工廠、企業,競爭得過他們嗎?當然競爭不過的!於是,他們的公司、工廠、企業就能實行壟斷,獨霸市場,繼而大賺特權;暗地裏的,他們又有各種灰色的、黑色的收入渠道。他們通過這些手段獲得的財富,是來自哪裏?就是來自普通老百姓,使得普通老百姓原本不多的財富進一步地流向權貴官商們。於是,窮人就更窮了,富人就更富了。”他停住筆,“緯國,道理就是這麽簡單。”

    蔣緯國臉色緊繃:“這些挖國家牆角、敗壞國家根基的碩鼠!”

    蔣經國歎口氣:“政府是國家機器,擁有權力,所以政府裏的公務人員們、軍隊裏的高級將領們無不以權謀私,把原本屬於國家、屬於國庫的財富大量截流到他們私人的腰包裏,損公肥私、中飽私囊,除此之外,還有官商勾結,一個普通老百姓開辦的廠子跟一個與官員勾結的商人開辦的廠子進行市場競爭,前者能贏嗎?當然贏不了,哪怕貨物更好、價錢更低,也贏不了。這就形成了循環,對於權貴官商而言,是斂財猶如滾雪球般的良性循環,但對於普通百姓而言,則是流失財富猶如決堤放水般的惡性循環。”

    蔣緯國愈發地明白了。中國窮嗎?當然窮,但並不是真的窮得叮當響。鴉片戰爭之前,中國的財富是世界第一,1840年,中國的財富占全世界25%,要不是西方發動侵略戰爭和走私鴉片,中國的財富還會不斷增加;1870年時,中國的財富占全世界17%,英國隻有9%,美國是0.9%,日本是2.3%;經過太平天國運動的大動亂以及甲午戰爭,即使到了1900年,中國的財富仍然占全世界11%,日本也隻是增長到2.6%;此時中國的gdp已經反超日本了。可是,錢呢?錢去哪裏了?國庫確實非常緊張,用得差不多了(蔣介石不可能手裏捏著巨款卻對蔣緯國“見死不救”),但還有大量財富在國民手裏,在民間,隻不過,這些大量財富,大部分甚至絕大部分在權貴官商的手裏,並且,其中又大部分甚至絕大部分都是不幹淨的錢。就以孔祥熙舉例子,他家裏肯定有很多錢,具體多少錢不清楚(中共方麵宣稱四大家族共有超過200億美元的非法財產,但根據比較廣泛的說法,蔣家和陳家是美元多少錢的,但孔家和宋家確實擁有大筆財富),蔣緯國估計孔家擁有超過一千萬美元甚至幾千萬乃至上億美元,這些錢十有八九是不幹淨的,孔家的這些錢一方麵來路不正,一方麵絕無可能用於國家建設,而是用於自己的窮奢極欲、鍾鳴鼎食。一個孔家、十個孔家、百個孔家...大量原屬於國家的財富就這樣被他們霸占了、揮霍了、浪費了。蔣緯國十分肯定,自己要是把全國的貪官汙吏、不法奸商都一網打盡,起碼能撈到十億美元甚至更多,有了這麽多錢,很多事就迎刃而解了。

    蔣緯國本人其實也是一個“大資本家”,他已經壟斷了中國此時的航空、船運、石油、豬鬃、鎢砂、桐油等暴利行業,並且在采礦、煤炭、煉鋼、冶金、醫藥等很多領域裏也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他不可能把全國能賺錢的行業都一掃而空,另外,他絕不貪汙,他隻會給國家倒貼錢,哪裏還會挖國家的牆角,在蔣緯國控製的北方地區,官場商場風氣還算良好,但在南方廣大地域,卻還是以前的“老樣子”,甚至還因為國家形勢的變化而愈發積屙成疾,和平安寧的社會環境可以讓廣大老百姓過得穩定一點,同時也可以讓權貴官商們更好地搜刮民脂民膏。

    反貪肯定會收獲豐厚,但反貪是大事,不是蔣緯國說幹就能幹的。盡管如此,蔣緯國還是想卷起袖子大幹一場,他一方麵因為實在“窮瘋了”,全國這麽多富得流油的貪官汙吏、不法奸商在他眼裏都是不宰白不宰的肥羊,榨出一個億的美元就可以購買到一千架bf-109,除了製毒販毒,恐怕沒什麽比反貪更來錢快的了;另一方麵因為他極度不願意坐視這些碩鼠繼續禍害自己的祖國,甚至發展成讓國家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的毒瘤,其實他還有一個更加直接的原因:“媽的!憑什麽老子缺錢缺得發瘋,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而那些狗日的貪官奸商卻能腰纏萬貫、吃香喝辣?”

    蔣緯國不介意自己成為“當代劉宗敏”。明朝即將滅亡時,崇禎皇帝因為國庫耗空了,不得不求助於他的文武百官,希望文武百官為了國家能捐出一點錢支援國家,結果那些文武百官一個個擺出大清官的嘴臉,捶胸頓足地發誓自己從官以來清廉如水,根本就沒有一分錢,崇禎皇帝因此而無可奈何,最終,李自成的農民軍打進了北京城,明朝滅亡,大批明廷官員落入農民軍手裏,李自成部下大將劉宗敏對這些官員進行嚴刑拷打,逼著他們把銀子吐出來,這些在崇禎皇帝麵前兩袖清風的官員們足足吐出來七千多萬兩白銀,如果考慮到流失的銀兩以及被農民軍將領官兵私吞私藏的銀兩,那麽光是北京城的明廷權貴官商們就占有著不少於一億兩的白銀,而當時明朝一年的財政收入也不過四百萬兩白銀。很顯然,這些官員的巨額財富都不幹淨,並且占有大量國家財富的他們在國家陷入危難時卻一毛不拔。毋庸置疑,這種權貴貪官是極其可恨的,他們像吸血鬼一樣瘋狂吞噬著國家的財富,導致國家陷入危難,並且在國家急需財富時既狼心狗肺又豬腦鼠目,完全不懂得“國家沒了,自己哪怕擁有再多財富又有何用”的簡單道理。

    “走!我們去找父親!”越想越按捺不住的蔣緯國霍然起身,他想發動一場轟轟烈烈的反貪風暴,肯定要先得到蔣介石的允許和支持。

    蔣經國看著蔣緯國,露出一種無力的苦笑:“緯國,父親不會同意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