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桑捧著地圖細細看著，心中一片明朗。哥哥是出家人，但也沒有規定出家了就不能再領著俗世的差事呀。

    嚴格說起來，她擔著婆羅門佛子的名號，是要比哥哥還正經的出家人。但是，不是照樣在坐在南荒龍椅上麽。

    南荒如今正是用人的時候，說實在的，哥哥天天沒事幹，她還是很羨慕嫉妒的；再加上，他一旦真的沒事情幹的時候，就隻有念經打坐這一件事情，整個人顯得越發的不真實。

    她希望哥哥有點人氣兒，盡管他已經悟道。

    “陛下，鎮南王世子求見”

    有宮女進來輕聲通報，打斷了兄妹二人的溫暖氛圍。

    小說那個將地圖收起來，交待宮女下去準備茶水。

    應渠已經好幾天沒有來了，自從小桑從鑄劍城回來之後，應渠就很少再來間她，不再像以前一樣，有事沒事就到皇宮中轉悠，好似鎮南王府真的沒什麽事情一樣。

    小桑明白他這般變化的原因，自己在鑄劍城的事情，恐怕大家都知道的。和聞人玖的關係，也不是什麽秘密。

    “應渠見過陛下”

    “坐吧”

    寂泉坐在一邊沒有插話，他目前的身份出於不明狀態，親近的人知道小桑把他喊“哥哥”，但終究是沒什麽實質性的身份。

    天下人，包括聞人正，都還不知道桑丘戟已經回來的消息，更別說桑丘戟還有個兒子的事情。

    小桑也有意瞞著，現在她還不能過早將哥哥和父親暴漏在人前，一旦別人知道他們的存在，隻怕下一刻就要成為眾矢之的！

    在封建時代中，哥哥的存在，在外人看來，到底是不一樣的意義！

    “世子今天進宮，是有要事稟報？”

    應渠被她清淩淩的目光瞧著，忽然不知道怎麽回答了。他能說自己隻是很多天沒有見到她了，按捺不住自己焦躁的心，所以這才來了麽？或者，說自己被她和聞人玖的關係刺激，這些日子一直憋悶著？

    這時候，再看她望著自己的目光，那般清澈，不帶一絲綺念的樣子，和自己滿腹愁怨的心情不同，她是真的坦然…兩相對比，他隻覺得前所未有的狼狽。

    “是有一件事情，前幾天，父王說，希望把應梨嫁了，想問問陛下的意見”

    他絞盡腦汁，還真的想到了一件正經事情。雖然，鎮南王根本就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這隻是他忽然想到的一件事情而已。

    小桑詫異了，和寂泉對視一眼，沒說話。應梨？不就是鎮南王的嫡女麽，她記得那女孩子今年十六七了，確實是該嫁人了，不過，為什麽這麽突然？

    “你們鎮南王府有什麽人選？”

    小桑可沒有忘記，別看應渠是自己一派的，但是老鎮南王卻是對鳳辰月忠心耿耿的！

    應渠聽她這麽問，就知道父王的事情讓她還不能完全信任鎮南王府。

    “沒有的，父王老了，經常做一些不合時宜的事情，這都是他老糊塗導致的。所以這一回，他不敢再擅作主張，選了什麽不合適的親家，毀了應梨的婚事，故而，他要在下來文文陛下的意思”

    他說了這麽多，其實是希望能稍稍修補一下陛下與父親的關係。讓他的老父親，不至於每次進宮參加宮宴都是低著頭。

    “應梨今年確實可以嫁人了，回頭我給你留意，看哪家兒郎適合，你放心，不會虧了她”從小桑的立場出發，自然是要首先考慮利益問題，畢竟，應梨是鎮南王府嫡女，這樣的身份，該配給怎樣的人家，這真的不好辦。

    高門貴女，應梨算是其中出身最好的一位，比皇室中，小桑那些個八竿子打不上關係的表姐妹、姨姨之類的還要重要些。

    想到那些女人，她心中忽然又有了一個主意，可以找個機會一次性將她們都嫁出去，省得每天吃個飯的時候，都要聽著她們在自己麵前勾心鬥角，耍點小心思…

    “阿木，你去宣禮儀監總管過來議事”她心裏有了個想法，剛好後天就是一年一度的重陽節。她記得有個宮裏中了不少菊花，正好，可以辦個賞花宴什麽的，請京中才俊小姐們都來參加，一次向下來，能解決不少未婚男女青年的終身大事！

    女王要辦賞花宴，收到帖子的人家自然是很積極。如今的女王，比上一個可是要好上太多了！辦事公正，從來沒有親疏之別，賞罰分明，處理政事也是廣聽眾意，唯一的缺陷，大致就是宮宴太少了，他們這些個大臣就隻能在議事的時候看見女王，至於家眷，根本就沒機會一睹鳳顏。

    京中各家都很重視，一時間，鳳凰城中但凡是有名氣的裁縫鋪子，都忙得不可開交，再有名氣一些的店子，基本上都是在晝夜趕工！

    重陽節到了的時候，不少貴重小姐們一大早就起床，從早上打扮到下午，一整天都不敢吃東西，生怕自己吃的太飽，傳了衣裙不好看，進宮給自己的家族出醜！

    對這些情況，小桑是不知道的。她是在下午時候，才被哥哥從禦書房中拉出來的。哥哥親自監督她吃過飯，方才告訴她，宮宴的時候快到了。

    小桑不可能在宮宴上為自己選個什麽，所以，她並沒有太過打扮。隻是穿了新做的女王鳳袍而已，說起來，她還是第一次穿著這玩意兒。

    登基的時候，是父親戴了麵具，一身男裝很簡單地應付了。今天，她第一次將這件黑底繡著殷紅如血的鳳凰花的袍子穿在身上！

    她堅持沒有讓前來幫忙的皇阿姨幫忙，守住了自己的頭發，沒讓她梳成女王的發式，依舊是一如從前那般，梳著極北人的雌雄莫辯的散發，隻是發辮如今已經是十四根了。

    “這件鳳袍，陛下真的…天生就適合！”

    這位皇阿姨名喚鳳菀，今年也不過十九歲，此前一直陪著自己的父妃住在冷宮中，如今換了王，她們這些住在冷宮中的，也都被新王下旨搬了出來，鳳菀這才有機會跟其他的皇室成員一起，同桌吃飯。

    南荒皇室的晚膳，是要所有住在宮中的成員，一起用的。

    小桑隻要沒事的時候，也會帶著哥哥一起過去，與這位溫婉膽小的皇阿姨還是有點接觸的。

    “皇阿姨今晚也留個心，若是有看得對眼的，跟小桑說說，都可以考慮的”

    小桑骨子裏是現代人的思維，如果鳳菀選中的人，對方確實適合她，小桑也不會棒打鴛鴦。

    鳳菀被她鬧了個大紅臉，“陛下打趣我了”鳳菀在冷宮住慣了，她與人說話，從來不擺架子，就算是如今成了少數幾個受到小桑器重的公主，她也不會將“本宮”二字隨時擺在嘴上。

    “走吧，皇十六阿姨”

    喊完，小桑自己莫名有些囧囧的，皇十六阿姨…好奇怪的稱呼呐。不過，皇室人員龐大，這很正常。說起來，她好像有皇二十七阿姨？對方似乎今年才十二歲？

    據說，自己最小的皇姨姥姥，今年也不過是二十幾歲？

    一路上胡思亂想著，小桑來到了今夜舉辦賞花宴的秋慈宮。

    寂泉已經等在門口了。

    他今夜也稍微打扮了一下，宮中眾人以為集權式小桑的義兄，便把他也當作王子看待了。

    寂泉身上穿著的，是一件淡藍袍子，很清淡的顏色，與他這個人周身的氣質很搭調，好看確實好看，畢竟與小桑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能不好看麽，不過……

    小桑眉心皺成了大大的疙瘩，哥哥穿這樣的衣服好看倒是不假，可是怎麽看，怎麽沒有人氣兒！

    他不知道自己很不食人間煙火麽，還這般仙氣飄飄的！“哥哥，你以後要穿得活潑點，知道嗎？”

    感覺自己莫名其妙被嫌棄的寂泉：“……”

    有一個這樣子顏控的妹妹，他也真的是好憂桑的。

    長得好看，她還嫌棄！

    “小桑，出家人四大皆空，哥哥不在意外在的”他也無奈了，這般站在這裏，被嫌棄了，要是給人家看見了，丟的也是小桑的人。

    “哥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釋迦老祖鼓勵咱們要光明，心中無塵。所謂胸中無塵，我認為首先得目下無塵才是，可是，你這般穿著，我覺得自己已經目中生塵了”小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簡言之，你這樣子穿衣服，我沒辦法接受，辣眼睛呐！

    寂泉：“……。”

    他好委屈的，是不是？

    “算了，哥哥你以後注意點，穿衣服鮮活一點嘛，你看我這小紅花，多麽漂亮，你在看你那抹布一樣的東西，是不是沒有我好看？”

    她還希望哥哥能跟哪個姑娘看對眼呢，可是哥哥這樣穿著，不就是在對人家姑娘說“我是一朵高嶺之花，爾等凡人休要無故前來打擾”麽？

    哎呀，有一個不願意找個香香軟軟漂亮嫂子的哥哥，她很操心的好不好。

    “走吧，進去吧，你真是不讓我省心呀”

    鳳菀一直站在一旁，聽了這麽老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一下就笑出聲了，“寂泉公子這樣已經很好看了，陛下你的眼光太高了”

    “皇阿姨，你不說我都忘記了，還有你，你看看你，長得不差呀，怎麽就不穿的喜慶些，你看那邊過來的皇十八阿姨，是不是穿的很喜慶，多好看呀”

    鳳菀：“……”她一身水紅的裙子，哪裏素了？

    那邊遠遠過來的鳳漪：“……”

    謝謝你誇獎，我之所以穿著這件繡滿菊花的袍子，還不是因為陛下你下旨說要有個人出來鎮場子，所以找了我，還用了這麽一件醜的人神共憤的裙子來的？

    鳳漪不自然地扯了扯自己身上這件五彩斑斕的裙子，渾身不自在。

    小桑看見了她的動作，忽然有些心虛，本來是看在自己那一大群的皇姨姥姥、皇阿姨中，就隻有鳳漪長得最能對得起老鳳家的基因，代表了鳳家顏值的最高頂點，所以才讓她穿著活躍氣氛的，接過，好像有點…弄巧成拙？

    所以，她趕緊拉著哥哥進了秋慈宮。

    她到的時候，秋慈宮大殿中，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衣袂飄香，滿目都是千嬌百媚的姑娘，圍繞著姑娘們賣弄才學的，正是鳳凰城中的一眾青年才俊們。

    不管長得好不好看，這些人今夜都是悉心打扮過得。

    在這些人中間，有那麽一群人，自然就顯眼得緊——

    所有皇室的待嫁姑娘，今夜在小桑的提點之下，都在自己鬢角處插著一朵小菊花！

    說實話，菊花這種東西吧，平時看看還是享受，但插在姑娘家的鬢角上，怎麽看，怎麽怪異！

    小桑進去的時候，大家都看見了。奈何，有了先前京中姑娘們看自己那種欲言又止的暮光之後，這些個皇姨姥姥、皇阿姨們並不想搭理她。

    一陣山呼萬歲之後，一一落座。

    寂泉坐在小桑左下方，他對麵便是應渠。

    大臣們都坐在自己位置上，身邊是自家的公子小姐們。

    小桑萬眾矚目之中，清清嗓子，開口：“今夜的目的，事前已經說的很明白，今夜一時為了感謝朝中各位的辛勞，借此佳節，咱們坐在一起放鬆一下；另一事，便是為京中眾位青年才俊、美貌小姐們解決親事”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今夜結親，是要尋找有緣人，如有私下結黨的嫌疑，還請自覺避嫌”

    這話說完，大臣們都是一陣沉默，他們事前都是打著這個目的來的，誰不是希望找一門對自家有利益的親事，女王說的這般明白，他們誰還敢！

    小桑講過幾句話之後，就告知眾人，可以自行決定才藝表演了。

    為了開個好頭，今夜負責這件事情的鳳漪便上場，跳了舞之後，場上就漸漸熱鬧起來。

    小桑坐著，饒有興趣地看著，殿中那些年輕人之間，誰跟誰眉眼間閃動著光芒，誰看誰看得麵紅耳赤…。

    她沒有留意到，右下方的應渠，卻是一直盯著她看得。

    鎮南王坐在應渠身邊，留意到他的目光，順著目光看了一眼高台上女王那神色，悶不做聲地端起酒杯自斟自酌起來。渠兒眼光好，挑中了天底下最優秀的姑娘，但人家姑娘，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注定是沒有結果的。

    又看砍身邊的應梨，看她心不在焉、是不是跟她哥哥瞄向同一個方向的樣子，他再飲一杯烈酒。

    女孩子家的，怎麽也看上了女王！

    應梨是第二次見到小桑了。

    第一次見的時候，還是一年多以前。

    她記得，那是一個晨曦初露的早晨。

    她早哥哥的莊子裏休養，那個早上她起來看花，誰料，哥哥做過花園的時候，帶著一個人。

    她遠遠看著，那人年紀不大，一身風華無雙，轉過身的時候，麵上的容顏更是驚豔了時光！

    後來，鳳凰城中再有怎樣的雋秀兒郎，在他眼中，都不及那人半分風華！

    她等了兩年，再見的時候，就是在今夜。

    她一直盼望著自己能再見一次那人，然而真的想見的時候，卻是想了千萬種情形中說沒有的——

    那人和自己一樣，是個女人！

    還不是普通的女人，那是她的王。

    鳳梨靜靜坐著，看著小桑。想著，這般優秀的女子，配得上世上最雋秀的兒郎！再看見自己哥哥的樣子，她心中明白了幾分，哥哥恐怕與自己一樣，此生都不可得了。

    其實小桑對他們的目光是有感覺的，隻是她如今已經有了聞人玖，自然不會再胡亂撩人。

    能不招惹的，就不要招惹，若是再有一個顏卿怎麽辦？

    有的時候就是這般奇怪，她剛想到顏卿，那人竟然就真的來了！

    ……。

    在望月城，京郊十裏的大東村中。

    鳳辰星坐在廊下看著月亮，夜涼如水，她麵前擺著晶亮的葡萄。

    有一顆沒一顆地吃著。

    前幾天，忽然有人給自己遞了消息進來。問她，你是誰？

    她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便沒敢再回答。

    過了兩天，那人又遞來了別的消息。這回的紙上，寫著的是一句話：“可吃過烤雪鳶？”

    她幽幽一笑，烤雪鳶？什麽時候遒山神鳥也可以烤來吃了？

    這下，她新匯總有幾分明白，天下間隻有一個地方養著雪鳶，此人，有一半的可能，是遒山來的。

    再過幾天，身邊兩個處理衣服的侍衛，忽然悄悄給她送來了一把小刀。

    刀身狹窄，很好藏。

    她收下之後，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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