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副官並不理會那些磕頭求饒的犯人，徑直走到小滿身前，輕聲問道：“表小姐，你沒事吧？”

    小滿嘴唇發白，心裏的震驚不亞於那些跪地求饒的犯人。

    在她看來，張副官此舉與其說是在震懾那些無關緊要的犯人，還不如說是震懾她。

    剛進牢房，她還沒有見到他口中所說的那個人，他就借著替她出氣的由頭，在她麵前槍殺了一個犯人。這不是威嚇是什麽？

    小滿腦子裏有些混亂，沒工夫去多想別的事情，隻是下意識的回答了一句。

    “我沒事。”

    “沒事就好。”張副官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我們繼續往裏麵走吧。”

    不等小滿點頭，他已經先走一步了。

    那些犯人看到張副官離開，如獲大赦的鬆了一口氣。

    小滿不敢再多看一眼那個死不瞑目的犯人，隻得低頭歎了一口氣，跟著張副官繼續往裏走去。

    沿途經過那些牢房，裏麵的犯人老實了許多。再也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所有的犯人都縮到牢房最裏麵的牆根下去了。

    可小滿越往裏麵走，就越心驚。

    牢房裏的格局都一樣，但是從關押犯人的角度來看，靠近門口的幾間牢房裏，關押的犯人最多，而越靠近裏麵的牢房，關押的犯人就越少。到最後幾間牢房，裏麵都隻關了一個犯人。

    這幾個住‘單間’的犯人並不是得了什麽優待。相反的，他們幾乎都處於皮開肉綻的狀態，一個個慘兮兮的趴在牢房裏，隻能用奄奄一息來形容。

    顯然，這幾個犯人都是被用了重刑。

    小滿推斷，這個牢房應該是按照犯人罪行的輕重來劃分區域的。重罪犯人都關在最裏麵的牢房中，一來是防止他們逃跑，二來也是方便對他們用刑，好逼問出口供。

    要是馬大帥那邊的人被抓到的話，應該是關在這裏邊幾間牢房吧？大海哥和超哥哥會不會……

    小滿不敢往下想。她下意識用眼睛在那幾間牢房中掃視，希望看出一些端倪來。

    在她心裏是矛盾的。她不希望在牢房裏看到她所熟悉的身影，可越是看不到，她心裏就越不踏實。

    短短十來步的距離，小滿像是走過了煉獄。

    可那些趴在牢房裏血肉模糊的犯人，壓根看不出長得什麽模樣。這裏麵到底有沒有麥大海或者馬超，她不敢肯定。

    “表小姐，我們到了。”

    張副官的話突然鑽進耳朵裏。小滿的心神被強行拉了回來。她舉目一看，牢房盡頭居然有偌大一個空間。

    隻是，在這個空間裏彌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作嘔。

    這個空間勉強算是一間很大的房間吧。四壁都是堅實的石頭砌成，連一個窗戶也沒有。房間裏的光線全靠牆壁上嵌著的兩盞油燈來提供，整個房間顯得十分昏暗。

    最裏邊靠牆的位置，立著一個木頭架子。架子上麵有團黑乎乎的東西。借著昏暗的光線，小滿依稀能辨認出那是一個被綁在木架上的人。

    木架前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火爐。火爐裏麵的炭火燒得正旺，把整個房間烤得熱烘烘的，跟外麵的天寒地凍形成鮮明對比。

    在一側的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

    看到這裏，小滿知道，這就是傳說中，大牢裏最可怕的地方——刑房。

    她原本蒼白的臉變得更加蒼白。

    “張副官，您老人家怎麽來啦？”刑房裏兩個嘍囉正在說話，見張副官二人進來，他們趕緊殷情的迎了上來。

    張副官看了看木架上綁著的人，開口問道：“他招了嗎？”

    一個嘍囉麵現尷尬之色，伸手抓了抓腦袋。另一個則說道：“這小子嘴太硬了，我們哥倆用了十八般武藝，他居然一個字也沒說。”

    “就是什麽也沒有問出來？”張副官凝視兩人，嚇得那兩個嘍囉一個激靈。

    一人趕緊說道：“副官放心，我們兄弟倆自打大清朝那時候，就在這衙門的牢房裏看管犯人。在我們手底下，還沒有什麽也不說的犯人。您放心，我們馬上讓他開口。”

    他說著，給一旁的同伴使了個眼色。兩個人走到那燒得正旺的火爐旁，伸手在裏麵撈起一塊燒紅的烙鐵，直奔木架上的犯人。

    “你招不招？”

    他們的喝問聲似乎起不到作用。木架上的人微微抬頭，卻什麽話也沒有說。

    兩個嘍囉在張副官麵前覺得丟了臉麵，惱羞成怒之下，手裏的烙鐵也狠狠的摁到那犯人的胸膛上。

    “啊——”

    犯人口裏爆出震耳的痛呼聲，腦袋往下一垂，失去了意識。在他痛呼的餘音中，還夾雜著血肉被烙鐵熨燙的滋滋聲。原本已經腥臭無比的空氣中，那種血腥的味道更濃。

    小滿站在張副官身後，嚇得麵無血色。一種惡心的感覺襲上心頭，她再也忍不住胃裏的翻江倒海，一轉身，扶著牆壁吐了起來。

    從小到大，她何曾見過如此血腥殘暴的場麵？

    即便當年被困在猛虎山匪窟的時候，她親眼見過馬大刀子摔死一個鄉下郎中。可那也沒有今日在這個刑房裏所見殘忍。

    至少，當日馬大刀子給了那個郎中一個痛快。可眼前的這些人，卻似乎是以折磨人為樂趣。這樣生生的用烙鐵烤熟皮肉，帶給那犯人的痛楚，小滿不敢去想。

    “表小姐，你沒事吧？”張副官遞過來一塊手帕。

    小滿胃裏的東西已經吐完，整個人倒是輕鬆了一些，隻是受驚的心髒卻跳得格外的快。

    她厭惡的推開張副官遞來的手帕，扶著牆根站穩身子，喝問道：“張副官，你今日騙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們是怎樣殘暴對待犯人的嗎？”

    “那倒不是。”

    張副官望著小滿，還是往日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樣。可是他這幅模樣看在小滿眼睛裏，卻像惡魔一樣可怕。

    這還是那個常來顧家走動，一慣對自己彬彬有禮的張副官嗎？

    張副官指了指木架上綁著的那個犯人，說道：“表小姐替我認一認此人吧。”

    小滿順著張副官的手指看向木架上的犯人。隔得太遠，光線又不好，她根本看不清楚那人是什麽模樣。

    她搖了搖頭。

    “表小姐可以走近一點看。”張副官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滿的心跳得厲害，很怕看到木架上的人會是麥大海或者馬超。可她還是跟在張副官身後，一步步走近木架。

    剛走近，那木架上昏死過去的犯人原本低垂的頭，卻突然動了一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