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節陰雲迷霧(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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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緯國抽著煙,不動聲色地看著怒發衝冠的孔令侃。
孔令侃似乎忍了很久了,此時徹底地爆發了:“大表哥剛才不是說了嗎?大家是一家人,並且這裏也沒有外人,可以打開天窗說亮話,不需要拐彎抹角,好,我就把心裏話都說出來!說我違法?蔣緯國,我違法程度比得上你?如果我是小偷,那你就是江洋大盜!我能跟你比?你做的那些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以為大家不知道?既然你不顧情麵地跟我撕破臉,那我也就有話直說了!”他轉過頭,看著宋美齡,露出一種獰笑般的冷笑,“姨媽,要不是前陣子他那爛事東窗事發,你可能做夢都想不到吧?你的這個乖巧聽話的小兒子竟是世界上最大的毒梟!並且他製毒販毒的規模是別人望塵莫及的!他早在七年多前就派金定國等人前去泰國、緬甸、老撾三國交界處的金三角大肆種植罌粟,大肆生產鴉片,製造包括海洛因在內的各種毒品,我的乖乖!他的這筆生意做得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據說當地的罌粟種植麵積已經超過一百萬畝!每年生產出的鴉片足足超過兩千四百噸!全世界八成以上的鴉片、九成以上的海洛因都出自您的這個寶貝小兒子之手!如此大手筆的製毒販毒,簡直就是氣吞山河、震古爍今哪!古往今來,誰能與你蔣緯國相比?全球毒品的產量和銷量幾乎都被你給壟斷了!世界各地其他人製毒販毒的規模加在一起都隻有你的十分之一啊!你可是被老外稱為‘毒品皇帝’的!我孔令侃甘拜下風、五體投地呀!蔣緯國,真要論起違法來,我有你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萬分之一?你這個全球頭號毒梟害死了多少人?不計其數吧?你的這個醜陋勾當有多麽黑暗、罪惡、違法?足夠把你槍斃一萬次了!我算什麽?我頂多隻是投機倒把、強買強賣而已,我的罪孽能跟你這個罪惡滔天、罪大惡極、罪該萬死、惡貫滿盈的全球頭號毒梟相比?我死了下地獄頂多下三五層,你呢?你死了鐵定要下十八層地獄並且永世不得超生!”
“戴維!”宋美齡瞠目結舌地看著情緒完全失控的孔令侃。宋美齡“主持”這場“家庭會議”的目的是讓二蔣和二孔能夠“冰釋前嫌、重歸於好”,不要再“明爭暗鬥、互相算計”,此時孔令侃卻徹底地跟蔣緯國撕破臉,事態和矛盾自然一發不可收了,不得不讓她焦急萬分。
“姨媽,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孔令侃顯然破罐子破摔了,他惡狠狠地盯著蔣緯國,“蔣緯國,你做的好事豈是一個製毒販毒?你說我進行不正當經營、壟斷經營?你還真好意思啊!比起你,我的那些隻是小打小鬧,說到不正當經營、壟斷經營,我能跟你蔣緯國比?我旗下才有幾家公司?加起來就七八家吧,你旗下有多少公司?”他怪笑一聲,伸出手掰指頭,“我來給你數數看,東方航空公司、中國石油總公司、中國能源(煤炭和天然氣)總公司、中國電力集團公司、中國鋼鐵總公司、中國冶金總公司、中國鎢砂公司、中國豬鬃總公司、中國桐油總公司、中國汽車總公司、中國江河船運集團公司、中國海洋船運集團公司、中國醫藥總公司、中國化工集團公司、中國橡膠集團公司、中國黃金總公司、大眾自行車總公司、《中華軍報》和《中華民報》總社等等等等,一共多少家?我都數不完!不隻是數量,還有規模!你旗下這些大型企業,哪個規模不是我旗下那些公司的幾倍、十幾倍、幾十倍?你說我官商勾結,你難道不是?你難道不是一邊做官一邊從商?你說我不正當經營、壟斷經營,你難道不是?老母豬有什麽資格笑烏鴉黑啊?航空、運輸、采礦、冶金、煉鋼、重工、化工、電氣、通訊、醫藥、黃金、汽車、自行車、鐵路…這些領域行業裏,你的那些大型企業哪一個不是壟斷經營?哪一個不是獨霸市場?對了,還有跨國貿易。你說我跟越南人、緬甸人做的那些生意是不合法的,請問你自己呢?你自己難道不是在跟德國人、日本人、猶太人、意大利人、法國人、泰國人、阿拉伯人大肆做生意?北亞西部、非洲南部,這些地方的開發,哪個不是被你壟斷著?北亞的木材、皮貨,中東的石油,非南的黃金、鑽石,哪個不是你在壟斷經營?你說我販賣人口,你呢?你在非南殺了多少人?我好歹沒要人家的命!我能跟你比啊?啊!”
宋美齡額頭上已經冒出冷汗,她輕輕地拽了拽孔令侃的衣服:“戴維!夠了!”
“沒夠!”孔令侃幾乎在咆哮,整個人簡直是歇斯底裏,“姨媽!三百六十行,他自己壟斷了三百行,撈得金山銀山,撈得富得流油,卻不準我在剩下的六十行裏撿點他看不上的殘羹剩飯吃,世界上有這個道理嗎?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他兩眼噴火地看著蔣緯國,“我累死累活地撈了這麽久也就撈了十幾個億(法幣),你撈了多少?不下五百億(法幣)吧!你自己肆無忌憚地大撈特撈,撈得富可敵國,卻不準別人吃口剩飯,還要活生生地把別人往死路上趕!你是不是太毒了?蔣緯國,斷人財路等於殺人父母!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沒錯!”一直因為內心深處害怕蔣緯國而不敢正麵衝撞蔣緯國的孔令傑受到孔令侃的這番“義正辭嚴之語”的影響,也膽氣大增,大聲地叫起來,“蔣緯國,別以為你大權在握就能為所欲為!狗急了也要跳牆!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你把我們逼急了,我們就向外界公布你的那些來路肮髒的存款和資產!大不了一起同歸於盡!你把我們逼死,我們也要拉你墊背!”
“瘋了!瘋了!你們都瘋了!”宋美齡徹底地氣急敗壞了,“你們到底要搞什麽?自相殘殺?兩敗俱傷?你們再這樣,別怪我們長輩對你們不客氣!我們確實把你們都給慣壞了!”
蔣緯國抽完嘴上叼著的香煙,慢條斯理地按滅煙頭,他神情平靜、不嗔不怒,孔令侃這番話完全沒有激怒他,他臉色平靜得近乎不正常,讓看到他神色的宋美齡暗暗地感到一陣心驚肉跳,唯恐蔣緯國的平靜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蔣緯國實力之強、勢力之盛,除了他本人,隻有蔣介石最清楚,而蔣介石跟宋美齡是夫妻,兩人無話不說,所以宋美齡也清楚蔣緯國的實力和勢力。蔣緯國的實力和勢力肯定不是外界看到的那樣,因為他的太多實力、勢力都是隱形的或者不方便公布出來的,隻有蔣介石、宋美齡知道,蔣緯國的實力和勢力已經強盛到完全能用“深不可測”進行形容,甚至都能跟蔣介石分庭抗禮。說句不好聽的,蔣緯國如果真的造反,蔣介石都沒有把握能壓製住他。孔令侃等人之所以敢在蔣緯國麵前如此狂妄跋扈,很大的原因是由於他們“不知天高地厚”。
“說完了?”蔣緯國不鹹不淡地看著就像狂躁症精神病人病情發作的孔令侃。
孔令侃的滔天怒火隨著剛才那頓暴風驟雨般的發泄,已經平息了不少,蔣緯國的平靜更是讓他陡然間感到一陣陣心頭發虛,至於他身邊的孔令傑,更是一下子泄了精神氣,表情和目光都重新露出對蔣緯國的恐懼和害怕。
蔣緯國慢條斯理地從沙發上站起身,冷冷地看著孔令侃:“大表弟啊,你剛才那番話裏有一句說得非常對,你跟我萬萬不能相提並論,你跟我相比,確實是望塵莫及的。比起撈錢,你遠遠不如我,比起人格,你更是就像站在馬裏亞納海溝深處看著站在珠穆朗瑪峰頂部的我。你知道為什麽嗎?”他表情冷然,整個人煥發著一股淵渟嶽峙般、令人不敢正視的強大氣場。
孔令侃臉上露出驚愕以及一絲掩抑不住的惶恐。
蔣緯國總體而言是一個好脾氣、軟性子的人,在蔣介石、宋美齡、姚夫人麵前,他是一個孝順懂事的“乖兒子”,在蔣經國等身邊人麵前,他是一個“好弟弟、好哥哥、好上司”,在南京軍官兵們麵前,他是一個“像神一樣無所不能但同時卻又不像神那樣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的偶像般的靈魂人物”,在普通老百姓麵前,他是一個“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在他的那些女朋友、未婚妻麵前,他更是一個“想罵就罵、想打就打、軟弱可欺的‘妻管嚴’”,但是,隻有他的對手和敵人才會知道,他是多麽的可怕、冷酷、狠辣、高明、強悍。孔令侃從來沒有當過蔣緯國的對手或敵人,完全不知道蔣緯國的可怕之處。一個掌握著幾百萬軍人、警察、憲兵、特工以及億萬財富的人,怎麽可能是一個“軟弱可欺的老實人”?蔣緯國就像一個蟄伏不動的猛虎,任由不知天高地厚的豚犬蟲豸對其狂吠叫囂,等他真的露出滿嘴獠牙,豚犬蟲豸們立刻就會被他嚇得原形畢露、心驚膽寒。
“你想知道我撈了多少錢?好啊,我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訴你。”蔣緯國表情輕蔑地說道,“因為我的錢都是光明正大的,是可以放在太陽底下的。我的錢多得其實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具體有多少,滿打滿算,從七年多前開始到現在,經過我手的錢累計累計約有一百五十億吧!並且單位是美元。我現在的個人積蓄大概有三十億美元,那麽,還有一百二十億美元去了哪裏?確實,你撈到的錢隻是我的幾十分之一。我確實跟你一樣,不擇手段地撈錢,為了斂財,我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就像你說的,我製毒販毒,是全球最大的毒梟,但是,第一,我禍害的是外國人,不是本國同胞,你呢?你是在禍害同胞、敗壞國家!第二,我的錢雖然可能不是百分之一百,但絕對百分之九十九地用在了國家、人民、軍隊的身上,你呢?你斂財後是為了你的鍾鳴鼎食、花天酒地、驕奢淫逸的享樂!我製毒販毒,大肆地牟取暴利,把外國人的錢不斷地弄到我的口袋裏,然後用於整軍經武、強軍備戰,用於抗日戰爭,沒有我通過罪惡的、黑暗的、醜陋的、肮髒的、卑劣的手段弄來的那些巨額資金,跟日本人浴血奮戰的我國軍隊哪來那麽多槍炮彈藥、飛機坦克?沒有我的那些罪惡勾當,又窮又弱的中國軍隊能打贏抗日戰爭?中國軍隊能捍衛領土不成為異國的殖民地、能保護民眾不成為異族的亡國奴?能讓你這樣的人有機會繼續作威作福?國家缺錢時、人民缺錢時、軍隊缺錢時,你,孔令侃,當時在幹什麽?是慷慨解囊了?還是毀家紓難了?沒有,你什麽都沒有做,你隻是繼續忙著享樂,揮霍國家的財富和人民的血汗。我,用禍害外國人、讓自己險些身敗名裂的手段給國家和軍隊弄到大筆的資金,緩解了國家和軍隊的燃眉之急,你能跟我比?為了整頓陸軍、擴建空軍、改進海軍、創辦軍工體係、建設兵工廠、訓練部隊、建設國防工事、外購武器裝備、外購機器設備、東部工商業大西遷、安置難民、開墾拓荒、開采礦物、修建鐵路、建立預備役部隊、發展重工業和化工業、聘請外國專家…為了這些利國利民的大事,我前前後後從我口袋裏掏出了足夠讓我享樂一百輩子的資金!你,孔令侃為了國家,掏出了幾個子?戰爭爆發後,無論是中日戰爭還是蘇聯戰爭,哪裏打得最激烈凶險,我就帶著部隊衝向哪裏,好幾次我都差點兒死在前線,無論是南京城還是冠軍城,幾十萬敵軍把城市包圍得水泄不通,但我就在那裏!你,孔令侃,當時在幹什麽?你在退縮,退縮到安全的大後方,甚至還準備隨時跑去香港、國外,你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在大後方,沒有膽子上戰場為國殺敵,但在大發國難財、魚肉國民、腐蝕國家時卻是勇不可當、無人能及!你說,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比?啊?”
孔令侃瞠目結舌地看著怒發衝冠的蔣緯國,臉色紅得發紫,但卻張口結舌、啞口無言,現場的宋美齡也呆住了,孔令傑更是惶恐不安地看著蔣緯國,蔣經國麵無表情但又神色複雜。
“至於你說我搞壟斷經營,好,我告訴你,我和你的本質區別!”蔣緯國聲色俱厲,“我是創辦了一係列的大型企業,但我是合法創辦的、合法經營的,在我創辦那些企業時,那些行業領域基本上還處於空白狀態,我創辦那些企業,一是讓我賺取到更多的資金,二是快速促進了我們國家在那些行業領域裏的發展。沒有我,我們國家現在一年能煉出幾千萬噸鋼鐵、開采出幾千萬噸石油、收獲幾百萬噸橡膠、修建幾千公裏的鐵路?沒有我,我們國家的運輸、能源、電力、冶金、醫藥、化工、重工、機械製造、汽車等行業能夠如此的紅紅火火?這些重擔、這些大梁,不是我蔣緯國來挑,你來挑啊?你有這個能力嗎?你隻會撈錢、中飽私囊,你會發展國家的現代百業?你不把它們敗光就謝天謝地了!沒人有那個本事,所以我就上了!發展實業,需要什麽?需要資金!你們會投資?你們都是隻吃不吐的貨色!所以我來投資了!我掏我自己的腰包,不惜血本地發展國民經濟和國家實業,你比得上我?我的那些大型企業,跟你的那些隻會非法斂財的公司怎麽會是一樣?我的那些大型企業都是為國家創辦的,能有今天的規模和實力,靠的是合法的經營!靠的是真才實學的本事和真材實料的商品!任何人都可以跟我進行正當競爭,並且我從來不會用非法手段打擊人家,競爭不過我也是優勝劣汰!就說煉鋼吧,我可以創辦煉鋼廠,別人也可以創辦,但別人的商品、口碑、價錢沒有我的好,所以在市場上競爭不過我,所以才造成我獨霸市場的現狀,至於你,你是依靠權勢以及各種見不得光的非法手段打擊迫害那些遵紀守法的商人,哪怕人家的商品比你的更優質、更廉價,也被你硬生生地搞垮,你這也叫正當經營?至於得到的利潤,你都是揣進自己的腰包,變成供你享樂的豪宅、豪車、美女、美酒、美食、名牌大衣、各種奢侈品,我呢?我是全部重新投入到國家的建設上了!沒有我用我的錢源源不斷地補貼國庫,政府會有那麽多錢修建鐵路、建設基礎設施、蓋房子、辦工廠、擴建城市,修建那麽多的福利院、孤兒院、敬老院、學校、醫院?會有那麽多錢養著幾百萬軍隊並且給軍隊進行裝備革新?會有那麽多錢安頓移居到新領土的老百姓?會有那麽多錢跟外國人買機器設備、雇傭外國專家和外國工人、向外國人進口物資?會有那麽多錢對新領土進行大開發?會有那麽多錢造那麽多飛機、火車、輪船?會有那麽多錢建成現在已經得到全麵完善的工業體係?會有那麽多錢進行第一個和第二個五年計劃?會有那麽多錢免掉農民的稅務、減輕農民的負擔?會有那麽多錢給公務員、工人、軍人增加工資津貼?你以為這些方方麵麵需要的無數的錢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自己說,你是怎麽賺錢的?又是怎麽花錢的?我是怎麽賺錢的?又是怎麽花錢的?你能跟我比嗎?”
孔令侃晃了晃身子,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整個人呆若木雞地看著怒火萬丈、氣勢凜然的蔣緯國,臉上浮現出膽怯的表情,眼裏湧現出慌亂的目光,旁邊的孔令傑更是露出了驚慌失措、驚恐不安的神色。宋美齡愣愣地看著蔣緯國,似乎不認識蔣緯國了,蔣經國則是神色嚴肅、表情嚴峻,他緩緩地開口道:“緯國這番話可以說是字字如血,更沒有半點虛言。中日戰爭前,我們國家是什麽處境?當時日本人大兵壓境,我們的軍隊則是疲弱不堪,父親他們也想好好地整軍經武,但哪來的錢呢?連連戰亂,早就把國家打得千瘡百孔、一貧如洗,政府財政更是捉襟見肘、入不敷出,難道增加苛捐雜稅嗎?緯國實在沒辦法,隻好製毒販毒,雖然此舉確實不甚光彩,但卻又是偉大的,因為他給當時的軍隊帶來了大旱逢甘霖般的資金,沒有他通過製毒販毒弄來的巨資,那場中日戰爭,我們恐怕真的是贏不了的,戰爭花費極大,比如南京會戰,此戰幾乎是中日戰爭的轉折點,為了打贏那場會戰,我們需要修建防禦工事、購買或生產大量的軍火彈藥、購買或生產大量的儀器設備、購買或生產大量的醫藥糧食被服各種物資、花費巨資向軍人們發放軍餉津貼、給立功軍人發獎金、給傷殘陣亡軍人發撫恤金、雇傭數以千計的技術人員協助軍隊、雇傭十多萬民工…林林總總,花費的資金是極其驚人的,整場南京會戰的資金幾乎都是緯國一人支撐的,因為當時的國府已經拿不出錢了,試想一下,如果沒有緯國,我們會打贏南京會戰?會打贏中日戰爭?如果我們打輸了中日戰爭,眼下的我們國家早已經萬劫不複了!雖然毒品害人,但緯國害的畢竟是外國人啊,這比起荼毒殘害本國人的行為,簡直高尚一萬倍!至於眼下,全國一片大建設、大發展、大開發,需要天文數字般的啟動資金,這些錢,大部分都是緯國掏出來的,沒有他,五年計劃根本就無法進行。令侃啊,比起緯國嘔心瀝血地為國為民,你一直在做什麽呢?摸摸你的良心,你情何以堪啊!”
孔令侃麵如死灰,先前囂張狂傲的氣息早已經蕩然無存,整個人像鬥敗的公雞。
蔣緯國再度點起一根香煙,緩了緩自己剛才有點失控的情緒,冷冷地看著孔令侃:“我跟你有一點是一樣的,就是都不擇手段地撈錢斂財,但我有兩點跟你存在著本質區別,第一,我再怎麽不擇手段,也絕不會禍害本國同胞、敗壞國家,你的行為完全就是禍國殃民,第二,我的錢幾乎都用在了國家、國民、軍隊的身上,你的錢則統統都用在了你自己的享樂和揮霍,沒有一分錢用於國家的建設,沒有一分鍾用於慈善、公益、福利事業。你覺得你跟我一樣嗎?”
蔣經國歎口氣:“令侃、令傑,不要覺得大表哥和二表哥在整你們、搞你們。千裏之堤,毀於蟻穴,這個道理難道你們不懂嗎?我們都是黨國的高幹子弟,更要以身作則,可你們呢?為了一己私欲,棄國家利益和民族大義於不顧,做出如此違法亂紀、敗壞國本的事情,你們覺得你們對得起國家嗎?”他轉過目光,顯得畢恭畢敬地看著宋美齡,“夫人,您是最支持父親的,所以,緯國雖然做的有點過火,但他其實跟您一樣,都是為了父親,為了這個國家。令侃他們必須要懸崖勒馬,再這樣下去,他們不但會變成國家的罪人,還會變成國家的敵人!”
“好了,好了!都停一停吧!”宋美齡已經回過神來,急忙打圓場,她心裏暗暗地叫苦,因為她發現她今天承擔的這項“任務”的艱巨程度比她想象的還要大,孔令侃根本就不服軟,至於蔣緯國,更是強硬得可怕,蔣緯國發怒時的樣子讓宋美齡都感到一陣陣的心驚肉跳。“經國啊,這裏沒有敵人,隻有家人。”宋美齡再度點起一根薄荷味香煙,勉強笑了笑,“年輕人就是年輕氣盛,你們看看你們自己,都消消氣,聽我的話,行不行?”抽了一口煙後,定住心神的宋美齡望向蔣緯國,“緯國啊,你向來都是很聽我的話的,對不對?其實,經過你的這番振聾發聵的當頭棒喝,令侃令傑他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作為二表哥,應該多多地提攜他們、指點他們、教導他們,大家是一家人,真的沒必要咄咄相逼,你就算是看在我的麵子上,令侃令傑他們確實有錯,你呢,網開一麵,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將功補過的機會,好不好啊?”
蔣緯國不動聲色地抽著煙,看著臉色灰暗的孔令侃。孔令侃嘴唇緊抿,腮幫肌肉抖動,顯然在咬著牙關,孔令傑則徹底地被蔣緯國的威勢給震住了,表情慌張地道:“二…二表哥,我們…我們真的知錯了,我們…我們很多事其實都不知道,我們還以為你跟我們一樣…不是,二表哥你一心為國為民,我們哪能跟你相提並論,二表哥,我們錯了,請你給我們一個機會…”
蔣緯國慢慢地噴出一口煙:“母親和大哥都說了,大家是一家人,我也不想跟你們對簿公堂,機會,我可以給你們。至於你們能不能把握,就看你們的了。你們想發財,我能帶著你們一起發財,並且賺的都是問心無愧的幹淨錢,但是,你們必須做到三點,第一,把你們所有財產的90上交國庫,第二,賠償你們從事非法勾當的受害者,第三,從此不許使用非法手段。如果你們做到這三點,以前的事情就都一筆勾銷,我既往不咎,並且竭盡全力地幫助你們,你們的名聲,我幫你們挽回,你們的爛攤子,我幫你們收拾,你們的屁股,我幫你們擦幹淨。”
“什…什麽?上交90的財產?”孔令傑呆住了。
宋美齡拿著香煙的動作一下子僵硬住了。
“蔣緯國!”孔令侃渾身發抖,眼中再次射出惡狠狠的目光,他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來這幾個字,“你太絕了!”
“你的目光真是太短淺了。”蔣緯國搖了搖頭,“我賺的錢是你的幾十倍,你隻是放棄九成的財產而已,以後由我提攜你,你可以賺的更多,不好嗎?”
“緯國啊!”宋美齡臉色再度微微地發白,“你的條件也太…苛刻了吧?”
蔣緯國已經抽完第二根香煙了,他不緊不慢地按滅煙頭,然後站起身:“母親,您讓我給他機會,我給了,至於他能不能把握,那是他的事。好了,都已經攤牌了,也沒什麽可以繼續說的了。大哥,我們走吧!母親,我們告辭了!”他向宋美齡行個禮,頭也不回地出門,蔣經國立刻跟著他一起離開。
“唉!”客廳裏,宋美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她猶豫了一下,拿起了電話:“喂…達令,是我。唉!我勸不住他們,經國還算好說話,至於緯國…完全就是心如鐵石、寸步不讓,唉!”
宋美齡在打電話,她沒注意到孔令侃正在臉色鐵青、五官近乎扭曲、咬牙切齒地看著蔣緯國和蔣經國離去的背影。“蔣緯國,算你狠!咱們走著瞧吧…”孔令侃緊緊地握住雙拳,手指關節咯咯直響。
走出孔家公館後,蔣緯國和蔣經國並排站在路上。“緯國啊,咱們剛才一點麵子也沒給夫人麵子,這次真的鬧大了。”蔣經國顯得有點憂心忡忡。
蔣緯國沉吟不語,然後跟蔣經國告別:“大哥,你先去忙你的吧!”
蔣經國驚訝地看著蔣緯國:“緯國,你要去哪裏?”
蔣緯國笑了笑:“沒事,我心情沉悶,出去轉轉。”
蔣經國點點頭:“好的,那我先走了。”
蔣經國離開後,蔣緯國坐上車子,先在城區裏轉了轉,確定沒人跟著他後,他讓車子開去了廉政公署總部大樓。
總專辦公室裏,廉政公署總署專員汪文嬰正在辦公,看到蔣緯國不請自來,他並沒有露出意外神色,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種含義微妙的微笑,似乎他已經預知蔣緯國肯定會來找他。
“四哥!”蔣緯國坐在汪文嬰對麵,用一種凝視的眼神看著汪文嬰,“看你臉上這表情,你已經知道了?”
汪文嬰笑了笑:“蔣夫人給你們蔣家兄弟倆和孔家兄弟倆召開‘家庭會議’,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隻是略有耳聞罷了。”
“四哥,你消息挺靈通的啊?”蔣緯國眯起眼睛。
“老八,你難道忘了我是幹什麽的?屁股上不幹淨的人,都會被我盯上。孔家,可是二十四小時被我牢牢盯著的大目標。”汪文嬰說著,站起身,示意蔣緯國跟他走。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隔壁的檔案室。“這間麵積一百多平方米、高四米多的檔案室,是專為孔家開的,各方麵的檔案、資料、情報、卷宗在這個房間裏都快裝不下了。”汪文嬰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蔣緯國。
蔣緯國看著眼前猶如圖書館般的檔案室,伸手掏香煙。
“別抽煙,行不行?”汪文嬰皺眉,“這是檔案室,你想給孔家銷毀證據?”
蔣緯國笑了笑,收回手,他看了看周圍:“四哥啊,我們是兄弟嗎?”
“當然是兄弟。”
“四哥,這裏沒有第三個人,我們作為兄弟,可以說幾句心裏話嗎。”
“願聞其詳。”
蔣緯國看著汪文嬰:“四哥,《大公報》捅出那些猛料,你是背後的支持者吧?”
汪文嬰微笑著:“《大公報》總編輯王芸生先生在拿到那些素材後,沒有直接刊登報紙,而是來到我這裏,交給了我,他是進行揭發舉報,他問我,是否可以刊登?我說為什麽不呢?”
蔣緯國輕輕地歎口氣:“四哥,你是在將我的軍嗎?逼著我跟孔家圖窮匕首見?”
汪文嬰臉上微笑慢慢退去,隻有一種發自肺腑的真誠:“老八,四哥跟你一樣,眼睛裏揉不進沙子。你位高權重、責任極大,並且家中嬌妻美妾成群,四哥我沒有你那麽多的顧慮,因為四哥我什麽都沒有,隻有這條命,你感到為難的事,就由我做吧!或者,我可以幫助你。”
蔣緯國心裏忍不住湧起了一股熱流,他非常了解汪文嬰,汪文嬰與其父親汪精衛一樣,都是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不貪汙、不受賄、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不好色,幾乎沒有一個不良嗜好,人格高潔得堪稱“聖人”。對於汪精衛、汪文嬰這種極度潔身自好的人而言,孔家這種大貪特貪、大撈特撈的權貴豪門無疑是讓他們深惡痛絕的。蔣緯國很快冷靜了下來,心態變成了一種警覺:“四哥,伯父(汪精衛)知道這件事嗎?”
汪文嬰點點頭:“這事鬧得這麽大,我父親當然知道。”
蔣緯國看著汪文嬰,沒有說話,但眼神裏已經透露了他想要說的東西。
汪文嬰隱隱地明白了什麽,他看著蔣緯國:“老八,你的意思是…我父親想要趁機扳倒孔家?”他低下頭,陷入急切的思索,“是啊,我父親跟你父親素來政見不和,關係很緊張,孔家既是你父親麾下的得力支柱,既然有機會推到這根支柱,我父親當然…”
蔣緯國再次掏香煙,汪文嬰沒有阻止他。“拔出蘿卜帶出泥,孔家跟宋家關係非常密切,兩家完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蔣緯國低聲道,“如果孔家被扳倒,宋家也會跟著一起倒。對於你父親那幫人來說,我父親的嫡係勢力可就損失慘重了。四哥,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汪文嬰抬起頭,用醍醐灌頂、猛然醒悟的眼神地看著蔣緯國。
“這潭水真是好深好渾啊!”蔣緯國一邊感慨著一邊點起了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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