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節 風波連連(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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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街頭,萬人空巷。
如果能在半空中鳥瞰今天的東京,就會發現東京城內的人群猶如被磁鐵吸引著的鐵屑一樣呈現出蜂擁式的聚集趨勢,那些“磁鐵”都是日本政府大藏省{財政部}設立的一個個類似於報名站的場所,聚集在這些場所、湧向這些場所的人排成了一條條蜿蜒的長龍,隊伍之長,甚至都圍繞這些場所形成了好幾個圈,就像棒棒糖上的螺旋花紋。場所裏的工作人員無不忙得揮汗如雨,忙著數錢,排隊的人一個個喜形於色、爭先恐後地把手裏的東西遞上去,要麽是銀行存折,要麽是一遝遝、一袋袋、一包包的鈔票。這個場景顯得很怪異,排隊的人無不興高采烈、眉飛色舞,好像這些場所不是在收錢而是在發錢,在場所外麵,太陽旗遍地招展,並且高高地懸掛著一幅巨大的地圖和一個巨大的橫幅,地圖上是“大業最終完成時的大日本”,即包括日本本土、朝鮮半島、琉球群島以及北亞東部和中部、印度、大洋洲全部在內的“大日本”,疆域之遼闊、領土之廣袤,讓看到這張地圖的日本人無不為之心醉神迷,至於那個巨大的橫幅,上麵是粗大的、連不帶眼鏡的高度近視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黑體字:
為了日本的未來!為了子女後代更加美好的生活!
一輛黑色小汽車不顯山不露水地停在其中一處這種場所的附近,車裏除了司機,另外兩人都在聚精會神地打量著把場所圍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一人喜出望外,另一人得意洋洋,喜出望外的是首相近衛文麿,得意洋洋是大藏大臣{財政部長}賀屋興宣。
“賀屋大臣,您真不愧是‘理財聖手’!我對閣下佩服得真是五體投地啊!”近衛文麿回過頭,興奮地看著賀屋興宣,“您實在是太高明了!民眾的熱情一下子都被您調動起來了!您可以跟我說說您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嗎?”
賀屋興宣得意地道:“首相閣下,請恕我直言,您呀,就是心地太過於仁善,所以做事瞻前顧後、患得患失,如果是在和平時期,您當然是值得稱讚的,但現在,可是戰爭時期呀!非常時期,就必須要用非常手段!上次,我向您匯報了帝國的財政狀況,確實,情況很不容樂觀啊,帝國軍雖然在對外戰場上屢戰屢勝,可是,獲得的新土地、自然資源都是需要時間才能消化掉,才能變成帝國的財源,而實物財富又因為戰爭開銷過於龐大,十有七八都流入中國,使得帝國政府的財政狀況愈發吃緊。打勝仗,可以獲得巨量的財富,但打仗這個過程則需要消耗大量的財富,帝國現在就處於這個艱難的時期。帝國政府、帝國軍隊都需要錢啊,不過,錢從哪裏來呢?國庫已經快要掏空了呀!可是,政府沒錢了,民眾還有錢啊!民眾的積蓄大部分都是閑錢,民眾並不是太需要。在一個國家內部,財富可以分為兩大部分,一是在政府手裏,二是在民眾手裏。政府沒錢,隻能借用民眾的錢。您可不要小看民眾的積蓄喲,日本有一億人哪!一個老百姓雖然積蓄並不多,但億萬老百姓加在一起,那可就是聚沙成塔、積水成淵啊!更何況,日本的一億人並非都是積蓄很少的普通老百姓,還有幾百萬個中產者、幾萬個富商、幾百個財團,會共同匯聚成財力完全不遜於甚至超過政府國庫的‘民間財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民間財富’轉化為‘政府財富’,從而解決帝國政府眼下的燃眉之急。”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近衛文麿連連點頭。
賀屋興宣愈發得意,他侃侃而談:“政府怎麽才能把老百姓的積蓄給納為己有呢?增加苛捐雜稅是最直接的辦法,但弊端極大,不亞於飲鴆止渴、割肉補瘡,甚至會帶來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嚴重後果,除此之外,還會影響政府的威望,傷害到民眾的人心,打擊到民眾對帝國政府、帝國軍隊的支持度,因此,帝國政府不能那麽做。帝國政府要讓民眾心甘情願地把積蓄借給政府。如何做到呢?這就需要製定合理的措施了,帝國政府必須拿出足夠的好處,作為給民眾的紅利實惠和承諾,讓民眾充滿信心和希望,才會心甘情願地把他們的積蓄交給帝國政府。首相您看,帝國現在疆域大開,除了帝國本土,還有北方州、南方州、印度以及正在奪取中的澳洲,帝國政府手裏最多的是什麽?就是土地啊!所以,我製定了這樣的政策,號召民眾慷慨解囊、支持帝國的‘大興聖戰’{日本高層為日本參加的這場戰爭取名“大興聖戰”,意思是“經過此次聖戰,日本將會得到前麵的興盛”,原先那個所謂的“大東亞聖戰”肯定被廢除了,畢竟“大東亞聖戰”是把中國也列為侵略目標之一,繼續使用必然得罪中國},而作為感謝和酬報,帝國政府會在聖戰勝利後重重地嘉獎此時借錢給帝國政府的人。說白了,這個政策是這樣的:此時把錢借給帝國政府相當於進行投資,在帝國獲得戰爭勝利後,就會得到連本帶利的豐厚回報,本錢會分期歸還,同時,帝國政府還會用帝國新領土的土地作為酬報。比如,有一個日本平民此時把他的一萬日元積蓄借給了政府,一萬日元在此時的日本差不多能買到三十畝土地,那麽,戰爭結束後,政府會把他的一萬日元歸還給他,並且會在帝國的新領土裏分給他六百畝土地,整整二十倍的土地回報,北方州、南方州、印度、澳洲,隨便挑。如此一來,民眾怎麽不會爭先恐後地把他們的積蓄借給政府呢?他們此時掏出全部家當積蓄,就可以換來以後的富裕生活,讓子女後代都能過上好日子!要知道,這隻是普通平民,而那些富商財團,更是急切無比,他們投資更大,回報自然更加豐厚。比如三菱公司,已經掏出三千萬日元借給政府,戰爭結束後,三菱公司可以在帝國的新領土裏獲得整整一百八十萬畝土地!一百八十萬畝啊!並且分到的土地的地下資源也屬於三菱公司。如此豐厚的前景,那些富商財團怎麽不會趨之若鶩?因為對於他們而言,他們就是在搶占商機啊!戰爭結束後,帝國必然就要進入全麵的大開發、大建設、大發展時期,必然到處都是財路和商機!他們眼下就搶先下手‘預定’以後的財路和商機,自然就能在戰後分到最大的蛋糕,不是嗎?”
“太高明了!”近衛文麿聽得讚不絕口,“如此一來,民間財富大量地轉移到政府手裏,帝國的財政危機就可以大大地得到緩解了!賀屋君,您真不愧是‘理財聖手’!太佩服您了!”
賀屋興宣被近衛文麿恭維得愈發得意洋洋。
近衛文麿興奮不已,但他隨即想到了一個“小問題”,在遲疑一下後,他先看了看四周,然後壓低聲音:“賀屋君,對於帝國的這場‘大興聖戰’,我當然是充滿高度的信心的,帝國肯定會取得最終的勝利,隻是…隻是…”他吞吞吐吐,“萬一…我說的是萬一,萬一…帝國沒有取得最終的勝利,到時候,帝國政府哪來的錢歸還給民眾?又哪來的土地回報給民眾?”
賀屋興宣驚奇地看著近衛文麿,然後哈哈地笑起來,好像近衛文麿問的是一個弱智的問題。“首相大人,您太幽默了!”賀屋興宣笑得幾乎前俯後仰。
近衛文麿有些急了:“賀屋君,您何出此言?”
賀屋興宣勉強忍住笑,把嘴巴湊到近衛文麿耳邊說道:“如果帝國真的輸掉了這場戰爭,到時候,帝國政府肯定已經破產,日本的政局也必然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舊政府會垮台,新政府會將舊政府取而代之,舊政府欠民眾的錢和土地,自然統統都無從談起、一筆勾銷了,甚至連現在的法定貨幣日元都會變成廢紙,那麽多爛賬,還能跟誰要呢?債主都不存在了!”
近衛文麿頓時呆住了。
賀屋興宣的財政新策是這樣的:張三打算搶劫銀行,為了做好充足準備,張三跟李四借了很多錢並且承諾搶劫成功後把搶劫收獲分一半給李四,李四借了錢,張三如果搶劫成功,自然皆大歡喜,張三李四都賺了,張三如果搶劫失敗,他已經死了,他欠李四的那些錢自然無從談起了,李四怎麽跟死人討債?隻能自認倒黴。張三,就是日本政府和日本軍隊;李四,就是日本民眾。
為了維持戰爭,日本政府勒緊了褲帶,日本民眾也勒緊了褲腰帶。可以肯定,在日本戰敗時,不但日本政府是血本無歸,日本民眾也同樣是傾家蕩產。國家、人民,都一貧如洗。靠著這個變相壓榨民眾的辦法,日本政府仍然保持著跟中國的龐大貿易,同時導致日本政府從日本國內聚斂到的財富以及日本軍隊從日本國外掠奪到的財富一起源源不斷地流入中國。渤海、黃海、東海的萬頃波濤上,來往於中日兩國的兩國商船絡繹不絕,繁忙程度甚至超過北亞鐵路網上的中德火車,大量的工業原料和戰略物資從中國輸入日本,大量的財富從日本流入中國,而在南海,場景也是一樣,隻不過航行在海麵上的更多的是運輸艦船而不是商船,貨物更多的是軍火而不是工業原料和戰略物資。達爾文港,一隊又一隊中國海軍的運輸艦船緩緩地駛入港口、駛離港口,艦船上運載的是日軍最急需的四號坦克、t-34坦克以及鐵拳反坦克火箭筒,而在港口陸地上等著接收軍火的日軍人員早就等不及了,他們急需這些武器對抗澳洲戰場上越來越多的美軍坦克。
當近衛文麿看著嘩啦啦猶如流水般的開銷賬單為之焦頭爛額時,蔣緯國則在數錢數得不亦樂乎:“一千萬美元、兩千萬美元、三千萬美元、四千萬美元、五千萬美元…”
美靈市城外,人山人海。
黑壓壓得猶如黑色潮水般的黑人把美靈市的主要出入口圍堵得水泄不通,義憤填膺地高喊著“抗議種族歧視”“我們要獨立”“非洲是屬於非洲人的”“白人和黃人都滾出我們的非洲”“我們要得到我們應得的待遇和權益”“立刻廢除‘種族隔離製度’等不公法令”口號。
城市出入口處,荷槍實彈的軍人們和武警們嚴陣以待,在軍警們的身後,移居這裏的中國內地居民和非南地區原先的白人{主要是荷蘭人後裔、英國人後裔}緊張地看著這一幕。
與此同時,非南最南端的采玉港{原名伊麗莎白港,南京軍占領這裏後,蔣緯國將其改名“采玉港”,“采玉”二字來自蔣介石母親、蔣緯國祖母王采玉。蔣緯國此舉是為了紀念自己的祖母,同時也是為了“拍老頭子的馬屁”},十多艘運輸艦船緩緩地靠岸,從船上井然有序地走下一隊隊全副武裝、白膚藍眼的軍人。
“一會兒在北亞凍得要命,一會兒在南非熱得要死。”黃俄軍總顧問成康打量著眼前的非洲大陸,忍不住搖頭苦笑。
白宮,羅斯福總統的辦公室。
在這間並不算大的房間裏的美國高層共有七人,除了羅斯福本人,還有副總統亨利·阿加德·華萊士、美國陸軍參謀長喬治·卡特利特·馬歇爾上將、海軍部長兼大西洋艦隊總司令歐內斯特·約瑟夫·金上將{前任海軍部長哈羅德·斯塔克上將因為夏威夷被偷襲而遭到撤職}、陸軍部長亨利·劉易斯·史汀生,以及羅斯福的私人顧問哈裏·勞埃德·霍普金斯、多次秘密出使中國的阿爾伯特·魏德邁。羅斯福把這幾位心腹部下、美國的決策者核心人物聚集在他的辦公室裏,自然是要與之一起商討重大事務,做出重大決定。
“先生們。”羅斯福氣色很好,“感謝尼米茲將軍和他勇敢的部下們的浴血奮戰,我們在太平洋戰場上已經熬過最艱難的時期,上帝保佑,如果太平洋艦隊在瓜島海戰中一敗塗地,那麽,美澳海上運輸線就會完全斷絕,整個大洋洲就會隨之淪陷,麥克阿瑟將軍恐怕不得不帶著他的部下們進行‘第二次撤退了’,並且隻能撤到國內,我們在太平洋上幾乎沒有一個立足點了,幸好,我們打贏了那場關鍵性的戰役。眼下,我們在太平洋戰場上雖然還談不上可以大舉地反擊日本人,但確實已經擺脫了被日本人全麵壓製的處境。在澳洲戰場上,盟軍正在強有力地反擊著日軍,墨爾本已經高枕無憂,堪培拉也即將被收複,麥克阿瑟將軍已經開始製定在收複堪培拉後收複悉尼的作戰計劃,在瓜島戰場上,日軍地麵部隊多次登陸瓜島,試圖奪回這個至關重要的島嶼,但都被島上的美國海軍陸戰隊給擊退了,據說,日軍的傷亡已經超過一萬五千人,雖然我們的艦隊在海上被日軍艦隊又重創了幾次,但尼米茲將軍向我保證,瓜島會牢牢地在我們手中,有了瓜島,美澳海上運輸線就能得到保障,麥克阿瑟將軍就可以保住澳大利亞。先生們,我們完全有資格為之高興,太平洋的戰局已經被我們扭轉了!”
華萊士等人都麵露喜色,但也有幾人不為所動。金上將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很抱歉,總統先生,雖然有些冒昧,但我不得不懷著愧疚的心情向您報告,我們在歐洲戰場上還處於非常吃緊甚至越來越不容樂觀的處境中。德軍在英吉利海峽的海上和空中已經掌握著極大的主動權,更多的德軍正在踏上英國和愛爾蘭,德軍的重武器和輜重物資也源源不斷地被送上英國和愛爾蘭,我們的地麵部隊越來越難以堅持了。我們試圖重新封鎖英吉利海峽,但非常遺憾,英吉利海峽實在太窄了,被德國完全控製的歐洲大陸就在海峽邊上,我們的艦隊進入海峽後等於成為德軍的陸基飛機和魚雷艦、魚雷艇的靶子。德國海軍效仿中國海軍,製造了大批的魚雷艦、魚雷艇,采取中國海軍當初用的‘蜂群戰術’在海峽航道間截殺我們的艦隊,使用的又是日本人的那種威力強大、射程很遠的氧氣魚雷,讓我們一籌莫展。日本海軍當初被中國海軍的這種戰術搞得大吃苦頭,現在則換成了我們。艾森豪威爾將軍{德懷特·戴維·艾森豪威爾,歐洲戰場上的美軍總司令}多次要求我們截斷德軍的海上運輸線,可我們真的…”
“好了,約瑟夫。”羅斯福微笑著點點頭,“太平洋和歐洲雖然相隔萬裏,但兩個戰場卻是緊密相連的,因為這兩個戰場,美國都正在參加著,並且美國隻有一個,對吧?先生們,如果我們在太平洋戰場上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改善,自然而然,我們就能抽到出更多的力量用於歐洲戰場,因此,我們今天討論的主體雖然是太平洋戰場,但跟歐洲戰場也是息息相關,太平洋戰場得到改善,歐洲戰場自然能隨之得到加強,因此,我們必須製定新的針對太平洋戰爭從對策。”
馬歇爾說道:“總統先生,您的意思是…”
羅斯福表情微妙地笑了笑:“喬治,你年輕時曾經去過中國,還學習過漢語,對吧?{馬歇爾於1924年夏至1927年春間在美軍駐天津的第15步兵團裏擔任參謀主任,學習了漢語。}我相信你比我更加了解中國人,我們對日本的戰爭是繞不開中國的。在我們的太平洋的對岸,不隻有日本,還有中國。美、日、中,三國在這場太平洋戰爭裏的關係是非常微妙的,中日以前是死敵,現在卻是盟友,美日現在是交戰國,中國一方麵跟日本繼續聯盟一方麵卻置身事外,你們難道不覺得中國高層的行為是十分耐人尋味的嗎?阿爾伯特,你多次代表我秘密出使中國,你對中國的情況肯定是這裏所有人裏最了解的,不妨為我們說一下。”他點名道。
魏德邁站起身,現場所有人裏就他的軍銜和地位是最低的,但他的意見卻是最重要的。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維後,他說道:“總統先生、諸位,中國無疑是一個專製性的國家,國家統治權在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權貴的手中,具體地說,中國的決策層首腦是蔣介石和他的小兒子蔣緯國,蔣介石的大兒子蔣經國雖然也積極地投身政界,但他的建樹、成就、影響力都大不如他的父親和他的弟弟。蔣介石蔣緯國父子倆直接決定著中國的國策,至於父子兩人關係,蔣緯國十分順從蔣介石,幾乎從來不做違逆蔣介石意思的事情,而蔣介石也十分願意聽取蔣緯國的意見,父子兩人關係是非常融洽的。先生們,聯盟國的三大核心國就是德中日,中德關係一直極度親密,兩國在全球戰略上一直保持著高度的同步,中日眼下雖然十分親密,但畢竟有著不愉快的過去,所以親密程度大不如中德關係。日本對美國宣戰,中國沒有與其一起對美宣戰,這是可以理解的,中國不會跟日本同仇敵愾,但德國對美國宣戰,中國仍然沒有與其一起對美宣戰,這就十分值得深思了,折射出中國高層即蔣介石蔣緯國父子倆更加深層的心態了。我在與蔣緯國接觸時,他對我並不排斥或厭惡,恰恰相反,每次他見到我時都與我談笑風生,至於蔣介石,他對我的態度比蔣緯國更加良好,甚至還有幾分刻意的親近。美中兩國現在雖然已經基本上停止了一切官方和民間的交流來往,但我在中國卻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反美排美的氣息,無論是在高層裏還是在民間裏,甚至,很多中國的官員、民間名流都認為‘對於中國而言,戰爭已經結束了,還在進行中的世界大戰跟中國已經沒有關係’,他們的認知是非常直接的,美國、英國、德國、日本不管打得多麽激烈,中國並不受到影響,戰爭畢竟在中國境外,德日雖然是中國的盟友,但美英卻不是中國的敵國,中國儼然是一個中立國,中國的高層、中層、基層都在忙著國內建設、經濟發展,忙著工作、學習、賺錢等。”
華萊士說道:“也許這是一種欺騙手段。當初日本人為了偷襲我們,故意向我們表示出親近友好,中國人完全可以故技重施,他們都是東亞黃種人,思維策略本來就是高度相似的。”
馬歇爾搖頭:“這是站不住腳的。日本人當初為了偷襲我們而麻痹我們,因為我們完全沒有參加戰爭,可現在,我們已經參加戰爭,中國人是沒辦法用虛假的親近友好麻痹我們的。”
史汀生說道:“看來,中國社會各界對美國並沒有敵意,中國高層特別是蔣介石蔣緯國父子倆也沒有跟美國開戰的企圖。”
魏德邁點頭:“我個人感覺是這樣的,但是,雖然中國絕大部分人認為中國接下來不會打仗了,世界大戰跟中國已經沒有關係,也不會波及到中國,即便波及到中國,中國的強大軍隊也有足夠的力量保衛中國,然而,以蔣介石蔣緯國父子倆為代表的少數中國高層並不是真的懷著鴕鳥般的心態的,他們在密切地關注著戰局。蔣介石多次在蔣緯國不在場的情況下單獨召見我,對我進行一定的暗示,他說,中國和美國遠隔太平洋,幾乎不存在利益衝突或民族仇恨,兩國完全沒有理由變成敵人或對手,並且兩國完全可以變成友好的國家,他個人從世界和平以及中美兩國利益的大局出發,願意為中美和平盡心盡力,同時希望得到羅斯福總統等美國高層的積極回應。”
華萊士點點頭:“看來,蔣介石確實沒有對我們開戰的打算。戰爭初期,中國軍隊雖然參加了夏威夷戰役和菲律賓戰役,但那可以被理解為迫於德日的壓力而做出的姿態,實際上,我們現在也已經確定了,落入中國軍隊手裏的美國軍人和美國公民都得到了人道主義待遇。”
馬歇爾露出一個微微的笑意:“蔣介石也許不親美,但他起碼是‘和美’的,而他的‘和美’思想極有可能是源於對美國的畏懼。”
“蔣緯國呢?”華萊士問道。
魏德邁說道:“蔣緯國此人跟他父親大不相同,根據我與他的多次接觸,我大致上可以肯定,蔣緯國並不親美,他不止一次在我麵前諷刺美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因為當年中日爆發戰爭時,美國政府沒有采取積極有效的援華策略,反而…反而加大跟日本的貿易,等於間接間接地支持日本侵華,而現在,日本卻對美國開戰了。蔣緯國是一個很類似於希特勒的民族主義者,但沒有希特勒那麽極端和露骨,實際上,他也並非溫和派,隻不過他善於使用更加圓滑的手段,可以肯定,蔣緯國對於美國當年在中日戰爭期間的行為是十分耿耿於懷的,他在眼下沒有露出要跟美國打仗的意願,而是不擇手段地通過這場中國不參加的戰爭為中國牟取暴利,他一方麵跟我們做秘密的、近乎訛詐我們的交易,一方麵又大肆地出售工業原料、戰略物資、軍火給日本,把日本人通過戰爭掠奪和對國內的壓榨而獲得的財富給大量地賺走。對於蔣緯國這個人,我的評論是‘一個不擇手段的愛國者’,至於他對美國的態度,是蔑視但不輕視、厭惡但不仇恨。”
霍普金斯開口道:“諸位,中國這幾年的變化是非常巨大的,七年前,也就是1936年,那時候的中國是什麽樣子,我們都非常清楚,但經過短短的七年,現在的中國又是什麽樣子?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我們不得不為之震驚。經過仔細研究後,不難發現,中國的巨大變化跟蔣緯國這個人是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的,可以說,他就是中國能發生如此巨大變化的核心人物。羅斯福總統早在二三年前就注意到了這個蔣緯國,命令胡佛局長{fbi現任局長埃德加·胡佛}針對性地調查蔣緯國,搜集到了非常多的、越看越令人震撼的資料。蔣緯國這個人,在1936年時,他二十歲,在現在,他二十七歲,可是,他在1936年時根本不像一個二十歲的青年,他在現在也根本不像一個二十七歲的年輕人,他思想之深邃、目光之長遠、手段之老辣,都遠遠地超出他的年齡,我們反複研究蔣緯國的履曆,發現他是一個目的非常明確的人,並且他七年來一直堅定地、頑強地、冷酷地、高明地朝著他的目的不斷前進,他的目的就是讓中國變成一個富強興盛的大國。”
“所以我覺得中國不會對美國開戰。”羅斯福語氣平靜地接過話頭,“蔣介石畏懼美國,而蔣緯國是一個擁有大智慧的人,他冷靜地知道中美國力的差距,雖然他有一半日本人血統,但他跟東京的那些戰爭狂人完全不同,所以他不會幹出對美國開戰這種不理智的事情。因此,我基本上可以確定,蔣緯國無意聯合日本、德國一起對美開戰,他隻想充分地利用這次世界大戰的機會,為中國牟取到最大限度的利益,實際上,他做得很成功。你們都看到了,德國、日本,為了維持戰爭,源源不斷地用巨額的財富向中國換取工業原料、戰略物資、軍火武器,甚至就連我,都被他勒索了好幾次,在他的駕馭下,中國雖然是聯盟國的一員,卻在聯盟國、同盟國兩大陣營之間左右逢源、如魚得水,德國人的錢、日本人的錢、我們的錢,都在被他大賺大撈著。”羅斯福點起一根薄荷味香煙,淡淡地笑道,“說句心裏話,我非常佩服蔣緯國,也非常欣賞他,但是,我不喜歡他,美利堅合眾國以及我本人絕不是他的工具或是他的棋子。我覺得,我們不能讓中國人繼續悠閑地看著我們跟日本人打仗了,不能讓蔣緯國繼續悠閑地在聯盟國和同盟國之間風生水起地發著戰爭財。”
魏德邁說道:“總統先生,我在上次已經向蔣介石、蔣緯國轉達了您的‘中美合作提議’,即美國向中國援助大量的資金、武器裝備、機器設備,換取中國對日開戰,就是有些心動,但又不置可否、含糊其辭,蔣緯國則幹脆利索地拒絕了。由此可見,中國雖然並不想跟我們做敵人,但也不想跟我們做朋友。”
羅斯福微微地笑道:“中國有一個成語,叫做‘待價而沽’,什麽意思呢?手裏有貨物,但故意不出售,因為想要等到市場價升到最高時才出售。以蔣緯國的精明,他拒絕我的提議就是在‘待價而沽’,他想要我開出更高的價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