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晨曦，如同往日一樣，太陽在薄霧繚繞中緩緩升起。

    雖是九月，但是天氣卻沒有絲毫轉涼的意思。

    小滿一早起來，在窗下整理東西。今日是學校開學的日子，按例她和顧鳴枝都要回學校報到，準備課前的一些東西。

    以往陳玉蘭和芸香都會派人送她和顧鳴枝去學校。可如今顧鳴枝還被她娘關在屋裏罰跪，不知道她今日還能不能去學校。

    小滿換上湖藍色的學生裝，梳上兩根大辮子，再背上一個小布包，儼然一個女學生的模樣。

    小滿身上的學生裝，是時下最流行的學生服。據說是從省城的大學校裏傳來的樣式。上裝類似於旗袍，下裝則是黑色的絲裙，再配上白色的長筒襪和黑色布鞋，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

    一旁看著的小玉忍不住說道：“咱們小姐穿學生裝也好看。”

    “小玉姐，你就別誇我了。表姨還等著我呢。”

    兩個人正打算出門去跟芸香辭行，門外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滿，你今日怎麽也不等我？”

    “鳴枝！你怎麽來了？”小滿的話裏透著驚喜。她可是有好幾日沒見到顧鳴枝了。

    顧鳴枝也穿著一身學生裝，晃晃悠悠的進了屋。

    “怎麽樣，你還擔心我被我娘關著，今日不能去學校嗎？”她嗬嗬一笑，似乎對被關起來罰跪一事毫不介意。

    她有些得意的說：“我顧鳴枝是什麽人，我娘怎麽可能關得住我。”

    “大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還要向二太太去辭行呢。”小玉在一旁打斷顧鳴枝的話，催著小滿去了芸香屋裏。

    這是顧家的規矩。所謂‘出必告’就是這樣，出門到哪裏去都得跟自己的長輩說一聲。像上次他們擅自出府聽戲，就屬於不告而為的偷溜行為。

    等小滿從芸香屋裏出來，兩個人才一同出了小院。

    顧府大門外早有預備好的馬車等候。

    陳玉蘭雖然惱怒女兒不爭氣，把她關在屋裏罰跪了好幾天，但是兩個丫頭讀書是顧之宏親自點頭同意的事情，她也不好不讓她去。

    雖然在陳玉蘭眼中，‘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才是真理，但是她也明白如今的世道跟從前不一樣了。

    既然老爺都點頭同意讓女兒拋頭露麵的去上洋學堂，她還能說什麽呢？總不能讓自己的女兒被那野丫頭小滿比下去吧。

    所以陳玉蘭一早就放了顧鳴枝出來，還吩咐下去，讓人備好馬車，每日負責接送兩位小姐。

    小滿和顧鳴枝坐到車裏，由兩個小廝駕著馬車緩緩駛離顧家，朝城北而去。

    縣中學位於城北一角。這裏原本是一個大戶的宅院，後來被洋人教會買了下來。原本這裏是作為傳教用的，後來這虹文縣動蕩不堪，洋人教士也離開了。

    教會便把這裏建成學校，由教會指派老師來此教學。一方麵守著這個產業有些微薄的收入，另一方麵也方便繼續傳播教義。

    馬車停了下來，小滿和顧鳴枝雙雙下了車。

    一個小廝對顧鳴枝說道：“小姐，太太吩咐我們在此等候。您要是有什麽事情吩咐，就到門口叫我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顧鳴枝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們就一邊等著吧。”

    她拉著小滿往校門裏走。

    此時時辰還早，校門口的人不多，三三兩兩都是學生。有認識的同學，會相互打個招呼，一同進學校。

    可唯獨沒有人跟小滿二人打招呼。不是那些同學不認得她們，而是她們兩個太出名了。

    教會學校的收費不高，這裏讀書的除了少數幾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大多數的孩子都是中等人家出生。

    顧家如今是虹文縣最顯赫的人家，那些同學自覺高攀不起她們。加上顧鳴枝一慣大小姐脾氣，對那些出生低的同學頗為看不上眼。那些同學自然更不會跟她親近。

    等走進了校門，小滿才開口問道：“鳴枝，怎麽今日馬車不回家去？”

    按照往常的慣例，她們倆會在學校用午餐，等下午上完課再回家。顧家的馬車一般會到下午才來接她們。如今馬車不走，隻在校門外等，讓小滿有些奇怪。

    顧鳴枝臉色一沉，抱怨道：“還不是那天晚上惹出的事情。我娘如今像是防賊一樣的防著我。她派那兩個人來學校門口守著，莫不是怕我逃學，跑了不成！”

    小滿聞言倒是一樂。這大小姐也該有人好好治一治才行。

    她打趣道：“如此，你就好好做個乖寶寶吧！”

    “小滿，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顧鳴枝惱怒的吼了起來。

    小滿不等她發作，早已經一個箭步往前跑了。

    兩個人追追鬧鬧，不覺已經到了課室外麵。

    小滿見顧鳴枝追得緊，嬉笑著往前一躥，打算跑進課室裏麵躲一躲。哪知道那課室的門不等她去推，就突然開了。

    門裏出來一個人，還沒等看清楚門外是什麽狀況，就被小滿撞得一個跟頭。

    “哎呦！誰這麽毛毛躁躁的？”

    小滿一看闖了禍，也顧不得去管身後追來的顧鳴枝，趕緊上前去扶地上摔倒的人。

    “常小滿，怎麽是你？”那人被小滿扶起後，詫異的看著她，好像並不相信撞倒自己的人會是她。

    小滿一看眼前的人，也暗自吐了一下舌頭。巧不巧，自己這冒冒失失的一撞，居然撞倒了先生。

    “王先生好！”小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先生是對學堂老師的尊稱。

    此時顧鳴枝也追到課室門外。見王先生杵在那裏，她也不敢貿然去找小滿的麻煩，隻能給王先生行了個禮，乖乖的站到一旁。

    王先生一慣嚴厲，又跟顧之宏有些交情。所以顧之宏才放心把小滿和自己的寶貝女兒交給她管教。

    小滿和顧鳴枝向來怕他。要是哪一天王先生把狀告到顧之宏那裏，她們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王先生看了看顧鳴枝，教訓道：“在學校裏打打鬧鬧，成何體統！”

    顧鳴枝不敢說話，隻用眼睛瞄了小滿一眼。那眼神裏麵分明是在控訴，憑什麽你撞了人，讓我來挨罵呀！

    其實這也不怪小滿，誰讓她顧家大小姐平日裏表現不好，又不得人緣呢？

    王先生訓了顧鳴枝幾句，吩咐道：“你們倆既然有精力打鬧，不如留下力氣去圖書室裏，把這期的新課本搬過來吧。”

    王先生說完，自己回課室裏去了。

    小滿和顧鳴枝互看一眼，兩個人都不由噗嗤一笑，拉著手朝圖書室跑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