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的話說完，房間裏陷入沉默。

    芸香不再說話，是想給小滿留下考慮的時間。小滿也確實在考慮芸香剛才講的事情。不過她考慮的不是自己要不要跟夏姨娘走，而是怎麽想辦法保住顧家。

    在小滿看來，跟著夏姨娘對自己未必會有好處。就算夏姨娘會真心對待她，她身邊的張副官之流，也未必會待見她一個小丫頭。

    照表姨的話來看，顧家已經外強中幹，再無能力像從前巴結劉督軍一樣的去巴結馬大帥。

    可若隻是因為財力的問題，倒也不算什麽。畢竟經過劉督軍多年的盤剝，加上最近一段時間的強行壓榨，這虹文縣裏的富貴人家大都跟顧家差不多的情況。

    馬大帥就算再狠，也不至於把這虹文縣裏的鄉紳統統殺光吧。

    問題的關鍵是，在劉督軍盤亙虹文縣期間，顧家跟督軍府的往來頻繁。劉督軍為了穩定人心，更是每每在人前提及他跟顧之宏之間的情誼如何真摯。

    這樣一來，顧家自然被打上了劉督軍的烙印。在虹文縣裏，幾乎人人都說，顧家是劉督軍的人。

    照如今的形勢來看，劉督軍支持不了多久，這虹文縣很快會成為馬大帥的地盤。

    對於縣裏的大戶人家來說，他們盡管已經被劉督軍耗空了，可大戶人家的底子還是有的。馬大帥為了穩定局麵，也不太可能為難他們。

    可顧家卻不一樣。顧家已經被看作劉督軍那邊的人，馬大帥控製虹文縣後，不管是從排除異己的角度，還是從殺一儆百、震懾當地鄉紳的角度來考慮，他都有可能拿顧家開刀。

    這要是在從前，顧家還風光的時候，或許還能用錢財來賣命。可如今的顧家，恐怕再也沒有那個能力了。

    所以，一旦馬大帥占領虹文縣，顧家倒黴的日子也就來了。

    顧之宏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會對芸香有之前的一翻考慮，讓她跟隨夏姨娘離開避禍。說到底，他心裏還是重視芸香多一些。

    小滿知道，芸香雖是青樓出身，可卻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這一點，從她當年收留小滿，並傾力培養這件事就能看出來。

    芸香已經表明態度，她絕不會離開顧之宏。尤其是在他落魄之際，她更不可能拋開多年情誼自己跑了。

    既然表姨執意要留下，小滿又怎麽可能自己離開呢？表姨是至情至性之人，她又何嚐不是呢？

    隻是，芸香留下來是要跟顧之宏同生死共患難。而小滿考慮的，卻是如何保住顧家，讓大家都沒事。

    憑她跟麥大海的交情，麥大海可以為她做很多事情。但是對於麥大海是否能左右馬大刀子的決定，這一點小滿並不樂觀。

    思來想去，或許隻有馬超能做到這一點。畢竟他是馬大刀子的獨子，他開口說話，馬大刀子怎麽也能聽進去幾分。

    隻是要去求他，自己又怎麽開口呢？

    小滿心裏不覺浮現出馬超那張妖媚的臉龐。

    他是那麽好說話的嗎？

    正當小滿出神之際，芸香卻已經沒有了耐心。

    “丫頭，你倒是說一句話啊！”芸香打斷小滿的思緒，“表姨不走，可是你必須要走。如今顧家自顧不暇，恐怕是保護不了你了。”

    “表姨，我不走！”小滿斬釘截鐵的說。

    芸香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看小滿之前眼神淩亂，表情呆愣，猜到她應該是在心裏思忖。所以她並沒打擾她想事情，而是留出時間讓她好好考慮。

    她一直覺得小滿是個懂輕重的孩子，對於顧家目前的狀況，她應該能分得清楚，必定會做出明智的選擇。可沒想到她考慮了半天，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丫頭，你……”

    芸香開口，卻被小滿搶下話頭。

    “表姨，你別說了，這是我深思熟慮後的選擇。”

    “剛才你也說了，顧家如今外強中幹。這些年表姨父跟劉督軍交好，除了表麵風光之外，他根本沒有占到劉督軍絲毫便宜。反倒被他年年盤剝，把偌大一個家業弄到如今這幅田地。”

    “表姨父是什麽人，你比我清楚。連他這樣老練之人都不是劉督軍的對手，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小丫頭，跟著他又會有什麽好下場。”

    “或許夏姨娘會為我多考慮一些，可表姨你細想想，在我和她夫君之間，她最後會選擇誰？”

    芸香不置可否，但是心裏卻十分明了。

    小滿繼續說道：“這場仗劉督軍是要輸了。他要是對咱們有心，絕不會不派人知會一聲，就帶著老婆悄悄逃走。若我強要跟著去，弄不好走到半路上，他將我往那野地裏一丟，到時候我一個小丫頭如何是好？”

    芸香低頭沉思。小滿說的不無道理。

    “可是留下來，這裏萬分凶險。小滿，表姨隻想你能好好活著。”

    小滿知道芸香的擔憂，覺得有些事情也不該再瞞著她了。

    “表姨，我到顧家十來年了。顧家對我有養育之恩。此時正是顧家危難關頭，我怎麽能自己離開呢？”

    小滿理了理思緒，突然抬頭問道：“你還記得當日在有福茶樓，那個前來相親的白勇嗎？”

    “他……”芸香疑惑，看了看小滿沒有說下去。

    “他是馬大帥那邊的人。”

    “什麽！”芸香心裏一驚。

    雖然她猜到小滿突然提起白勇，一定是有原因的，可她萬萬沒想到，那個來相親的登徒子，居然是馬大帥那邊的人。

    “你怎麽知道？”芸香下意識問，卻不等小滿回答，她又開口說，“莫非是那次你被他劫走……”

    小滿點了點頭，算是告訴芸香，她猜對了。

    的確，小滿是在那一次知道馬超真實身份的。

    芸香愣愣的望著小滿，眼神裏麵有些複雜。大概腦子裏太亂了，她一時間還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過了片刻，芸香才開口問道：“你跟他之前在洋學堂就認識。莫非你們當真已經……”

    “沒有！”小滿打斷芸香的話。

    她知道表姨問的是她和馬超的關係。從種種跡象來看，她和馬超之間發生的事情確實會讓人誤會，他們兩個已經互許終身。

    可小滿心裏對馬超的感情很複雜。她自己也理不清楚那是什麽樣的感覺。

    小滿的否定是出於本能的衝口而出，可芸香卻狐疑的看著她。

    “他真能為了你，保全咱們顧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