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千暮言離開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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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二,備馬!”
聞人玖收起手中的字條,眼眸中凝聚著深重的霜雪。
他手中的字條上寫著:出城向西,三十裏,老樹坡,枯藤草,寒鴉三聲為信。
這是今天早上受到的字條,他用過早膳之後,在書房的窗棱上尋到的。
抖掉霜花,紙上的字跡顯現出來。字體蒼勁有力,鐵畫銀鉤,整體氣勢渾厚大氣,實為難得一見的好筆墨。
聞人玖單騎出城,北風呼嘯中,他墨色大氅翻湧著凜冽的寒氣。玉緞一樣的墨黑長發搖曳出張揚肆意的弧度,駿馬疾馳而過,驚起一地冰雪。
城外向西三十裏的老樹坡,他是聽說過的。早前布置兵力的時候,也曾研究過那一處地形。
老樹坡,是遒山東側很常見的萬丈陡崖!
崖壁上寸草不生,偶有一兩處崖窩,棲息著成群的寒鴉。每每黃昏時分,就算是在鑄劍城中,依舊能聽見幾聲模模糊糊的寒鴉嘶鳴。
聞人玖到的時候,時間還很早,天上的雪花依舊在稀稀拉拉的落著。臘月天兒裏出門,就是有一點不好——風吹在臉上刀子一樣刮得疼,太冷!
這時候,是午時前後。
寒鴉並沒有嘶鳴。
聞人玖也不著急,收緊韁繩,勒住馬。衣袍輕輕一撩,便跳下馬背來。
“呼!”嗬出一口白氣,聞人玖將自己玉白的手伸到麵前,暖暖之後,方才牽著馬兒找了一處背風地兒,毫不憐惜自己價值萬金的衣袍,坐在了雪地上。
他生了一堆火,靜靜坐著。覺得這樣坐著凍手,索性起身從馬背上取了一隻酒葫蘆來。
“烏紮,果真是極北人的酒!”
上回小桑在鑄劍城的時候,他弄了一點烏紮酒放著給她解悶,這幾日實在是冷得緊,他便自己也時不時喝一點,今日出門,幸好有這好東西!
仰頭狠狠灌上一口,一刹那間的灼熱,一路熱到了心底,酒氣回轉,七經八脈也漸漸暖和起來。
酒不多,聞人玖一會兒就喝完了。
酒葫蘆一空,他便發愁了。這時間還早著,他接下來該做點什麽呢?
“遠山黛色眉,瓊鼻似琉璃剔透,菱唇淺淺顏色,水一樣潤澤,美人溝淡淡,斜眸一笑,下巴微微抬起,眼神中流光溢彩,還有一年四季散著的發……。”
他坐在地上,指尖是一根小木棍,雪地上勾勒著的,是小桑。
可惜了,雪地鬆軟,描摹不出她三分顏色……
也不知道這樣冷的日子,那丫頭在做什麽?是和寂泉一起吃著千奇百怪的各色吃食,還是閑來無事逗逗秦不二?
“啊!啊!……”
寒鴉三聲,在酉時響起。
冬日裏天兒黑的早,這時候已經是暮色四合。
聞人玖扔了手中的小木棍,緩緩站起身來。
“閣下終於到了”
他的話,是對著崖頭上,那一抹黑影說的。那是一個戴著兜帽,穿著一身寬大的鬥篷的人影。麵容掩蓋在他漆黑的都毛重,看不見一點外貌年紀。
“小子倒是好心智”
聞人玖哈哈大笑起來,都是明白人。
“哪裏,在下隻是為前輩騰個地兒而已,前輩無需記掛”
將他聞人玖引出成瀨,還是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荒涼地方,此人的目的隻能是城內。
“小子何時發現的?”
那人的聲音在寒風中有些失真,聽不出情緒。
聞人玖抖了抖自己披風上的積雪,但笑不語。
一大早他收到字條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但他猜到了此人是何人,也猜到了此人的目的一定是在城內的,所以,沒有任何顧忌,直接就很“識趣”打馬出城。然後,在城門口的時候,他在吊橋上微微頓了一下,接著,才疾馳而去。
那時候,城門邊的視線,想必就是此人!
“小子倒是有些小聰明”
聞人玖隻當是此人在誇獎他,“承蒙前輩看得起,多謝誇獎了!”
崖上的人沒有再跟他胡扯,衣袖揮動間,一隻小瓷瓶從天而降。
瓷瓶是半透明的白瓷,很好看。端在手中的時候,細細一看,瓶內液體盈盈流動,美輪美奐。
“前輩這是何意?”
聞人玖將那小瓶子湊近一聞,隱隱有藥香浮動,但一時半會兒,他並不能立即就看出來這是什麽藥,隻能大概聞出一兩種配料而已。
“喝了它,枯藤草便是你的”
“嗬!”
聞人玖沒再說話,枯藤草,今天一整天的時間,難道還沒有雲到鑄劍城,那這位前輩的能力就值得懷疑了!
他能感覺到瓶子中的藥液是沒有毒的,便拔下木塞,淺淺喝了一口。喝完,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味道真差!
遠不及他自己做的藥液清甜爽口!
那藥液進到腹中的下一刻,聞人玖便渾身一震。
這是——
他抬起自己的雙手,果真,那雙本就白皙光滑的手,此時,一點一點變得晶瑩剔透,感覺自己的皮膚都在泛著玉一樣的光澤!
不用想,這種熟悉到骨子裏的感覺——他變身了。
“哈哈哈,小子,你走吧,老婦就此告辭!”
那人影什麽都沒有問,對他這樣忽然的變化好似並不是太奇怪一樣,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將將落下的時候,崖頭上已經沒有了人影。
聞人玖暗暗運功,然而,他渾身上下,依舊是維持著妖一樣的變身狀態,竟然完全沒有辦法變回普通人模樣!
索性,這個時候天兒已經黑透了,他再這時候回城的話,並不會引起騷亂。
“主上?”
“無妨,立即回城!”
“是”
金二揮手,數百道黑影從周邊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顯現出來,像是憑空出現一般,緊緊跟在聞人玖身後,一路朝著鑄劍城的方向去了。
聞人玖滴水不漏的性子,怎麽會一個人出城赴約,他帶著整整三百金羽衛!
回城之後,果真,城中已經能夠找到枯藤草了。
夜間運功逼出藥力的時候,聞人玖想了想,今日來的人,到底是誰?有何目的,費勁心機,隻是為了看看他的秘密?
足足一整夜,天邊泛著魚肚白的時候,他才緩緩收功。
這藥,真是要命!
竟然還有催情的功效,害他控製不住地想著小桑一整晚!
逼出藥力,就像是與人酣暢淋漓地打了一架一樣,渾身粘膩難受,加上心猿意馬,克製自己的**……委實是折騰人。
“金二,可有眉目了?”
昨夜回城之後,金二便自覺地去查昨日的神秘人到底是誰。今早一早就等在聞人玖的寢房門外,想來,是有線索了。
“有,主上,屬下昨夜的得到消息,此人名喚瞿南子,身份特殊,是東盛皇帝的師父”
聞人玖聽完,唇角輕勾,淺淺一笑,真是有意思。聞人正的師父,來跟他聞人玖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騙三歲小孩子也沒人相信!
瞿南子他倒是聽說過,當年他那位丈母娘有個神出鬼沒的師父。此人在大陸上四處遊走,據說是在尋人。
當時,瞿南子不僅收阿日善神女為徒,同樣的,另一名徒弟,是聞人正。至於他那老丈人桑丘戟,據說是因為…因為整日裏對阿日善的一顆春心萌動的人盡皆知的,被人家神女的師父視為眼中釘……
聞人玖還真是從來不知道從,瞿南子竟然…是他知道他母妃的!
瞿南子能拿出讓他變身的藥水,恐怕是對他的來曆一清二楚的,也就是說,他知道自己母妃的來曆。說不定,彼此之間還有什麽關係……
給將士們下藥,又將枯藤草送回來,就真的是為了知道他聞人玖的秘密?
……。
聞人玖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小桑,要她留心瞿南子此人。
他自己倒沒什麽,但是小桑一個人在南荒,他真的不敢放心。若是小桑出了任何問題,他聞人玖的一生也就跟著一起毀了。
千暮言在接到聖旨,被迫回京的時候,他快要到京城二百裏的時候,竟然又接到了消息:鳳辰砂帶著大軍已經撤退,目前下落不明!
千暮言當即氣得麵色鐵青。
狠狠一甩馬鞭,直奔瓊城而去,他的父皇,如今還真是老糊塗了!
這一來一回的軍費消耗,都夠他在鑄劍城外包圍聞人玖十來天了!
“父皇,您…您今天必須,給兒臣一個交代!”
千暮言在禦書房不住地走來走去,快速大步走著,眉心都皺成了大疙瘩!
他從未這般生氣過,太糊塗了!
簡直…簡直不知所謂!
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他們大梁的江山,要被他的父皇敗光。
“朕,朕怎會知道…”
老皇帝也有些委屈,但他又不願意在自己兒子麵前損了皇帝的顏麵,便將一張長滿褶子的老臉一虎,“朕是皇帝,朕是你的父皇,就算是朕此次判斷失誤,也輪不到你來指責!”
此話落下,千暮言渾身的力氣一泄,忽然覺得很無奈。
“好,好,好!兒臣沒資格說您的過錯,兒臣這就走,不在這裏愛您的眼了,您不是不明白,誰能鎮得住大梁?是大哥!大哥現在在哪裏,在南荒,在南荒您知道嗎!他是那桑丘的一員悍將,您知道嗎,就是因為您不把大哥當人看,大梁才成了如今這樣子!還有蓮妃,兒臣早就說過,那女人來曆不明,讓您注意著點,結果呢,她就差沒坐在龍椅上作威作福了,兒臣如今也不管了,您自己掂量著看吧!”
千暮言怒極,他對老皇帝枕的是太過怒其不爭了。
這兩年一來,自從蓮妃進宮以後,整個大梁就被那個女人搞得烏煙瘴氣。就算他千暮言有天大的本事,皇帝向著蓮妃,他也隻能是愈發艱難。
說完這般一大通話,千暮言一甩袖子,大步離開了禦書房,看都不看老皇帝一眼。
“孽子…孽子,孽子!如今還敢指責朕了?”
“皇上息怒,您呀,可別跟阿言一般計較,阿言隻是行軍累了,您別跟他計較,可別氣壞了身體……”
蓮妃柔弱無骨的身子軟軟地貼上來,一雙嫩白的山峰,在老皇帝幹癟的胸口磨蹭著。
她身上幽幽的香味刺激著感官,老皇帝當下便心猿意馬,猛地一低頭,扒開她絲薄的衣衫,一口叼住那一點豔紅的峰尖兒。
“蓮兒,蓮兒,蓮兒,你真是朕的心肝……”老皇帝含著那世間最甜美的櫻桃,含糊不清地呢喃著。幹啞的嗓音,滿是力不從心的欲念。
他的心肝聞言柔柔一笑,狠狠一挺身,再向前將那山峰送到老皇帝麵前。
“如今阿言帶著三十萬大軍,掌了兵權,說話自然是更有底氣,您呐,做人爹的,可要多擔待才是…”
蓮妃嬌聲喘息著,暗啞的嗓音,口中還在安撫著老皇帝的情緒。
隻是這話中,到底有幾分安撫的意思,誰知道呢。
“他有底氣,他的…底氣,還不是…還不是朕給的!”
……
不等第二日,這天下午時分,就有一份聖旨送到了晉王府。
千暮言送走老太監,陰沉著麵色走進了書房。
“好,嫌棄本王礙眼了是嗎,本王這就走!”
他將那聖旨往書桌上一扔,甩袖便出了門。
聞人瀾是他名義上的晉王妃。
見千大拉著馬車出府,趕緊上前攔住千大。“你這是哪裏去,你牽著王爺的馬車去哪裏,是王爺要出遠門,這不是才回來嗎?她又要到哪裏去?你說話呀,你是聾子嗎?”
想到千暮言又要出府,她氣得渾身發顫。嫁到晉王府這麽久了,千暮言沒有在她房裏宿過一夜!不僅如此,如果她不是東盛公主,恐怕千暮言早就要將外麵的女人成群結隊地接到府裏來!
“聞人瀾,不要再無理取鬧了,你去將府中過得銀錢收拾收拾,回東盛去吧,本王日後,不會再回來了!”
聞人瀾隻覺得麵前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的千暮言很陌生,他的表情或是陰冷,或是邪惡,亦或是狂傲風流,卻誒有一回事此時這般,麵無表情的…
下意識的,聞人瀾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想起了那些個到府裏來鬧的女人們,後來,她從來再也沒有見過那些女人;夜裏,不時還能聽見隱隱約約的淒厲哭喊聲……
“千大,出發!”
“是,王爺”
他的馬車緩緩駛出了晉王府,誰也不知道。就連他自己,也以為自己是賭氣出門散散心而已,卻未曾想到,有時候,真的有一語成讖。
他真的,再也沒有回來過。
蒼一最近,依舊在阿拉爾山脈附近駐紮著。那裏氏族遍布,他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輕心。
顏卿回到苗疆之後,再也沒有任何動作。小桑知道,他隻是在等待一個“一鳴驚人”的時機!
蒼一,正是留在阿拉爾山脈,應付一切變化的人。
臘月十九,蒼一的幽冥軍帶回了一輛馬車。
“千大?”
“大皇子殿下!”
千大是蒼一幼時便認識的老仆,如今已經很多年過去了,千大已經頭發花白。
“哥哥,阿言又來看你了”
下一刻,馬車車簾被一隻蜜色的手掀開,接著,就是一張風流惑人的臉。
明明是個男子,卻在眼風掃過的時候,莫名讓人覺得,滿滿的都是色氣。
蒼一身邊的兩個幽冥宮女弟子,不知不覺紅了臉頰。
“來便來了,進來吧”
蒼一沒什麽表情,千暮言帶著的,隻有千大,那便可能真的是來看看而已。他並沒有懷疑什麽,千暮言,從來沒有騙過他。
“哥哥,你住在這裏?真是簡陋!桑丘就沒有給你銀子嗎?”千暮言手中拉起蒼一的營帳門上掛著的一張毯子,嫌棄地撇了撇嘴。
南荒原來,是這樣窮?
其實,這還真是冤枉小桑了,幫王龍一隻堅持著幽冥軍的軍費,從他們幽冥宮出來,一兩銀子都不接。幽冥宮也不窮,但是,幽冥宮久居漠西那樣的不毛之地,將士們早就養成了勤儉節約公誠勤樸的作風,這毯子…
蒼一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毯子,沒有說話,那毯子卻是不華貴,但也不便宜。
好吧,霸王龍其實是個吝嗇鬼,關於他的這一點小小的“特質”,小桑很多年前早就見識過了。
……。
“小桑,阿拉爾山傳來消息,千暮言出現在幽冥軍中”
“啊?千暮言呀,呃,哥哥你放著吧,這件事情不著急,千暮言這次到阿拉爾山不是什麽威脅,咱們來看看這張地圖…”
寂泉將手上的小紙條放下,走到桌邊,和小桑一起研究起她新畫的地圖來。
“這是…東海?”
小桑點點頭,確實是東海,還是東盛的東海!
她爹從北海走,目的地就是東海,隻要能順利到達,那麽,整個東盛就被她和聞人玖從四麵包圍起來了!
這張地圖,正是準備給她爹送去的。
東海的事情,可不如安環,但又不能草率做決定。所以,她需要最快的速度,將東海上的所有帝星都了然於胸。
“哥哥,這張圖,誰送我都不放心,所以,需要你親自去,你從陸地上走,在東海邊上等著父親,你在當時要注意隱藏自己,等父親到了,你是要留在那裏,還是回來都行”
她的人裏麵,估計隻有哥哥還沒有暴露,所以,隻有他去做這件事情最穩妥。
“好,等我走了,這裏就隻剩下你一個人了,你注意安全,萬事以自己的性命為前提,切不可執著……”
小桑:“……”
哥哥你為什麽要出家?你出家了,為什麽有唐僧的潛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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