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節陰雲迷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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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屬於新區之一的漢南區,《中華英雄報》總部大樓。
蔣緯國創辦的《中華英雄報》是中國此時發行量最大、影響力最大的報紙,並且沒有之一,原因有二,首先,該報誕生於中日戰爭初期,可謂適逢其時,其新聞報道主旋律慷慨激昂,內容鼓舞人心、振奮士氣,用後世話說,滿篇充滿“正能量”,並且其立場客觀公正,既不誇大其詞、粉飾美化也不報喜不報憂,可靠性和真實性極高,自然贏得社會各界的認可,極度關心中日戰爭、極度希望看到本國軍隊打勝仗、極度希望看到本國英雄們的輝煌事跡的中國人無不首選這份報紙;其次,該報的幕後大老板是蔣緯國,從而帶來了三大效應,第一,蔣緯國“有的是錢”,所以該報資金充足,繼而人手充足、資源充足,從而在展開新聞報道活動時擁有極大的優勢,第二,蔣緯國是政府和軍方的大人物,他本身就是一個“重磅消息來源”,使得該報擁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第三,蔣緯國是“全民偶像”“國家英雄”“軍事天才”,他“人氣極高、一呼萬應”,自然使得由他創辦的報紙深受廣大國民的歡迎和支持。此時的《中華英雄報》已經不叫原名了,而是一分為二,變成了《中華軍報》和《中華民報》,這自然是為順應時代潮流而進行的改版,《中華軍報》專門報道國內外的軍事、戰爭等,《中華民報》專門報道國內外的時政、財政、民生、經濟、娛樂、社會百態等,但兩報仍是一家報社。截至1943年底,《中華軍報》和《中華民報》的合計發行量已經突破200萬份,雄踞中國第一大報紙的魁首龍頭,不但在國內(包括新領土)發行,還在友邦盟國(德國、日本、意大利等國)、附屬國(以色列、泰國等國)、中立國(法國等國)等地發行(這自然是因為蔣緯國的力量),影響力極大,作為對比,中國第二大報紙《大公報》的發行量約為20萬份,僅為《中華軍報》和《中華民報》的十分之一,國民黨官方報紙《中央日報》的發行量甚至不足5萬份(德國納粹黨的官方報紙是《人民觀察家報》,該報也是德國此時的第一大報紙,發行量突破120萬份)。
總社長辦公室內,總社長成舍我正在瀏覽著眼前的一摞新聞稿。成舍我是著名新聞家,早年創辦了享譽全國、好評如潮的《世界晚報》和《世界日報》,以“言論公正、不畏強暴、不受津貼、消息靈通”為“新聞報道的四大宗旨”,開創了“報道報國”的先河,深受社會各界的稱頌。蔣緯國創辦《中華英雄報》時特地邀請成舍我擔任該報社長,成舍我欣然應允,成為蔣緯國的“宣傳總管”,盡心盡力至今,此時他是《中華軍報》、《中華民報》的總社長。
“這些素材太敏感了!”成舍我表情複雜地放下手裏的新聞稿,抬頭看著站在他辦公桌對麵的林庚白,顯得語重心長地道,“淩南(林庚白表字)啊,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分量?”
林庚白是著名的詩人、文藝工作者,曾經短暫涉足政壇,此時是《中華民報》新聞部的總編。麵對成舍我的詢問,林庚白顯得不卑不亢:“總社長,我當然知道這些東西的分量。這些素材,是我和眾多同事奔波跋涉、吃苦受罪一年多的調查結果,為獲取這些鐵證如山的資料,我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生命都受到威脅,累計有四位同事獻出了生命,一人死於車禍,一人因為過度疲勞而感染上惡疾,搶救無效而死,一人走夜路時意外被毒蛇咬傷、不治而亡,還有一人因為遭到幾個流氓地痞的毆打,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醫院裏,我其實強烈懷疑,第四個獻出生命的同事實際上是死於謀殺,幕後主使是想通過此舉恐嚇我們,總社長,您不知道,我們在上海被杜月笙兒子杜維屏派人綁架拘禁,在香港被人跟蹤監視,住所被人潛入,我和多位同事收到恐嚇信,甚至收到刀片、子彈、死貓死狗等物,其中艱辛一言難盡。”
成舍我歎口氣:“那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你們搜集到的這些素材涉及到的人是多麽的不能招惹。我粗粗地翻了翻,光是政府高層就有一百多人,部長級不少於三個。你們像一群微不足道的螞蟻,摸到了一座巍峨大山,這座大山是什麽呢?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利益集團!”
“再大,大得過二公子?”林庚白冷笑一聲,“我就不信他們比二公子更強大!”
成舍我苦笑:“那你應該拿著這些資料去找二公子,直接給他不是更好?”
林庚白神色堅毅地道:“第一,我是新聞人,向世人報道真相是我的責任,我不是政府監管部門的公務人員;第二,將其公布於世、彰顯於眾,才能真正地震懾政府,借助民眾和輿論的力量,督促政府進行自我革新、自我整頓、自我完善,這樣更有利於國家。如果交給政府相關部門,就等於寫舉報信,搞不好,政府會對此事進行‘內部處理’,談何民眾監督?又如何喚醒民眾監督政府的思想意識?總社長,我們作為新聞人,難道我們的使命真的隻是就事論事?用手中的筆教化民眾、開啟民智、警醒民心,才是我們作為新聞人的真正使命啊!”
成舍我再度苦笑:“無論是孔家還是宋家,都是位高權重的皇親國戚啊…”
“總社長!”林庚白有些怒了,“‘報道報國’,這是您的理念啊!‘言論公正、不畏強暴、不受津貼、消息靈通’,這是您倡導的宗旨啊!如今,您難道已經忘記初心?變得畏懼強權、明哲保身起來?真相如果不由我們報道,還有誰?”
成舍我站起身,先是目光讚許地看了看林庚白,然後笑了笑:“淩南啊,你真的很不錯,如此堅持原則,讓我也肅然起敬。不過,你難道一直沒有發現?《中華軍報》和《中華民報》長期以來很少發表針對孔宋等權貴的負麵新聞?而是隱晦回避。你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還請總社長賜教。”
“因為,眾所周知,《中華軍報》和《中華民報》雖然並非政府的官方報紙,但這兩份報紙的幕後大老板是二公子。二公子不是民間人士,他是軍政界高層,所以,他的特殊身份導致《中華軍報》和《中華民報》在本質上不可能跟《大公報》、《申報》等真正的民間報紙相提並論。大家都知道,《中華軍報》和《中華民報》是二公子創辦的,那麽,這兩份報紙如果刊登太過於敏感的東西,就會不可避免地讓人認為這是二公子的授意。如果《中華軍報》和《中華民報》公然地向孔宋等權貴開火,包括孔宋等權貴在內的外人會怎麽看?他們都會認為,這是二公子在公然地向孔宋等權貴開火,二公子要跟他們徹底地翻臉。你明白了嗎?”
林庚白沉默了一下,然後憤憤然地道:“新聞報道,就必須真實、客觀、公正!怎麽能帶有主觀立場?一是一、二是二,黑是黑、白是白,就是這麽簡單!怎能報喜不報憂?怎能選擇性失明?難道我們隻能昧著良心地歌功頌德、粉飾太平、大唱讚歌嗎?美好的、正麵的、積極的東西,我們要報道,醜惡的、負麵的、消極的東西,我們也要報道!這就是職業操守!”
成舍我歎口氣:“話雖如此,可我們要體會到二公子的難處和苦心啊!二公子也是皇親國戚的一員,他既然身在其中,必然身不由己,他既暗示我們不要公開地向孔宋等權貴開火,就肯定有他的道理。淩南啊,我們都是非常了解二公子的,二公子向來剛正不阿、嫉惡如仇,他絕不會跟孔宋等權貴同流合汙,他肯定在進行著長遠的布局,我們就不要給他幫倒忙了。”
林庚白默不作聲地繃著臉,半晌後,他一言不發地收回他送到成舍我辦公桌上的那些素材資料,走出了成舍我的辦公室。
辦公室外麵的走廊上,一個美貌而嫵媚的年輕女子正在嘴角含笑地等著林庚白。看到林庚白麵帶不甘、憤怒、無奈神色地走出來,女子笑起來:“總社長沒同意吧?我早就跟你說過啦,咱們這家報社在名義上是非官方的,實際上是二公子的,二公子的報社怎麽能刊登炮轟他姨父和他舅舅的文章?更何況,爆料出來的那些東西還那麽驚世駭俗,影響太大了。”
林庚白沮喪地看著這個女子:“我不相信二公子是那種人,他向來鐵麵無私、執法如山,我相信,哪怕是他姨父、他舅舅,隻要違法亂紀,他就不會手下留情!”他看了看這個女子,苦澀地笑起來,“你不是二公子的‘小五’嗎?你拿著這些東西去找他吧!肯定能行得通的。”
“什麽小五!他的小五是那個日本女人,不是我!”女子半真半假地嗔怒道,“更何況…”她撇撇嘴,故作顧影自憐地歎口氣,“他又沒看上我。”
跟林庚白說話的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是柳無垢的朋友方冰冰。當初,方冰冰跟柳無垢一起從上海去了南京,整個南京會戰期間都留在南京,一直擔任柳無垢撰寫新聞報道的助手,此時接替了柳無垢的職位,已經是《中華民報》的副主編。林庚白收起跟方冰冰談笑的心情,情緒再度沉重了起來:“難道這些東西就真的不能公布於世了嗎?我們付出了多少心血啊!”
方冰冰眨眨眼,她湊到林庚白耳邊,低聲道:“我們報社不能發,你就拿去別家報社唄!僅次於我們的《大公報》向來是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報道,他們的總編輯王芸生更是一個比咱們總社長還要不畏強權的硬骨頭,我相信,王芸生肯定敢刊登這些東西,他也巴不得呢!要知道,《大公報》這幾年被我們報紙競爭得愈發招架不住,急需驚世駭俗的東西挽回頹勢。”
林庚白心中一動,隱隱間感到醍醐灌頂:“是啊,我們報紙如果不肯或不能刊發,可以交給別家報社啊…”
“把自己辛辛苦苦搜集到的素材拱手讓人,可就沒有獎金嘍!”方冰冰嘻嘻笑道。
林庚白正氣凜然:“獎金能算什麽?把真相公布於世才是最重要的!走!我們立刻去《大公報》總部!”
兩天後,中國國內的媒體輿論、時政社評、新聞界、文藝界繼“蔣緯國製毒販毒事件”、“蔣緯國在非南縱容大屠殺事件”後再次炸開了鍋,因為又有一連串驚世駭俗的爆炸性新聞被曝光了,隻不過,這次的主角不是蔣緯國,而是以孔家、宋家為代表的國民政府權貴集團。
這是刊登於《大公報》的部分文章的部分內容:“…我們的這個國家可以說是國命蹉跎、國運多舛,一路坎坷崎嶇地走過來,流下了無數的淚水、汗水、血水,同時還流下了無數的濃水。很久之前,就有大批寄生蟲、吸血鬼、蛀蟲、碩鼠長年累月地寄生在骨瘦如柴的國家身上,他們瘋狂地吮吸著、竊取著、敗壞著、糟蹋著國家的財富和人民的血汗,如今,他們越來越變本加厲了。就好像一個人,他強壯時被他身上的寄生蟲們吸取走的血汗營養大大地超過他瘦弱時,我們國家就是這樣子,以前,我們國家很窮弱,現在,我們國家富強了一些,所以那些寄生蟲們吸取走的血汗營養大大地增加了。七星公司、揚子公司、華興公司、長江公司、嘉陵公司、祥記公司、廣茂興公司、晉豐泰公司、中國建設銀公司…這一係列由高層權貴或皇親國戚創建的大型企業就像一顆顆毒瘤,寄生在國家的身上,夜以繼日地、貪婪地、無所不用其極地吸取著人民的血汗,把源源不斷的民脂民膏納入他們的私人腰包。因為有權,所以他們橫行無忌地魚肉民眾,他們或者一隻腳在政府裏一隻腳在商界裏,半官半商、以權謀私,身為執法者卻帶頭幹著違法的勾當,從而損公肥私,或者為不法奸商撐腰,充當不法奸商的靠山、後台、保護傘,狼狽為奸地排擠、打擊、盤剝合法商人,進行不正當經營活動,從而官商勾結、坐地分贓等。林林總總,其非法所得資金之巨大,令人觸目驚心、瞠目結舌…”
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中國再度陷入驚濤駭浪。
十天後,武漢,孔家公館。
在蔣緯國看來,客廳裏的情景活像後世電影《建國大業》裏蔣經國和孔令侃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的場麵,隻不過,現實版可要比電影版熱鬧多了。現場共有五個人:身穿中山裝的蔣經國、身穿中將製服的蔣緯國、身穿西式白襯衫和馬甲的孔令侃、身穿中尉軍服的孔令傑,以及一臉苦笑的宋美齡。宋美齡此時的身份是“調停人”,她是被某幾個人特地邀請來主持這場“家庭會議”的,但她心知肚明,蔣經國也許還能勸解說服,蔣緯國就難說了,蔣緯國不但實力強橫、勢力滔天,並且他向來敢想敢幹、雷厲風行,根本就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主”。
“戴維(孔令侃的英文名)、路易斯(孔令傑的英文名)、經國、緯國,今天我們聚在一起,你們都聽我一句勸,行嗎?”宋美齡顯得苦口婆心地開口道,“大家是一家人,你們四個這樣鬧騰起來,那是同室操戈、手足相殘啊!現在的武漢、全國,被你們鬧得滿城風雨、舉國騷動,你們父親們的臉都快被你們丟盡了!如果你們還把我放在眼裏,就都聽我一句話,都各退一步,大家還是一家人,好端端地過日子,不好嗎?緯國,你說呢?”宋美齡說完後直接點了蔣緯國的字,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四個中國國家級的公子哥裏,蔣緯國的實力是最為強橫的,並且其他人捆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
蔣緯國苦笑一聲,點起一根香煙,沒說話,他同時看了看坐在他對麵沙發上的孔令侃以及站在孔令侃身邊的孔令傑,果不其然,孔令侃麵露怨懟、憤恨、惱怒的表情,但不明顯,因為孔令侃是有些城府的,知道克製情緒,藏住內心真實想法,不過,他明顯沒有克製得住、藏得住,因為他現在確實對蔣緯國恨之入骨,實在克製不住、藏不住,至於他身邊的孔令侃,因為胸無城府、年輕氣盛,更是絲毫沒有掩蓋內心的真實情緒,用赤裸裸的仇視目光冷冷地看著蔣緯國,目光如剜。孔令侃和孔令傑都怕蔣緯國,隻是,他們現在比起怕,更多的是恨。
孔令侃冷笑一聲:“姨媽,我什麽時候想鬧的?我一直都是夾著尾巴做人,老老實實地做我的生意、掙我的錢,可是,某人偏偏沒事挑事,我對他恭恭敬敬、客客氣氣,他卻笑裏藏刀、口蜜腹劍,表麵上跟我稱兄道弟,背後裏卻捅我黑刀。姨媽啊,是他主動殺上門來的。”
蔣緯國再度苦笑:“令侃,社會上的那些輿論不是我搞的,真的。”
孔令侃再度冷笑,滿臉諷刺神色:“沒有你撐腰,《大公報》能有那個膽子?二表哥啊,我是遠不如你,但你也不能把我當成傻子呀!”
宋美齡臉上表情愈發苦澀,她努力地露出一絲作為長輩的威嚴:“你們這些晚輩,翅膀都硬了是吧?一個比一個不像話!你們到底在幹什麽?本來是一家人,你們偏偏要搞得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刀光劍影、烏煙瘴氣!讓外人看足了笑話!你們不嫌丟人,我都嫌丟人呐!我要提醒你們一句,你們不要以為長輩們都老糊塗了,你們私下裏做的那些事,長輩們都是看在眼裏的!不要搞得太過分了!”她說最後一句話時眼睛是看著蔣緯國的,顯然話中有話。
孔令侃慢條斯理地把兩腿搭在茶幾上:“二表哥,我確實服你,對你心服口服,沒辦法,誰叫你本事大呢!我跟你說過的吧,除了姨父,我最服的人就是你了,現在,我更加服你了,為什麽呢?因為你不隻是本事大,臉厚、心毒、手黑的程度更是讓我望塵莫及、自歎不如啊!我送你東西,你來者不拒,左手還在拿我給你的好處,右手就拔槍對準我了,厲害,真厲害!二表哥,你整人的手段真是太高明、太老辣了!完全就是把人往死裏整啊!整得我毫無還手之力,一方麵在輿論上搞臭我,搞得我現在就像過街老鼠一樣顏麵掃地,一方麵又在商場上搞垮我,搞得我的那些公司現在一天比一天慘淡,過不了多久恐怕都要關門大吉了!二表哥,你真是夠狠、夠絕的呀!一點餘地都不讓,一點情麵都不留,一點活路都不給啊!”他語氣和表情都堪稱陰陽怪氣。
宋美齡瞪了孔令侃一眼:“戴維,你怎麽說話呢?你二表哥也是為你好!你做的一些事確實太過分了!你二表哥是讓你吸取教訓,好好地長個記性!緯國啊,戴維其實在心裏已經知道錯了,隻是在嘴巴上還有點犯強,你沒必要那樣子了,戴維,還不快點向你二表哥道歉!”
蔣經國緩緩地開口道:“正如夫人(宋美齡)所言,大家是一家人,並且這裏沒有外人,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不需要拐彎抹角。令侃,還有令傑,你們做的事情,沒有誰比你們自己更清楚了,真的要我在夫人麵前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其實,如果真的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恐怕說一天一夜都說不完。咱們國家現在轟轟烈烈地大建設、大發展、大開發中,各行各業都需要振興,工商業是重點,工商業蓬勃發展自然是好事,你們投身於工商業,這本來沒有什麽可指責的,但是,你們做的是正當合法的工商業嗎?你們旗下的那些公司、企業、商社,幹的十件事恐怕有九件事是違法的。”他表情傷感地看著宋美齡,“夫人,您知道他們是怎麽非法地牟取暴利的嗎?投機倒把、囤積居奇、不正當競爭、壟斷經營、強買強賣、套取外匯,甚至搞走私活動!證券、標金、棉紗、絲綢、麵粉、糧食、糧油、藥材、五金、煙草、茶葉、家用電器、家具、香水、香料、咖啡、飲料、蠶絲、紡織品、水產品、木製品、木材、玉石…幾乎無所不包,他們利用他們的權勢,強行地低價買入大量物資,先故意囤積,造成市場上物資缺乏、物價上漲,最後再趁機出手、大肆拋售,這不是赤裸裸地擾亂正常的市場秩序嗎?他們所到之處,貪官奸商沆瀣一氣,那些遵守國法、做生意童叟無欺的正經商人,如果不跟他們同流合汙或者不願意向他們低頭彎腰,就會被他們逼得無路可走、破產倒閉甚至被殺害,因為他們不但搞官商勾結,還搞黑白勾結,黑道大佬、青幫大亨杜月笙的兒子杜維屏,就是令侃的人。跟他們進行正當競爭的守法商人,都被他們用不正當手段搞垮,他們因此而得以壟斷了諸多行業,一家霸占市場,隻手遮天、為所欲為,把偷工減料的偽劣產品以高價強賣出去。中日戰爭結束後,很多城市需要重建,經濟好轉起來後,很多城市需要擴建,這又是一個油水十足的新興市場啊,水泥、砂石、磚瓦、木材、鋼筋、玻璃、油漆、陶瓷、混凝土、鋁合金…各地都大量需求這些建築材料,於是,令侃捷足先登地創辦了華興公司,這是一個大型房地產公司,靠著權勢,全國大半城市的建築材料都是華興公司獨家供應的,哪怕這家公司的建築材料的質量比別家的差、價格卻還比別家的高,那些迫於權勢或者直接與之沆瀣一氣的地方政府官員也會購買華興公司的建築材料,同時,華興公司還靠著權勢,又奪取了一個又一個的各地城市開發新城區的項目,從拆遷到新建…都被該公司壟斷了,他們這樣搞,搞得各地怨聲載道,他們不但把國內搞得怨聲載道,還把國外也搞得怨聲載道,越南、緬甸、老撾、柬埔寨…多個友邦國家都有令侃他們的生意,他們把在國內搞的那一套搬到國外如法炮製,非法搶占國外市場,壟斷諸多行業,將資本大量地傾銷到當地,建立一個個血汗工廠,低價地雇傭當地工人,強買強賣地收購當地的原料產品,源源不斷地生產出成本低廉的商品,再轉銷到國內,越南的香料、緬甸的玉石…哪個行業不是被令侃他們壟斷了?對於當地商人,他們直接采取威逼恐嚇的方式迫使人家就範,越南、緬甸等國的經濟行業都被他們給霸占了,他們既盤剝著國內百姓也盤剝著國外民眾,搞得人家敢怒不敢言,光是這麽做,他們就已經日進鬥金了,但他們還不知足,直接搞起了走私,把國外貨物大量走私到國內,把國內貨物大量地走私到國外,從而一本百利、大賺特賺。”蔣經國看著孔令侃,“令侃啊,你為了斂財,已經越來越目無法紀了,你當我們不知道嗎?你甚至搞起了人口買賣的罪惡勾當,你從越南、緬甸等國以招募工人的名義,誘騙了大量青年男女到國內,男的被賣進黑工廠裏充當苦力勞工,女的則被賣進妓院,你已經被金錢徹底地蒙蔽了心智,你正在變得越來越喪盡天良了…”
“夠了!”宋美齡聲音微微發抖地喝止了蔣經國,然後點起一根薄荷味香煙,“經國啊,夠了。”她抽了一口煙,臉色飄忽不定。對於蔣經國說的這些,宋美齡何嚐不知道?她隻是裝作不知道而已,如今這些堪稱醜陋的事實被蔣經國當麵說出來,她在麵子上感到極度難堪,因為孔令侃的那些“生意”跟她也有著千絲萬縷的微妙關係,孔家和宋家說到底也是一家人。
蔣經國沉默不語,然後看著身邊的蔣緯國。
蔣緯國在看著孔令侃,孔令侃臉色極度難看,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知道自己理虧,但仍然繃著臉強撐道:“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商人賺錢是天經地義的!”
蔣經國苦澀地歎口氣:“令侃啊,事到如今,你難道還不知道悔改嗎?你是商人?錯了,合法的商人才是商人,你是奸商,是國法所不容的犯罪分子。你再這樣繼續下去,大表哥和二表哥就算想救你,也愛莫能助了。”
“救我?”孔令侃在心頭強忍著的極度憤怒顯然即將失控、即將爆發,“你們明明就是在想方設法地整我!搞我!就差直接抓我了!居然還假惺惺地說什麽想救我!”他本來坐在沙發上,兩腿搭在茶幾上,猛然間他騰地暴怒而起,一下子恢複了在蔣經國、蔣緯國特別是在蔣緯國麵前刻意地收斂起來的狂妄、囂張、蠻橫、倨傲的本性,他怒發衝冠、兩眼發紅地看著蔣經國和蔣緯國,近乎咆哮地大聲吼叫道,“我旗下那些公司都是我父親創辦的!你們有本事就把我父親也抓了!”
“胡說八道!”宋美齡嗬斥道,“明明是你自己做錯了事,還把你父親扯進來,你父親和大姐要是知道你這麽胡鬧,饒不了你!”
蔣緯國輕輕地噴出一口煙:“孔令侃,如果你父親觸犯了國法,那麽,你覺得我是缺乏抓他的膽子,還是缺乏抓他的實力?”
蔣緯國此話一出,原本暴怒得似乎無人敢惹的孔令侃一下子僵硬在原地,宋美齡臉上表情也凝固住了,現場所有人都知道蔣緯國這句看似輕描淡寫的話語的分量,蔣緯國是沒有膽子還是沒有實力?他兩者都有,他如果動真格,舉目全中國,貌似除了蔣介石和宋美齡外,還真的沒有哪個人是他不敢動的。
蔣緯國本來並不想跟孔家公開地撕破臉,但現在,他不得不表明立場。
“緯國,你瘋了?”宋美齡臉色微微發白,“戴維的父親是你的姨父!”
“嗬嗬嗬…嘿嘿嘿…哈哈哈…”孔令侃突然怪笑了起來,臉上表情近乎扭曲,“蔣緯國,我尊稱你一聲二表哥是給你麵子,你還真要把我趕盡殺絕?本來,大家各發各的財或者一起發財,不好嗎?你為什麽非要對我苦苦相逼?我做的事,我心裏是最清楚的,至於你做的事,你心裏難道不清楚?”他臉色變得越來越凶狠,“你在我麵前裝什麽正人君子?裝什麽鐵麵包公?我撈的錢,有你撈的錢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多嗎?我幹非法勾當?你幹的難道是合法的生意?在金三角製毒販毒的是誰?一個控製著全世界八成以上毒品產量和銷量、害死無數人的人,居然還有臉在我麵前裝得一臉正氣?太可笑了!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是的,我孔令侃的屁股上確實有幾泡屎,但你蔣緯國呢?你屁股上的屎都可以裝滿一百個糞坑了!”他情緒近乎癲狂地看著蔣緯國,聲嘶力竭地吼叫道,“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你有什麽資格在我麵前裝幹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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