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身微微晃動，小桑揭開簾子，見是小虎，他竟也跟著坐到車外，手裏握著韁繩，小桑很詫異。

    “你一個孩子，出遠門不安全，我是兄長，就勉為其難護著你了”他昂著頭，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四處亂瞟的眼睛卻出賣了他。

    小桑被他傲嬌的小模樣逗樂，笑著迎合他：“是，有勞兄長了”。

    說罷，從他身側跳下車，望向站在門楣處的岑姑姑。

    “桑丘蒙姑姑照料十一載，如今心念已定，決心走出家門，行丈夫之事，為我極北黎民討伐豺狼、誅殺虎豹，此去，必是凶險，歸期難定，若能再見，也定是風停雨住之後，小虎跟了我，姑姑身邊無人照料，萬望姑姑保重身體，靜候佳音”說罷，低頭拜別。

    轉身，再不曾回頭。

    “小虎，走吧，已經快巳時了”。

    “好嘞，駕！”小虎一抽馬鞭，馬兒們揚起四蹄，在耀眼的白雪中奔出了銀裝素裹的村子。

    麵前，一輪紅日正從東南方地平線上冉冉升起，映照著小虎歡喜興奮、凍得通紅的年輕臉龐，如夢似幻。

    ＊…※…¤…＊

    小桑自小幾上拿起一張地圖，放到麵前攤開，仔細琢磨著。

    博爾古村位於大蒼山西南靠北一側位置，收糧官每年需將官糧運至塔圖要塞，再統一補給發放到呼圖防線守軍之中，呼圖防線，顧名思義，位於呼蘭草地、塔圖要塞之間，是極北與東盛腹地之間的第一層防線，意義重大，由東盛護國將軍、當朝寵妃顧淑妃胞兄顧庸之常年鎮守，守軍四十萬，兵強馬壯，可謂固若金湯。

    呼圖防線以北，是極北被稱為死亡區域的布丹沼澤，沼澤內有一條通商古道，十一年前開始，就再無人跑商，如今，估計仍是罕無人跡。

    收糧官所走的，必定是靠近呼圖防線的官道，這條路繞過了布丹沼澤南端後，再向西北避開冬木錯湖區，至多羅古城補給。

    多羅古城過去是馬幫商人出通商古道後，第一個交易點。

    收糧官一行輜重前行，五天前從博爾古村出發，積雪天，未裝擋雪板，到達多羅古城，應還需十日左右，這十日裏，足夠小桑經通商古道趕至多羅古城！

    東盛控製極北以後，多羅古城雖沒有北地馬幫商人往來，卻依舊有子合國、東盛、甚至大梁商人在此停駐交流，魚龍混雜，各國商人爭利，時常就有鬥毆殺人事件發生，在此截殺，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若能在殺人現場製造一些指向性的證據，或者直接挑起矛盾，找個替死鬼，就更完美無缺了，小桑摸著下巴，明麗的鳳眼裏，光華瀲灩，狡黠靈動。

    “小虎，向西直走”

    “好嘞”小虎並不知西方是哪裏，如若他知道即將進入的，就是傳說中十年無人走過的死亡通道時，想必就不會如此輕鬆淡定了。

    兩天後，小虎駕著馬車正式進入通商古道。

    初時，小虎隻是覺得這條路有些過於安靜，並未多想。但走了有上百裏路左右後，竟還未見過任何哪怕一隻飛禽走獸，小虎心裏就開始打鼓。

    直到——

    “咯吱”一聲，馬車顛簸了一下，似是壓破了什麽東西。

    “籲…”小虎拉緊韁繩，待馬兒停下，跳下馬車，扒開積雪，看見那破裂的是什麽東西後，嚇得一聲尖叫，一屁股坐到雪地上。

    小桑夜裏駕車，這會兒正在歇息，剛照顧完不言不語、木偶一樣毫無存在感的吉布楚和，匆匆進入夢鄉，就被小虎的驚呼聲吵醒，她揉揉困頓的雙眼，無奈掀開車簾，就見小虎坐在車下，望著身前雪地一動不動。

    “不就是個骷髏麽，這就嚇傻了？”跳下車，她也見地上躺著個破裂的骷髏，看顏色形態，應是最少十年了。

    “骷…骷髏…有死人？”小虎依舊傻傻的，從小在村子裏長大，也沒見過每年收糧官的殘暴，小虎這是第一次如此直麵死亡，他隻覺得小桑真是個變態，竟饒有興趣地看著那駭人玩意兒！

    小桑作為共和國少校，又身處特殊部隊，說是從槍林彈雨中走過，也毫不為過，如今隻是個十幾年前的骷髏，她自然是不怕的。

    “觀其形態，下頜骨大張，眉骨高挑，應是驚嚇恐懼致死”，小虎這下更是驚恐，他…他竟然這都看得出來？

    “對，就是兄長此時的神態”，小桑有心逗逗小虎，將那破了一道口子的骷髏舉到小虎麵前，溫和開口。

    “啊啊啊…殺千刀的！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小虎猛地對上骷髏上那對空洞的眼窩子，覺得靈魂都嚇得酥軟了，這天殺的壞胚子！就不該一時心軟，跟著他跑出來！

    如今在這半道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荒無人煙的，叫他如何？

    “哈哈哈，瞧你那小樣兒，不過是個死物，你怕什麽，它能吃了你麽，來，你摸摸，這東西骨質依舊堅硬，基本未風化，手感還算不錯”小桑看著小虎義憤填膺的表情，配著他虎頭虎腦的長相，隻覺得分外喜感。

    “嗚…姑姑，這壞包子嚇死我了，嗚…”小虎終於哭了，大聲尖叫著跑到不遠處樹下，背對著小桑抹眼淚，那背影瞧著好不淒涼。

    他們二人在車外如此鬧騰，車內躺在榻上的吉布楚和卻依舊毫無反應。

    “死物是不怕的，這世上，最該怕的該是活物才對，過來吧，你看看，如此握著它，什麽都未發生呢”小桑大抵是怕把他嚇狠了，要是鬧了脾氣，就剩自個兒一個人駕車，便隻得開口，半是誘哄半是認真。

    “少胡說八道了，活的有什麽好怕的，死了才嚇人哩！”小虎到底天真純善，還沒真正見識過人心艱險，在他的世界裏，隻有鬼怪是可怕的。

    “是是是，兄長說的自是對的，是小桑狹隘了，還望兄長不計較我的過錯，咱們該趕路了，兄長可否繼續駕車？”小桑沒再瞎胡小虎，看看天色，對小虎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