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芸娘怪異的臉色，小滿的心就忍不住往下沉。

    久病之人的臉色好不到哪裏去，可芸娘偏偏在這個時候臉上出現了怪異的紅暈，聯想到她之前突然精神變好，竟然能下地走動的情況，小滿意識到這就是老人們說的回光返照。

    久病虛弱之人出現回光返照，基本上就是離死不遠了。小滿的心像被揪著一樣難受。

    “小滿……我、我大概不行了……”芸娘說話斷斷續續的十分吃力，小滿不得不湊近她身前，仔細聽她說話。

    “芸娘，你堅持住，別說喪氣話。”

    “我、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我已經油盡燈枯，活不了……小滿、小滿，你還記得答應過我的事情嗎？”

    “我記得，我會照顧好三個小丫頭。芸娘，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她們三個還小，沒有娘的孩子很可憐，我代替不了你！”

    小滿知道希望渺茫，但還是鼓勵芸娘堅持下去，希望能發生奇跡。

    “小滿，有你……我就放心了！”芸娘幾乎是拚盡全力喊出這句話，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力氣了。

    “娘……”小丫已經哭成了淚人，趴在床頭不會說話，開口閉口隻喊娘。

    “小……小丫，乖……”

    芸娘勉力伸出枯瘦的手，想再摸一下小丫的頭，手剛抬起來，卻又無力的垂了下去。這個苦命的女人，致死也沒能再撫摸一下自己的孩子。

    “芸娘！”小滿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悲傷，痛哭起來。

    “小滿姐姐，我不要娘死！你救救她，小丫給你磕頭。”小丫這會兒才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娘親已經死了。她竟然跪下給小滿磕頭，希望自己的娘親複活。

    “小丫……”小滿心裏更加悲切，一把摟著小丫，兩個人抱作一團哭了起來。

    哭過一回，小滿從悲傷中清醒過來，意識到芸娘已經去世，而她托付給自己照顧的三個丫頭中，大丫和二丫還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小丫已經哭累了，趴在小滿身上流淚，卻沒有了哭聲。小滿剛要開口安慰她，就聽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哐啷’

    門被猛烈的推開，一道瘦小的身影奔了進來。

    “娘，我找了大夫，有藥救你了！”

    大丫的聲音在安靜的屋裏格外刺耳，聽得小滿心裏又是一酸。

    “大丫，你娘、她已經……”

    小滿的話沒有說完，大丫已經意識到了她想說什麽，雙眼瞪得老大的轉向床上的芸娘。

    “不可能，我娘隻是暈倒了，她怎麽會死！”

    大丫身後，二丫拉著大夫的手擠進門裏，正好聽見大丫的話。她驚恐的問道：“大姐，你說什麽？娘不是好好的睡著嗎？”

    她轉頭扯了扯大夫的手說：“大夫，我娘還沒死，你快救救她！”

    “對，你給她打針！打了針了她就會好的。”大丫一個激靈跳起來，和二丫一起把大夫拽到床前。

    大夫遠遠的看了芸娘一眼，就知道芸娘已經死透了。但耐不住兩個小丫頭的拖拽，他還是走到床頭替芸娘檢查了一下，隨即衝小滿搖了搖頭。

    “大夫，你別搖頭，你給她打針！像上次一樣，打了針我娘就好了。”大丫意識到自己的母親已經死去，但怎麽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大丫，你娘已經死了。”大夫說出大丫最不願意聽的話，伸手在口袋裏掏出一把大洋。“這些診費還給你，替你娘準備後事吧。”

    大夫說著又搖了搖頭，把大洋塞到大丫手上，轉身離開了房間。

    大丫呆愣的站在床邊，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一聲大吼，把手裏的大洋悉數扔在了地上。

    “我不要大洋，我要娘！”

    “我也不要大洋，我要娘！”二丫跟著哭了起來，惹得小丫也大哭不止。

    一時間屋裏全是三個小丫頭悲切的哭聲，聽得小滿心酸不已。本該是高高興興辭舊迎新的年三十，卻變成了小滿和三個丫頭最悲傷的日子。

    除夕夜裏人們在鞭炮聲中歡笑，而小滿的四合院裏卻是愁雲慘霧一片悲聲。

    芸娘這一走卻不是時候，正趕上過年，人人都嫌晦氣，四鄰八舍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過來幫忙的。

    好在年初二的時候沈師傅突然回了四合院。他聽說了芸娘的事情，也不免一陣感歎，主動過來幫忙處理芸娘的後事。

    沈師傅在大河區住了多年，多少有幾個靠譜的朋友。在他的幫助下，小滿出了雙倍的工錢，總算是找到幾個不嫌晦氣的人過來幫忙。他們把芸娘的遺體抬到亂葬崗，安葬在大丫父親的墳頭旁。

    棺材太貴，芸娘是用不上了，小滿就用她睡過的棉被勉強裹了讓她入土。安葬好芸娘，三個丫頭在墳頭哭得死去活來。沈師傅和小滿勸了半天才把她們勸回了四合院。

    至此，三個小丫頭就成了小滿的牽掛。

    初八那天三嬸帶著兩個租客過來，把他們分別安置在小滿隔壁和大姣以前住的那間屋子裏。安頓好新租客，三嬸神神秘秘的把小滿拉到一旁。

    “小滿，我聽說芸娘是死在屋子裏頭的。你要是嫌晦氣，我把你的房間換到隔壁巷子去吧。那邊的屋子雖說小一些，但總強過住在剛死過人的屋子裏吧。”三嬸仗義的拍了拍胸脯。“你要是同意，租金我做主再給你少一些。”

    “三嬸，我知道你為了我好。但是大丫她們才死了娘，我要是再搬出去，她們三個怎麽辦？”

    小滿委婉的拒絕三嬸。三嬸眼睛滴溜溜一轉，拉過小滿壓低聲音說道：“丫頭，我是看在你對我有恩才跟你說這些話的。那三個小丫頭的事情，你管不了，最好別插手，省得給自己惹麻煩。”

    “三個小丫頭能有什麽事情？三嬸你是不是……”

    不等小滿說完，三嬸一擺手打斷了她的話。

    “小滿，三嬸言盡於此，你好好考慮，盡快答複我吧。要是想通了，就到我那邊跟我說一聲，我會盡快安排你搬家的。”

    三嬸說完話走了，小滿卻被弄得一頭霧水。三嬸的話明顯有古怪，但是有什麽古怪她卻想不出來。三嬸又不肯說明，弄得小滿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但無論怎樣，小滿是不會拋下大丫她們三個不管的。

    隻是她沒想到三嬸說的麻煩會來得那麽快。（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