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五十六原本可以說是蔣緯國在日本海軍裏“最好的朋友”，結果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蔣緯國一直在利用著他、利用著日本海軍、利用著整個日本，在“陰謀得逞”後毫不留情地踢開了他、踢開了日本海軍、踢開了整個日本，如夢初醒的山本五十六這才知道，在蔣緯國內心裏，根本就沒有把日本當成中國的盟友，也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當成他的朋友。可想而知，山本五十六在心理上遭受的打擊是何其沉重，實際上，蔣緯國跟他做“假朋友”並且利用他乃至“出賣”他並不是他感到精神幻滅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還是他渾身冰冷徹骨地發現：整個日本都在蔣緯國的算計下走向了一條萬劫不複的絕路。德國的某家報紙曾經刊登了這麽一幅四格漫畫：第一格畫上，一隻身上寫著“日本”的青蛙奄奄一息地倒在沙漠裏，眼看著就要渴死了，蔣緯國滿臉真誠微笑地端來一鍋冷水，邀請“日本”青蛙跳進去；第二格畫上，“日本”青蛙舒舒服服地在那鍋冷水裏泡澡並且向蔣緯國表示感謝，但蔣緯國卻在鍋底點起一把火；第三格畫上，鍋裏水慢慢地被燒熱了，開始冒出熱氣，“日本”青蛙對蔣緯國說“水好像變熱了”，蔣緯國滿臉真誠微笑地拿起一個鍋蓋準備蓋在了鍋上；第四格畫上，水完全被煮開的鍋內傳出“日本”青蛙的慘叫聲，蔣緯國原本臉上的真誠微笑同時變成了一種獰笑。

    這幅四格漫畫不知道是誰創作的，但不得不說，該漫畫確實巧妙無比、寫實至極。

    瓜島戰役的慘敗讓山本五十六幾乎一夜白頭，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有的敗仗確實是輸不起的。瓜島戰役結束後，山本五十六等日本高層知道，日本已經不可能打敗美國了，接下來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中德等盟友尤其是中國的全力援助下跟美國死拚到底，以求得一個體麵停戰的結果，沒想到中國或者說蔣緯國卻在日本最艱難的時候突然“反水”，導致日本原本就已經全麵陷入不利的戰局徹底地惡化了。此時，山本五十六在心裏是怎麽看蔣緯國的，誰也無法得知。據說，“一直都看透蔣緯國真麵目”的石原莞爾曾在私下裏找到山本五十六，語氣幽微地說道：“你就跟整個日本一樣，天真得可笑地相信了蔣緯國的包藏禍心的‘友誼’，結果死到臨頭時才發現自己原來是一個大傻瓜。”接連遭到了瓜島慘敗和“被摯友無情出賣”這兩大挫敗，此時的山本五十六跟以前堪稱判若兩人，整個人看上去要比真實年齡衰老起碼十歲，大半頭發都已經變得花白，麵容枯槁、神情木訥，精神狀態就好像夢遊一樣渾渾噩噩、昏昏沉沉。有不少日本高層認為“山本大將的健康和精神都大不如前了，恐怕難以繼續肩負領導聯合艦隊的重任”，提議由古賀峰一大將或豐田副武大將接替他的職務，讓他擔任一個閑職，“好好地回家休養”，但有很多人認為“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帝國海軍眼下戰事正酣，不宜換掉在開戰前就擔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的並且在帝國海軍內威望極高、幾乎無人代替的山本”，這才使得山本五十六可以繼續擔任著聯合艦隊的司令長官。

    “山本君？”看到山本五十六還是神遊太虛的樣子，博恭親王略微加重了語氣。

    山本五十六回過神來，把思緒放在了正事上：“親王殿下、諸君，中國海軍的這支航母艦隊是前去夏威夷與美軍作戰的。”

    “什麽？”現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隻有石原莞爾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為什麽這麽認為？”博恭親王眼中再度射出精光。

    “因為…”山本五十六露出一種複雜至極的苦笑，“這是蔣緯國告訴我的。”

    “這…”博恭親王等人都愣住了。

    蔣緯國的假死幾乎騙過了全世界，但沒有騙過幾大國的核心高層，實際上，蔣緯國也沒有必要騙他們。中國高層、德國高層都知道蔣緯國沒死，摔死在東京街頭的隻是他的替身，日本高層也心知肚明，因為“蔣緯國”死前對土肥原賢二說出了事實真相，所以此時開會的博恭親王、山本五十六等人都知道這個“公開的秘密”，至於美國高層，同樣知道一點內幕。博恭親王此時的吃驚發愣，當然不是因為蔣緯國沒死，而是蔣緯國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

    “到底是怎麽回事？”博恭親王感到思緒如麻，完全找不到頭緒。

    山本五十六說道：“就在我趕來參加這場會議前，蔣緯國派了秘密特使找到我，說出了中國海軍航母艦隊此行的目的和計劃，甚至…”他苦笑不已，欲言又止。

    “甚至什麽？”博恭親王等人急切地問道。

    “甚至，他還要求或者說是請求日本海軍派出幾個人給中國海軍航母艦隊引路。”山本苦笑，“他的密使是這樣說的，你們日本海軍兩年多前神不知鬼不覺地通過北太平洋摸到了夏威夷，沒有誰比你們更熟悉那條航線了，現在，我們中國海軍要走你們當年的舊路，除了你們日本海軍，沒有更合適的人幫助我們引路了。”

    “這…”博恭親王等人麵麵相覷，都感到不可思議，“簡直就是匪夷所思啊！”

    完全無法理清思緒的博恭親王等人不得不望向讓他們反感但又讓他們不得不承認思維最敏捷的石原莞爾：“石原，你怎麽看？”

    石原莞爾沉吟了一下：“目前，帝國陸軍正與中國陸軍激戰於朝鮮半島北部，中國海軍出動艦隊，確實很有可能是援助其陸軍參加朝鮮戰事，注意，為了把中國軍隊趕回中國兵器抵擋在朝鮮半島外麵，朝鮮半島境內的帝國陸軍已有超過一半開赴北部前線，剩下的有多數也正在向北部前線開赴中，也就是說，朝鮮半島境內的帝國陸軍超過三分之二都集結在北部前線，這就導致朝鮮半島中部、南部兵力空虛，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中國海軍艦隊攜帶著大批陸軍部隊在朝鮮半島中部一點展開登陸，比如仁川，那麽，從鴨綠江到仁川，就變成了中國軍隊聚殲帝國陸軍的大包圍圈。”

    島田繁太郎說道：“可是，帝國陸軍的本土部隊正源源不斷地通過朝鮮海峽從帝國本土增援至朝鮮半島，因此，半島中部和南部並不會太空虛，如果支那軍在半島中部登陸，那麽，他們不但不會包圍半島北部的帝國軍，恰恰相反，他們還會受到半島北部帝國軍和半島南部帝國本土增援部隊的前後夾擊。”

    石原莞爾點頭：“是，我剛才說的隻是第一種猜測，但是第二種猜測更龐大，也更可怕。帝國本土和朝鮮半島隔著日本海，日本海中部十分寬闊，北部和南部十分狹窄，北部是韃靼海峽，又靠近中國的海參崴，當地完全處於中國海軍潛艇和中國空軍陸基飛機的攻擊範圍內，至於中部，太寬闊，運輸航程太長，所以，最短的距離是日本海的南部，即朝鮮海峽。朝鮮海峽隻有180公裏寬，是帝國本土把兵員和物資送去朝鮮半島的最佳路線。從地圖上可看出，朝鮮海峽正中間是對馬島，附近還有濟州島，如果中國海軍突襲攻占這兩個大島，再在島上修建航空兵基地、大型機場，停駐幾千架空軍陸基飛機，毋庸置疑，整個朝鮮半島都會落入中國軍隊的控製中，帝國本土和朝鮮半島的海上運輸線就會陷入斷絕，那麽，整個朝鮮半島都會變成中國軍隊消滅半島上帝國軍的天然的大包圍圈，中國軍隊可以從容不迫地一口一口吃掉半島上的帝國軍，反正帝國本土軍隊無法增援朝鮮半島了。”

    古賀峰一連連點頭：“不錯！中國海軍艦隊極有可能是偷襲濟州島和對馬島的！”

    山本五十六搖頭道：“蔣緯國說，中國海軍艦隊並不會進入朝鮮海峽，而是會通過帝國本土南部的大隅海峽（日本九州島和琉球群島之間的海峽），然後在帝國本土東部海域內和帝國本土陸地保持三百海裏距離，沿著帝國本土折向北太平洋西北部，繼而一路向東，開向夏威夷。蔣緯國還說，隻要日本軍隊不攻擊中國海軍艦隊，中國海軍艦隊絕對不會做出攻擊日本軍隊或日本的事情。”

    永野修身冷哼一聲：“時至今日，蔣緯國的話還能相信嗎？這個混賬可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騙子！”

    山本五十六神色變得黯然而麻木。

    博恭親王肅然沉聲地道：“你們說說看，支那海軍艦隊到底想幹什麽？蔣緯國到底想幹什麽？”

    永野修身繃著臉：“這還用說？蔣緯國當然是想再次玩弄瞞天過海、白衣渡江的詭計！打夏威夷？荒謬！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此時雲集於夏威夷，就支那海軍那點實力，過去參戰跟自尋死路有什麽區別？蔣緯國知道帝國和美國是交戰國，所以想要利用日美矛盾，他妄圖讓我們以為他的艦隊是去對付美國人，實際上卻會反戈一擊、反咬一口！支那海軍艦隊肯定是去攻占濟州島和對馬島的！”

    宇垣纏連連點頭：“正是如此！蔣緯國此人奸詐狡猾、無恥卑鄙至極！”

    古賀峰一也表示同意：“這倒是一個大好機會！諸君，帝國乃島國，萬裏汪洋是帝國的天然屏障。時至今日，支那陸空軍實力確實已經和帝國軍隊不分上下甚至還要強於帝國軍隊，但是，支那海軍還是大不如帝國海軍的！隻要帝國保持著海軍優勢，支那軍就永遠都不可能威脅帝國本土！眼下，支那海軍艦隊想要玩弄‘聲東擊西’，我們不妨將計就計，在濟州島、對馬島部署陸海軍重兵，等著支那海軍艦隊自投羅網！隻要把支那海軍艦隊一網打盡，帝國本土將高枕無憂！支那陸軍也許可以在朝鮮半島上占些便宜，但沒有海軍艦隊，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帝國本土造成威脅的！”

    “此計甚妙！”島田繁太郎連連稱讚。

    豐田副武則皺起眉頭：“帝國現在和支那已經實質性交戰了，在這樣的情況下，蔣緯國為何要把支那海軍如此絕密的計劃通知給我方？這豈不是等於在開戰前把自己的作戰計劃向敵人和盤托出？哪有這麽愚蠢的行為？蔣緯國不怕‘打草驚蛇’？支那海軍完全可以秘而不宣地展開行動的。如果是為了迷惑、欺騙我們而這麽做，豈不是掩耳盜鈴？”

    “因為…”石原莞爾慢慢地說道，“中國海軍艦隊極有可能是真的要去夏威夷參戰。”

    “什麽？”眾人再次吃驚了。

    石原莞爾搖搖頭：“如果中國海軍艦隊真的要打濟州島或對馬島，完全可以一聲不吭地展開行動，沒必要做出這種畫蛇添足的行為，但是，如果中國海軍艦隊真的要去夏威夷參戰，他們就必須通知我們。諸君，請看地圖，中國海軍艦隊的主力長期位於東海和黃海，其想要前去萬裏之外的夏威夷，無論是走北路（朝鮮半島）、南路（琉球群島）、南路（台灣島以及菲律賓群島），都不可能瞞住我們的眼睛，因為以上地區幾乎都是帝國的控製區。中國海軍艦隊一旦動了，我們會在第一時間發現，接下來，雙方必然發生‘誤會’。正因為不能隱瞞，再加上還需要我們的配合，所以蔣緯國索性開誠布公，直接把中國海軍的計劃告訴我們了。”

    “誤會？”博恭親王念著這個怪異的詞語。

    石原莞爾笑起來：“日中已經開戰，日本海軍發現中國海軍艦隊靠近向日本，會怎麽做？不管最後結果是什麽，蔣緯國都不希望他用於參加夏威夷戰役修理美國人的艦隊莫名其妙地被我們幹掉。實際上，就算我們幹掉了中國海軍艦隊，我們自身也會損失不小，到時候，誰最開心？”

    山本五十六麵無表情地道：“美國人。”

    宇垣纏冷笑道：“怎麽？蔣緯國現在還以為帝國和支那是盟友關係？”

    “真是太可笑太荒謬了！”永野修身憤憤然地道，“帝國為什麽要幫助支那？”

    “帝國和中國現在當然不是盟友關係，但雙方卻有著共同的敵人。”石原莞爾笑道，“不是嗎？蔣緯國就是吃定了這一點，所以，他直接把他的計劃告訴我們並且還要求得到我們的配合，他的要求雖然匪夷所思，但卻是合情合理。既然中國人要去打美國人，我們雖然跟中國人不是朋友，但我們跟美國人是敵人，我們為何拒絕幫中國人一把呢？”他說著，忍不住嘖嘖稱讚，“蔣緯國…此人真是太高明了！戰略手段和國際關係被他玩弄得簡直是爐火純青。”

    博恭親王表情古怪：“石原，你認為支那海軍艦隊真是前去夏威夷跟美國人打仗？”

    石原莞爾點頭：“隻要他們不靠近濟州島或對馬島，就可以肯定。”

    “如此一來…”博恭親王的表情愈發古怪，“事情就真的很令人玩味了。你們說說看，我們該怎麽做？”

    眾人紛紛陷入思索，石原莞爾則想都不想地說道：“在確定中國海軍艦隊是要去夏威夷參戰的前提下，我們無非三個選擇，第一，攔截，與之交戰；第二，置身事外，坐山觀虎鬥，或者暗中推波助瀾，幫中國人一把，讓他們可以更加順利地去打美國人一個措手不及；第三，通風報信，把這件事告訴美國人，賣一個大人情給美國人。很明顯，第一個選擇對我們非常不劃算，中國海軍艦隊必然對我們充滿高度警惕，我們隻要出擊，肯定會遭到強有力的反擊，就算可以殲滅他們，帝國海軍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白白地便宜了美國人；至於第二個還有第三個選擇…”他眯起眼睛，思索起來。

    山本五十六唏噓道：“帝國海軍血戰兩年有餘，確實已經損失慘重了，聯合艦隊的實力與美軍太平洋艦隊的差距更加是與日俱增，因此…沒有必要的損失，還是盡量避免吧！無論是中國軍隊還是美軍，帝國本土都需要帝國海軍的保衛啊！”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語重心長。

    “狗咬狗？”永野修身笑起來，“我讚成第一個選擇。正如古賀君剛才所言，帝國乃島國，海軍是帝國的國防基石，隻要帝國海軍保持著實力優勢，帝國本土就會萬無一失，眼下，美國海軍對帝國本土造成了重大威脅，支那海軍的實力也是不斷地增加，美中海軍都威脅到帝國本土，既然它們想要自相殘殺，豈不妙哉？帝國必然笑到最後！哈哈哈！”

    豐田副武蹙眉道：“三國裏，支那海軍是最弱小的，美國海軍是最強大的，支那海軍竟然想主動攻擊美國海軍，豈不是以卵擊石？我不相信蔣緯國會如此愚蠢。”

    “突襲。”山本五十六點點頭，“蔣緯國是要使用我們當初的戰術。是的，中國海軍大大地弱於美國海軍，正麵對決的話，必敗無疑，因此，偷襲是中國海軍唯一有機會贏的戰術，就像當初帝國海軍突襲夏威夷一樣。”

    “這麽說的話…”島田繁太郎似乎明白了什麽，“如果我們現在向美國人通風報信，讓美軍早有準備，支那海軍肯定就無法偷襲了，開過去完全是送死。蔣緯國怎麽會把這麽關鍵要害的事情告訴我們？他不怕我們通風報信嗎？”

    “他不怕。”石原莞爾歎口氣，“因為他完全算死了我們，吃定了我們是不會向美國人通風報信的。我們通風報信了，有什麽好處？”

    眾人都沒有說話，表示默認了。是的，日本人把中國海軍準備突襲美軍的情報告訴給美國人，有什麽好處？畢竟，日美現在還是敵人。

    “如果搞得好…”永野修身眼睛發亮，“支那海軍還真的能重現當初帝國海軍突襲夏威夷的輝煌，冷不丁地給美軍造成重大損失，如此，支那海軍豈不是幫了我們大忙？”

    古賀峰一心頭一動：“如果在支那海軍成功偷襲美軍得手後返航時，帝國海軍突然進行迎頭截殺…那麽…”他急切地看著眾人。

    “那麽…”博恭親王目光如炬，“美軍太平洋艦隊會受到重創，支那海軍又被帝國海軍全殲！在接下來起碼一年的時間裏，太平洋上將會是帝國海軍最強！帝國就真的否極泰來了！”

    “高明！”永野修身興奮不已地喝彩道，“我們先借刀殺人，再過河拆橋！最後的贏家就是我們了！”

    “蔣緯國沒有這麽笨，他肯定已經想到這一點了。”石原莞爾搖頭，“蔣緯國最喜歡也最擅長的就是讓對手利令智昏，繼而落入他的圈套。我們不應該被他牽著鼻子走，我們應該反其道而行之，蔣緯國向來不按常理出牌，想要對付他，我們就也要不按常理出牌。”

    博恭親王問道：“石原，依你之見，該怎麽做？”

    石原莞爾沉吟了一下，謹慎地道：“直接攔截肯定不行，我們白白地給美國人做了嫁衣，準備偷襲他們的中國海軍艦隊被我們消滅了，我們又為消滅中國海軍艦隊而損失不少戰艦，美國人簡直是白撿了一個大便宜；置身事外甚至暗中支持中國海軍艦隊突襲美軍，這看上去讓帝國受益極大，成為最大贏家，但是，我總感覺蔣緯國又會藏有什麽怪招，實在令人非常不放心。諸位！”他神色嚴肅地看著眾人，“帝國唯一的道路，就是‘反華和美’，反華，是因為帝國和中國的矛盾是無法調和的，兩國注定是不死不休，不反不行；和美，則是要竭盡全力地改善與美國的關係，實現跟美國的‘體麵停戰’。我先前說過了，羅斯福對美日聯手對付中國這個策略很有興趣，但還沒有動心，因為他不放心我們，那麽，我們就要拿出足夠誠意。眼下，我們就有一份現成的厚禮送給羅斯福，那就是中國海軍艦隊準備偷襲夏威夷的美國海軍。是的，蔣緯國吃定了我們不會通風報信，但我們偏偏要通風報信。”

    博恭親王露出厭煩神色：“石原，你又來了。古往今來，哪個大國是靠仰人鼻息、寄人籬下而崛起的？沒有！大日本帝國也是一樣！我大和民族乃是天照大神的子民，何其之尊榮！天命所授會屹立於世界各民族之巔！大日本帝國豈是越南、緬甸、泰國、澳大利亞、新西蘭、匈牙利、烏克蘭等必須依附於某個大國才能苟延殘喘的二三流國家？大日本帝國必須要自立、自主！絕不能屈膝於別國！絕不能看別國眼色行事！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大日本帝國成了美國的附屬國，美國成了大日本帝國的宗主國，天皇陛下豈不是還要去華盛頓向羅斯福覲見拜謁？豈有此理！天皇陛下乃神武天皇的後裔，何其之尊貴！豈能承受如此奇恥大辱？”

    博恭親王這番話雖然有些妄自尊大，但並非他的氣話，而是他真正的想法，並且這也是此時絕大多數日本人的真正想法，因為“唯我獨尊”是日本人根深蒂固的想法。眾所周知，在東亞範圍內，幾千年來都是以中國為中心的，中國是“天朝大國”，周圍國家都是附屬國、仆從國，朝鮮、越南、琉球、泰國、緬甸…都公認中國是宗主國，唯獨日本例外。日本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低人一等的二流國家，從來沒打算做中國的跟班，恰恰相反，日本從來都是認為自己跟中國是“平起平坐”的，即便在曆史上曾經被中國狠狠地教訓過幾次，其骨子裏那種“我可不是二流國家”的思想也沒變。比如，隋朝時，日本給隋朝皇帝的國書上寫著“日出處天子拜見日落處天子”“東天皇拜見西天皇”之類的話，稱呼中國皇帝是“日落處天子”、“西天皇”，稱呼日本君王自己則是“日出處天子”“東天皇”，完全就是把自己跟中國皇帝相提並論，元朝時，忽必烈讓日本君王向元朝稱臣，日本嚴詞拒絕，明朝時，朱元璋讓日本君王向明朝稱臣，日本還是嚴詞拒絕。這些事實說明一件事：日本人“非常有骨氣”，他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二流國家，而是一個自立自主的“大國”，幾乎沒想過要“低聲下氣地仆從於某個大國，老老實實地做別國的跟班”。基於這樣的曆史傳統以及根深蒂固的桀驁不羈思想，博恭親王等絕大多數的日本高層根本就不肯“紆尊降貴”地讓日本去做美國的仆從國。在這樣的情況下，“投靠美國、當美國的附屬國，依靠美國抗衡中國”的策略雖然非常明智，但卻是絕大多數日本高層無法接受的。

    麵對博恭親王的嚴詞駁斥，石原莞爾張口結舌，有些理屈詞窮，他確實沒辦法回答“怎麽可以讓尊貴至極的天皇陛下以小國君王的身份前去宗主國首都向異國首領低頭屈膝”這個問題。在艱難地組織了一下詞語後，石原莞爾不得不硬著頭皮辯解道：“依我之見，這正是我們向美國政府證明我們‘反華和美’誠意以及決心的大好機會，我們應該向美軍通風報信，但不能立刻就通風報信，因為立刻就通風報信的話，中國海軍艦隊還在西太平洋，距離我們很近，搞不好美軍會要求我們出動艦隊對其進行攔截，那我們就要得不償失並且騎虎難下了，因此，我們應該在中國海軍艦隊就要抵達夏威夷時再通風報信，一來，美軍可以自己去攔截，不需要耗損我們的實力，二來，隻有這樣子，美軍才會確認我們所言不虛，從而相信我們的誠意…”

    “好了！”博恭親王不耐煩地打斷了石原莞爾的辯解，“你的這個提議，軍令部和海軍省會研究的，就這樣吧！”他看著其他人，“如果確定了支那海軍艦隊不是偷襲濟州島或對馬島，而是真的要去夏威夷偷襲美軍艦隊，我看，帝國軍完全沒有必要對其進行攔截或者給美國人火中取栗，既然可以驅狼吞虎，我們又何樂不為呢？”

    永野修身等人紛紛表示讚同：“正是如此！”“如此最好！”

    確定了策略大綱後，會議接下來主要是根據這個策略進行細節上的補充和完善，最終取得了“皆大歡喜”的結果。永野修身甚至提議“美軍那邊有日本人，中國軍隊這邊也有日本人，日本人完全可以兩麵三刀，把美軍的情報越多越好地提供給中國軍隊，從而讓中國海軍艦隊偷襲得更加順利，給美軍造成的損失更加慘重”。這個建議得到了島田繁太郎等人的大力支持。

    會議結束後，永野修身等人無不紅光滿麵地離開了會場，他們內心裏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賞“美中兩國海軍艦隊狗咬狗”的好戲以及接下來更加精彩的“以逸待勞、守株待兔的日本海軍艦隊對返航回國的中國海軍艦隊進行迎頭痛擊”的好戲了。

    散會後，最後離開的兩個人是石原莞爾和山本五十六。石原莞爾走到山本五十六的身邊，神色複雜地笑道：“你現在知道蔣緯國為什麽敢把中國海軍的計劃告訴給我們了吧？”

    山本五十六點點頭：“是的，正如他算計的那樣，我們根本不會通風報信。唉！蔣緯國…這個人簡直就是諸葛亮再世，料事如神、算無遺策啊！”他語氣和表情都苦澀至極。

    “嗬嗬嗬…”石原莞爾也苦笑起來，“蔣緯國真不愧有著一半日本血統，他這個‘半個日本人’真是比我們這些純種日本人還要了解日本人啊！把我們算得死死的！”他的語氣裏充滿一種無力的悲涼，因為他看得清清楚楚：日本人又要上蔣緯國的當了，但就跟上次上當一樣，日本人還是開開心心地上著蔣緯國的當，而看透事實真相的石原莞爾卻偏偏無法阻止。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