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節 鹿死誰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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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軍城屹立於額爾齊斯河分流鄂木河畔,由於空路危險、陸路遲緩,蔣緯國乘坐飛機抵達哈薩克東北部三城後便改為坐船通過水路前往冠軍城。冠軍城位置非常凸出,但跟距其三百多公裏的哈薩克東北部三城擁有陸海空三路相通,空路靠的是兩地都已經修建的戰時機場,海路/水路靠的自然是額爾齊斯河,冠軍城是有碼頭的,陸路靠的是額爾齊斯河兩岸的兩條臨時修建的野戰公路。此時,空路基本不通,一是天氣不理想,二是冠軍城空域中蘇軍飛機比較占優勢,三是冠軍城機場遭到蘇軍飛機的嚴重破壞,四是南京軍目前運輸機吃緊(絕大部分都調去增援被圍的孫桐萱部),陸路和水路還能通達,不過,比起陸路,水路運輸力顯然更高(南京軍汽車有限,大部分用於前線運兵而不是用於後方運送物資)。為最大限度增援冠軍城守軍,坐鎮哈薩克東北部三城的馮治安竭盡全力地擔當著“運輸大隊大隊長”的職責,把當地的民船漁船搜羅一空,又砍伐樹木製作了上百條大型木筏,用於給冠軍城前線部隊輸送物資,使得額爾齊斯河上一片“千帆競發、百舸爭流”之景。

    蔣緯國乘坐的是船隊裏一艘八百多噸的大型民船,但船隊在距離冠軍城碼頭還有三十公裏時,傅作義給蔣緯國發來電報:“蘇軍正集中兵力或火力猛攻碼頭,意圖截斷冠軍城與外界的水陸兩路聯係通道,碼頭處戰況極激烈,炮彈如雨、江河鼎沸,請勿前來,立刻止步。”

    “老傅對我挺關心的嘛!”蔣緯國看著電報笑起來,“不過,我估計他是為了婉拒我,故意撒謊的。”

    “我看不像哦!”站在蔣緯國身邊的蕭爻舉起望遠鏡,“我看到遠處水天相接處確實炮火連天,你仔細聽聽。”

    蔣緯國豎起耳朵,果然聽到滾滾浪濤聲中傳來密集得像機槍掃射子彈的炮彈爆炸聲。

    “到底去不去?”蕭爻似笑非笑地看著蔣緯國。

    “廢話!”蔣緯國豪氣萬丈,“老子怎麽能快到前線時卻調頭向後呢?”他指向前方籠罩在連天炮火中的冠軍城,神色慨然無懼地大聲命令道,“繼續前進!”

    蕭爻笑了笑,然後拉了拉蔣緯國:“換船吧!我們坐的這艘船是船隊裏最大的,簡直就是蘇軍火炮的靶子。”他指了指旁邊水麵上開著的一艘魚雷艇,“改坐那艘吧!又小又快,不容易被炮彈擊中。”

    蔣緯國立刻從善如流,他不怕死,但也不會像日本人那樣熱衷於找死。

    事實很快證明,傅作義確實沒有為了“嚇”蔣緯國而故意撒謊,蕭爻的建議也是對的,船隊靠近冠軍城碼頭時簡直就像開進了一鍋開水裏,眼前的場景既像暴風雨下的大海,又像火山噴發時岩漿橫流的火山口。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蔣緯國還是差點兒產生了打退堂鼓的念頭,要不是考慮到麵子問題以及萬般不能冷了冠軍城官兵們的心,蔣緯國真恨不得下令“趕緊給老子調頭”。冠軍城的碼頭已經滿目瘡痍,完全化成了一片殘垣斷壁,更多的不斷落下的炮彈則在繼續把已經千瘡百孔的碼頭給進一步地炸成廢墟、夷為平地、燒成焦土,大量的支離破碎的屍骸、觸目驚心的爛肉汙血、奇形怪狀的設備殘骸、分崩離析的建築房屋、四分五裂的武器、七零八落的汽車、熊熊的烈火、滾滾的濃煙…各種光怪陸離地混雜在一起,籠罩在由雷霆霹靂般的爆炸、沙塵暴般的衝擊波、龍卷風般的氣浪以及不計其數的子彈炮彈、轟然倒塌的建築房屋、漫天飛舞著的殘肢斷臂組成的暴風驟雨中,處處電閃雷鳴,處處腥風血雨,漫山遍野的蘇軍已經衝到碼頭附近地帶,死守碼頭的南京軍官兵在發瘋發狂地抵抗著,雙方殺得日月無光;河麵上更是碧波如霞、白浪盡赤,冰雹般沒完沒了地落下來的炮彈炸得河麵上翻江倒海、天旋地轉,暴起升空的水柱密如樹林、壯如巨木,火龍水龍在河麵上一起狂舞翻騰,炮彈在河麵上炸開成百上千的漩渦怒浪,被炸飛到半空中的巨量的河水像暴雨般傾瀉而下,河麵上漂滿了船的殘骸,浮滿了人的殘片,被炮彈炸毀的船隻橫七豎八地起伏在沸騰的河水裏,一泊泊被血水染成粉色的河水裏死人如麻,有的浮屍又被炮彈炸飛到半空中,再稀爛粉碎地掉下來,簌簌不斷,這個場景讓蔣緯國居然下意識地想起了吃火鍋:河麵就像燒開的湯鍋,不斷掉下的死人碎肉不就像被丟進湯鍋裏的牛羊肉麽?想到這裏,他惡心不已。

    蔣緯國來不及惡心,因為他正在“小命難保”的危險處境裏,駕駛這艘魚雷艇的水兵再三問他:“二公子!真的要繼續前進嗎?”

    “廢話!快點!”蔣緯國一邊抓緊身邊的固定物一邊忍住想吐的衝動,他之所以想吐,一是水麵沸騰,魚雷艇極度顛簸,二是滿眼是死人碎肉,陸上堆滿,水裏漂滿,不得不想吐,憋得他臉色發白,跟在蔣緯國身邊的純子早就不顧女性形象而吐得一塌糊塗了。

    “蘇軍炮火還真猛烈啊!”蕭爻看得很專注。毋庸置疑,正在瘋狂落向碼頭和河麵的炮彈十有八九都來自蘇軍,南京軍基本上是一邊倒地挨著炮彈,蘇軍目的明確,摧毀並占領冠軍城的碼頭,徹底將其變成一座孤城。

    魚雷艇在驚濤駭浪中以狂飆漂移般的勢頭衝向已經陷入兩軍爭奪中的碼頭。蘇軍已經發現這支開到碼頭附近的南京軍運輸船隊,炮彈立刻集中性地轟射向河麵,霹靂中雷霆滾滾,不斷有船隻或木筏中彈爆炸,由於這些船隻木筏的噸位都不大,隻要被炮彈命中,立刻粉身碎骨,船上的押運官兵要麽血肉橫飛要麽屍骨無存。因為駕船給冠軍城運輸物資太過於危險,幾乎沒哈薩克人願意幹,所以駕駛這些船隻木筏的都是南京軍的官兵,傷亡極大。“轟”的一聲巨響,蔣緯國順聲回頭望去,心驚膽戰地看到他原先乘坐的那艘船被一發蘇軍炮彈命中,整艘船在一團火球中被炸得分崩離析,碎成幾十塊沉入水底,民船防禦力太低,被炮彈擊中不亞於玻璃瓶被打碎,漫天都是燃燒著飛舞的藥品,看得蔣緯國心痛得要命,他是心痛那些藥品,都是價格昂貴的青黴素、嗎啡、阿司匹林等新式西藥,起碼一百萬美元就這樣報銷了。

    “軍師,幸好聽了你的,否則我們已經在天上飛了!”蔣緯國毛骨悚然,他話音未落,又一聲天崩地裂般巨響在他身後兩百多米外破空炸開,緊接著就是排山倒海般呼嘯來的氣浪風暴。那是一艘運輸彈藥的船隻被蘇軍炮彈命中了,立刻發生了震天撼地的大爆炸,衝天的火球水柱一起拔地而起,颶風般的衝擊波向四麵八方咆哮而去,在河麵上硬生生地推開一圈一米多高的立體水牆。蔣緯國在魚雷艇上險些站立不穩,差點兒栽進河裏,但他身邊的純子徹底沒穩住身體,一下子跌進了河裏,並且跌下去的那一刻還一把抓住蔣緯國,拉著蔣緯國一起摔進了河裏,最倒黴的是,由於魚雷艇按照蔣緯國的命令在全速開動,兩人摔進河裏後短短幾秒鍾,魚雷艇已經風馳電掣地開出了上百米,畢竟黃蜂魚雷艇的秒速能達到二十多米。

    “緯哥掉水裏了!”保護蔣緯國的孫濤慌忙讓魚雷艇調頭。

    蔣緯國是會遊泳的,但他也架不住此時紊亂而強勁的水流,因為猛烈的炮擊,水麵上惡浪滔天,水麵下也是渦流翻湧,讓他在水裏慌手慌腳地撲騰著,以免自己隨波逐流被拖進水底。混亂中,蔣緯國感到一個東西撞到自己臉上,仔細看,是一個被河水泡得麵孔浮腫得已經難以分辨是蘇軍還是南京軍的死人,並且隻有半截,下半身不翼而飛,惡心得他差點兒張嘴把氧氣都吐出去,隨即,他看到身穿白衣服的純子在下麵更深處水裏掙紮著。在這一刻,蔣緯國有兩個選擇,一是自己浮上水麵,喘口氣,再去救純子或者讓孫濤等人去救,但河水渾濁,並且河麵上不宜久留,估計再去救她時根本就找不到她,都不知道被水流帶去哪裏了,二是冒著自己被淹死的危險立刻去救。說心裏話,蔣緯國還真不是很想去救純子,反正她是日本人,並且很有可能還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間諜,淹死拉倒,但蔣緯國一邊在心裏罵著八格牙路一邊“身不由己”地遊了過去:“畢竟是老子把她騙到這裏來的,肯定不能見死不救啊…”

    拖著純子浮出水麵後,蔣緯國拚命地喘著氣,正在尋找他的蕭爻和孫濤已經把魚雷艇開到附近,急急忙忙地將蔣緯國和純子拖上魚雷艇,快馬加鞭地開向碼頭岸邊。蔣緯國看著正在大口吐水的純子,心裏十分惡俗地想道:“按照言情劇的狗血橋段,在這個時候,老子不得不勉為其難地給她做人工呼吸,於是乎,老子就跟她正式接吻了,關係也在身不由己中正式得到確定…”但事實沒有那麽惡俗,純子沒有溺水到需要蔣緯國給她做人工呼吸的地步,並且水上岸上都是槍林彈雨,一行人在上岸後簡直是狼狽不堪,跌跌撞撞地躲避著子彈炮彈,拚命地奔跑逃命,哪裏還會發生蔣緯國想象中的那種惡俗事,不過,純子被淹得不輕,雖然不需要蔣緯國給她做人工呼吸,但兩腿發軟,需要蔣緯國背著她逃命(蕭爻肯定是不會背的,孫濤等衛兵不敢背“未來的五夫人”,所以這差事無疑是蔣緯國來幹),把蔣緯國累得夠嗆。

    疲於奔命的奔跑逃命中,蔣緯國心頭發毛地看到兩軍混戰的場景就在自己不遠的地方,最近的短兵相接處甚至就在四五十米外,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身穿灰褐色軍裝的蘇軍以及蘇軍鋼盔帽簷上的紅色五角星。“媽的!好長時間沒到最前線上跟敵軍這麽親密接觸了!”蔣緯國一邊心頭打鼓一邊也有點“懷舊”,他甚至看得有點上癮地盯著幾十米外一小群蘇軍,結果,不知道是不是被蔣緯國“含情脈脈的眼神”所吸引,那幾十個蘇軍看到蔣緯國的目光並且與蔣緯國進行對視,然後齊齊露出奇怪的表情,繼而紛紛嚎叫著以不要命的勢頭凶猛地撲過來,活像一群見到獵物的豺狼。

    “操!”蔣緯國頓時被刺激得身上疲憊全消,拚命地拔腿狂奔,他意識到了那幾十個蘇軍是被自己吸引過來的。這一刻,蔣緯國恨不得學習劉邦或者劉邦的後代劉備,為了自己逃命,把老婆孩子當成累贅給丟掉,畢竟背著純子讓他確實跑得很吃力。

    “保護緯哥!”孫濤大吼著,帶著衛兵們迎頭撲上去攔截。

    “二公子!”有人在前麵的一片廢墟後大聲叫喊著,蔣緯國看到一名身材挺拔、相貌英武的少將帶著一群官兵趕過來迎接他。少將隨即和官兵們一擁而上,聯合孫濤等衛兵殺光追殺蔣緯國的那些蘇軍。“二公子!碼頭快失守了!快撤!”少將急切地喊道,“快跟我來!”

    “等等!”蕭爻突然喊起來,他彎腰奔跑向被擊斃的那些蘇軍,在屍體間翻找著什麽,然後找到一張被血水染透的紙業,“快走!快走!”他重新回到蔣緯國身邊。

    蔣緯國一邊跟著那個少將一起奔跑一邊好奇地問蕭爻:“你剛才找到什麽東西了?”

    蕭爻把手裏那張鮮血淋漓的紙業給蔣緯國看,蔣緯國瞪大眼,他看到這是一張宣傳單之類的東西,上麵正中是一幅占紙業大部分麵積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蔣緯國再熟悉不過的,因為就是他本人,照片下麵還有一行俄語,蔣緯國看不懂,估計是“照片上的人就是蔣緯國”。

    “難道那幫蘇軍看到老子時那麽興奮!爭先恐後地撲向老子!”蔣緯國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有老子的照片!認得老子!媽的!斯大林給蘇軍下達了針對老子的懸賞令啊!等一下找個俄語翻譯看看,斯大林到底懸賞了多少錢買老子的人頭!”

    “我看到剛才那群蘇軍裏有個軍官模樣的在被擊斃時身上掉落出這張宣傳單,我懷疑是有用的東西。”蕭爻陷入思索,“可是,不對啊…”他露出疑惑的神色。

    “什麽不對?”蔣緯國一頭霧水。

    “二公子,你還真的來了?”給蔣緯國帶路的那名少將欣喜而激動地看著蔣緯國,“真沒想到,你居然真的來了!二公子,你真的…真的令我們肅然起敬啊!哦,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第202師第222旅旅長彭士量,奉傅總座的命令,前來接應你。很抱歉,我們來得晚了,因為傅總座已經給你發過警告電報,我們估計你已經調頭回去了,沒想到你堅持來到冠軍城,所以我們來得晚了…”(南京軍第201至第210師因為是全新建立的部隊,所以師旅團番號具有獨特的規律性,每師第一個旅的番號都和該師番號保持一致,第二個旅的番號則是該師番號加上10,第三個旅的番號則是該師番號加上20,比如,第201師下轄著第201、第211、第221旅,第202旅下轄著第202、第212、第222旅,以此類推;至於團級的番號,由於第1000至第1010團的番號屬於第100師,所以第201至第210師的團級部隊的番號從1011開始,10個師總共90個團,番號是第1011團至1100團,團級部隊的番號是按順序排列的。)

    “沒關係!沒關係!”蔣緯國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傅總座呢?”

    “傅總座在指揮部內,正在大發雷霆。”彭士量歎口氣。

    正所謂狡兔三窟,為防止總指揮部被蘇軍一鍋端而導致全軍癱瘓,南京軍在冠軍城的總指揮部有好幾個,一個啟用時另外幾個就是備用,傅作義此時在最安全的一個,這是一個位於地下三十多米處的地堡式大型地下室,動用五千多蘇聯民工,耗時一個多月,硬生生地在凍土層裏挖出來的,堅不可摧,重炮炮彈和重型航空炸彈都無法對其造成威脅。剛到門口,蔣緯國就聽見傅作義正在裏麵發脾氣:“碼頭的重要性,你們還不清楚?碼頭既是冠軍城的水路出口,也是冠軍城的公路起點,被蘇軍奪取後,冠軍城就真的是一座孤城了!你們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兩萬多人!居然一觸即潰!最起碼的要頂兩個小時吧?好歹給我一點緩衝的時間呀!結果呢?短短二十分鍾就被打垮了!豈有此理!”

    蔣緯國好奇地問彭士量:“傅總座在訓誰?”

    彭士量回答道:“第20軍副軍長楊幹才。”

    “第20軍也在參戰嗎?”蔣緯國感到驚訝。

    彭士量點點頭:“嗯,冠軍城的守軍其實不隻是我們第202師,還有第20軍。”

    蔣緯國走進去,看到楊幹才正在滿頭熱汗地向傅作義解釋:“宜公,不是我部不盡力,而是蘇軍確實來勢凶猛並且火力強大,我部難以招架。”

    傅作義看到走進來的蔣緯國,臉色變了變,不再跟楊幹才囉嗦了:“好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碼頭就要丟了,冠軍城進出的最後通道就要關閉了,在這個時候,你們第20軍隻有兩個選擇,一是趕緊後撤,在外延展開機動作戰,幫助守城部隊牽製一部分蘇軍,二是趁著大門還沒有關死,趕緊進城裏來,成為守城部隊的一部分,跟著第202師一起血戰到底!”

    楊幹才也看到了蔣緯國,他難以置信,繼而感到了一種比來自傅作義更加強勁的壓力,咬了咬牙後,他肅然正色地回複道:“宜公,我們選擇第二種!既為國盡忠,也是將功補過!”

    傅作義點點頭:“趕緊去吧!抓緊時間,調動部隊入城。”

    楊幹才向傅作義行禮,又帶著一種惶恐的神色向蔣緯國彎腰點頭,然後急匆匆地離去。地下室內,傅作義看著蔣緯國,臉上沒有欣喜、激動、興奮,而是一種無法言明的苦悶糾結,他轉過頭,雙手捂臉,用一種無可奈何至極的語氣開口道:“你還真的來了?”好像蔣緯國是他的債主,並且在大年三十晚上不請自來。

    蔣緯國啞然失笑:“怎麽了?傅長官,這麽不歡迎我?”

    傅作義的五官幾乎皺成了一個苦瓜:“當然不歡迎!”蔣緯國對於他而言,簡直就是一個燙死人的燙山芋。“碼頭注定要失守了,機場也不斷遭到蘇軍破壞,不隻是蘇軍的飛機,還有蘇軍的火炮哪!我們在冠軍城的機場都已經處於蘇軍大口徑重炮的射程內了。”傅作義用一種近乎求饒的眼神看著蔣緯國,“你走不了了。”

    蔣緯國對傅作義的金玉良言顯然是毫不領情,他聳聳肩:“吉人自有天相,我蔣緯國怎麽會死在這裏呢?好啦,傅長官,說說戰況吧!第20軍是怎麽回事?”

    傅作義看著蔣緯國,沒吭聲,他仍然對蔣緯國的不請自來感到不知所措。

    同在現場的郭寄嶠笑著說道:“二公子,我來給你講解一下吧!”他指點著地圖,“根據‘大沙暴’計劃,我軍在冠軍城的主力傾巢出動,隻留下第202師,以及不怎麽受重視的第20軍。第20軍原屬於國軍第27集團軍,在蘇軍科涅夫部發動大反擊時,該集團軍基本被打潰,但第20軍保持著較為完好的建製和大部分的兵員,來到冠軍城戰場後,該軍一直充當輔助力量,雖然沒立什麽大功,但也出了不少力氣,該軍眼下還有兩萬餘人,本在碼頭外延一帶負責戒備,結果蘇軍發動進攻後,該軍幾乎不堪一擊,使得蘇軍長驅直入,在我軍措手不及中直接打到了碼頭。雖說第20軍的戰鬥力和武器裝備確實都大不如我們(南京軍),但也不至於被蘇軍在二十分鍾內擊破並被蘇軍一路追著屁股打到碼頭,傅總座當然要發火。”

    “放屁還能添點風呢!”傅作義悶悶地道,“既然他們選擇入城助戰,就把後勤事務交給他們吧!這樣,第202師也能節省人手,全麵全力地投入作戰。”

    蔣緯國笑了笑,他隨即意識到了什麽:“第20軍軍長是…”

    “楊森。”蕭爻在旁邊回答道,臉上帶著一種古怪的表情。

    蔣緯國頓時滿嘴苦澀,他心裏尷尬不已:“還真是冤家路窄!”他改變話題,“蘇軍目前已經投入多少兵力進攻冠軍城了?”

    郭寄嶠喜上眉梢地說道:“很多!”他的表情和他的話語看上去矛盾,實際上不矛盾,進攻冠軍城的蘇軍既然“很多”,冠軍城自然很危險,但是,這卻意味著南京軍的誘敵戰術取得了初步的成功,蘇軍後續部隊被吸引到冠軍城,克城戰場的壓力就要大大地降低了,“根據可靠而詳細的最新情報,蘇軍的騎兵第1集團軍正在克城戰場,第16集團軍一半在那裏,一半在半路上與李玉堂部展開野地混戰,眼下攻擊冠軍城的,是蘇軍第22集團軍,總兵力約11萬,蘇軍的後續部隊還有第30集團軍,但是,受我軍第180師突襲阿斯特拉罕的牽製,蘇軍第30集團軍已被莫斯科高層命令抽調一個主力軍前往斯大林格勒戰場,使得該集團軍目前隻有兩個軍。為了爭奪這個隻有兩個軍的第30集團軍,克城蘇軍總指揮華西列夫斯基和冠軍城蘇軍總指揮戈利科夫爭吵得不可開交,兩人都聲稱自己急需第30集團軍,都聲稱自己隻要得到第30集團軍,就能在自己負責的戰線上取得決定性勝利,讓布瓊尼陷入兩難。”

    關於蘇軍第30集團軍的去處,華西列夫斯基和戈利科夫甚至都互相在斯大林麵前告狀,華西列夫斯基憤怒不已,他說,按照原計劃,蘇軍4個集團軍都會投入克城戰場,隻要按照原先計劃進行戰事,蘇軍必定會大獲全勝,既能牢牢地抵擋住南京軍的解圍部隊,又能結結實實地吃掉被圍的南京軍3個師、七萬五千餘人,如今,第22集團軍被半途改變計劃調去攻打冠軍城,已經給蘇軍的克城戰役埋下了極大的隱患,戈利科夫居然還不知足,還要挖走第30集團軍,克城戰役豈不是不戰而敗?更何況,第30集團軍已經被調走一個軍,本已經不容樂觀,卻還要如此雪上加霜;戈利科夫同樣振振有詞,他認為,克城戰役前景本就黯淡,與其冥頑不靈地執行“一個由可能是叛徒或間諜製定的危險計劃”,還不如果斷地另辟蹊徑,根據戰局的最新態勢,放棄克城戰役,把全部兵力都投入收複冠軍城的作戰。兩人吵翻了天。

    “估計布瓊尼最後會和稀泥吧!”蕭爻笑道,“第30集團軍眼下不是隻有兩個軍了嗎?也許布瓊尼會將其一分為二,一個軍給華西列夫斯基,一個軍給戈利科夫。”

    “如此最好!”郭寄嶠也笑了,“兩者兼顧的結果往往是兩者皆失,這樣會導致蘇軍既雞飛又蛋打!不過…”他神色斂容,“新的一個蘇軍集團軍出現了,第50集團軍,該部蘇軍緊隨第22集團軍其後,從烏拉爾地區正在趕來。該集團軍約有15萬兵力,但該集團軍是新建的,成員基本都是新兵民兵,武器裝備較差,重武器很少。蘇軍估計又想要打人海了。”

    “這個第50集團軍不足為慮。”傅作義說道,“當務之急還是對付蘇軍第22集團軍,該集團軍兵力約11萬,我軍一個師一個軍約5萬兵力,但是,我軍此戰必須先‘引狼入室’,然後再‘關門打狗’,所以…”他唏噓了一下,“建鎬,冠軍城是一個誘餌,所以要讓蘇軍覺得他們有能力吞下這個誘餌,所以,防線必須要刻意地讓出去一部分,讓蘇軍能湧進城裏,這樣,戰鬥模式不完全是城市攻防戰了,而是巷戰,至於巷戰,就是比拚消耗人命,蘇軍的人命是我們的兩倍啊,更何況,蘇軍的火炮力量占據絕對優勢。”

    “我知道。”蔣緯國笑了笑,“所以,士氣最重要!所以,我來了!”

    “建鎬…”傅作義有些動情地看著蔣緯國,眼神不再是看燙手山芋的眼神了。

    “建鎬,播音室在這裏。”郭寄嶠向蔣緯國示意指揮室隔壁的一間小型地下室。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蔣緯國笑道,“我相信,更多的弟兄還是希望可以親眼看到我這個大活人的!二位長官,我去巡視部隊了!”他肅然地向傅作義和郭寄嶠立正敬禮。

    傅作義和郭寄嶠一起回禮:“注意安全啊!”

    蔣緯國昂首挺胸地走出地下室,蕭爻跟在他身邊:“剛來的時候,你不是問我‘什麽不對’嗎?”

    “啊,對,你當時說什麽不對?”

    蕭爻取出那張印著蔣緯國照片、被血水染透的蘇軍宣傳單,看著蔣緯國:“你看到了?蘇軍高層向他們的基層部隊普及了你的照片,攻城的蘇軍肯定沒有一個見過你真人,但他們都見過你的照片了,所以按圖索驥,以擊斃你或活捉你為戰鬥目標之一。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冠軍城戰場上的蘇軍針對你采取了這項措施,可是,你剛剛才到冠軍城啊!而蘇軍在你抵達冠軍城之前就已經印刷並散發你的照片!這說明什麽?說明蘇軍提前就知道你會來這裏了!”

    “你想說…”蔣緯國腦子裏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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