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就是苗人最大的倚仗，苗疆蠱事，是多少人聞之變色的東西。

    上千年以來，蠱蟲阻擋了多少回中原人對苗疆的擴張腳步；單單這一件物什，就是南荒王室幾百年的苦痛。誰又記得，有多少此的宮闈秘聞都是因為苗疆的蠱毒？

    所以，在苗人的心中，蠱的力量，是他們的信仰！

    信奉著上千年的蠱神，今天，他們的信仰破滅了。

    還有怎樣的打擊，能比得上信仰被人打破？

    苗人在蠱蟲死掉的一瞬間，都愣神了。

    他們一時之間簡直不敢接受，為什麽王蟲就這樣死了？為什麽千暮言明明是大土司的朋友，今天卻將他們的王蟲帶進了火焰之中？

    士氣，就在這一刻發生了逆轉。

    幽冥軍的殺意，鋪天蓋地地向苗人碾壓了過來。似乎是一個恍神之間，幽冥軍的大刀長槍就這樣架在了苗人的頸項之間，下一刻，他們沒有任何的反抗，頭顱已經離開了身體……

    短暫的任人宰割之後，苗人忽然意識到，今天隻能靠自己了，他們的神，已經不靈光了。

    所以，他們好似是又活過來了。

    最後的結局是顯而易見的，君莫笑帶領著幽冥軍將二十幾萬苗人，盡數絞殺。

    至於為什麽不是俘虜，這很簡單。

    苗人心中對南荒王權的恨意，不是三五年就可以消餌的。強扭的瓜不甜，君莫笑從來不會給未來留下隱患。

    這一戰，可以說是大獲全勝了。

    唯一的遺憾，在第二天破曉時分，才發現——王不留行逃了。

    經曆了幾個月的鏖戰，幽冥軍終於進入了苗寨。

    當天君莫笑就將戰報送到了鳳凰城，小桑當即派出二十萬王軍，長期駐守在苗疆，駐軍大將是王室女將軍鳳晨，小桑的又一位小阿姨。

    戰事結束之後，蒼一從千暮言化為螢粉的那一小塊地方，挖了一堆泥土，派人送到了大梁安王府。

    正月二十九，小桑的聖旨正式隨鳳晨的二十萬王軍一起，送到了蒼一手中。

    一份任命書，一份交接文書，一份安民告示，還有一份，是私人信件。

    小桑在信上說，請蒼一到阿拉爾山脈雲間村，那裏有人等他。

    蒼一收到書信之後的當天夜裏，就將小說那個對君莫笑的任命書當中宣讀，並且告知自己的心意。

    “本尊今年三十六歲，從未成過家，自年少開始，就一直跟隨在主上身邊，後來，極北遭劫，本尊在漠西建立幽冥宮，期望能夠為主上報仇。如今，我極北幼主已經長大，本尊這些年身心俱疲，自今天開始，幽冥宮眾人若是願意留在軍中的便留著，你們的公子定不會虧待各位；若是想要就此離開，也可以趁此機會到君莫笑這裏領了銀子，再不入軍中……”

    他很少說這麽多的話，這一回，中軍大帳中的所有將領都認認真真聽著，有不少幽冥宮出來的將領，甚至落下了淚水。

    在他們所有人心中，蒼一一定會是從一開始走到最後的，他一定會輔佐幼主，建立萬世功勳，屹立在朝堂之上，接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光……

    然而這個人，今天坐在那裏，冷靜地說，自己累了。

    第二日一早，蒼一就離開了幽冥軍大營。

    君莫笑站在山頭上，遠遠看著山下的一人一馬，半晌靜默。

    “走得倒是瀟灑，以後這裏就是我的擔子了…”

    “小子，我還沒走，你抱怨什麽？”蕭蘊書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站在他身邊，輕輕拍了拍君莫笑年輕的肩膀，淡然一笑。好像山下遠去的，根本不是他追隨了十幾年的首領一樣。

    “蕭先生，君某請你喝酒，賞臉否？”

    “哈哈哈，走，我哪裏還有上回聞人玖送來的離人醉，真真是極品呢”

    ……

    男人之間的情義，沒什麽哭哭啼啼的生離死別，他們往往都是濁酒一壺，願離人自此天高雲長。

    苗疆戰事方休，小桑好沒有來得及喘一口氣的時候，極北又有消息來了。

    最讓小桑擔心的兩個人，果真都出了問題——

    其一，林老將軍帶領三十萬大軍挺進了大蒼山中段，直麵的，是林秀。

    其二，卻是聞人玖那邊的。

    顧離之和顧兮之的拉鋸戰，整整打了一個年關，終於結束。然而，顧離之傷亡逃過慘重，整整十萬人折損在了顧兮之手中。

    他的大軍，一個冬天都沒能越過顧兮之的封鎖，到達物資存儲地。

    這樣的結果，不是小桑願意看到的。更不是，聞人玖能夠接受的。

    二月初一，顧離之的請罪書送到了鑄劍城。

    聞人玖給他的回應是——一封空白書信，還有一壇烈酒。

    茶是滌塵子，酒是忘憂君。

    聞人玖的意思很明顯，短暫的情緒低迷沒什麽大事情，好好的大醉一回，什麽都能忘記了。

    小桑這邊，林秀遭遇了林老將軍，意料之中的大敗。

    正月二十五開始的交戰，幾天下來，陸陸續續的，林秀損失了將近五萬人。

    這樣的損失，太讓小桑詫異了。她原本以為，林秀再不濟，也不會完全被林老將軍壓製住，誰曾想，這還沒有爆發大規模的對戰，林秀就被幹掉了五萬！

    這可都是吉布楚和親自給他的新兵，那一個不是經過係統訓練教育過的？

    小桑收到消息之後，急召鳳辰砂回宮。將南荒國事托付給舅舅之後，她帶著從阿拉爾山脈閑下來的幽冥軍一起北上。

    君莫笑走子合國境內，先與月寒枝匯合，再到雁回山鳳凰嶺，與小桑和秦不二匯合。

    這般一來，整個南線，就剩下鳳辰砂、水蔓菁二人，還有就是處在中心位置，縱覽八方的聞人玖。

    大梁如今正是混亂的時候，小桑暫時將之擱置一邊。

    天熙十六年初春，小桑北上極北，帶著八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朝著極北去了。

    林秀被她調往南線，避開了林老將軍。整個極北，沿著呼圖防線來看，小桑的人馬，隻剩下西線塔圖城一帶的白及，冬木錯還在小虎和吉布楚和手中，依舊是牢不可破。

    小桑這一次的目的地，是呼蘭草原。

    桑丘戟已經在東海上開始準備了，她需要盡快打通北線，作為桑丘戟深入東盛的倚仗。哥哥和父親在東海，她的北線卻還是一籌莫展，這樣耗下去，對整個大陸的局勢走向來說，損失太大，她不願意承受也不能承受。

    二月二十日，月寒枝，桑丘，君莫笑兵分三路，朝著呼蘭草原進發了。

    八十萬大軍的動靜太大，一時之間各方勢力紛紛關注著。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過了呼圖防線之後，桑丘竟然兵分三路，先鋒軍是相對而言，在眾人眼中並不太擅長排兵布陣的月寒枝。左翼是桑丘，直麵顧兮之；右翼是幽冥軍新上任的年輕元帥君莫笑。

    聞人正加緊部署，在二月初得到消息之後，加派二十萬大軍趕赴呼蘭草原。

    這時候，整個呼蘭草原，有顧離之的二十萬大軍，小桑的八十萬大軍，還有東盛的七十幾萬大軍。

    人數上，小桑占了優勢。

    但單論戰鬥力、將領實力——

    桑丘和君莫笑雖然悍勇，但比不上林老將軍戰爭經驗豐富；更遑論顧兮之這個鬼才將軍！

    最不被看好的，是月寒枝。據說，子合國攝政王月寒枝乃是一介文臣，哪裏做得來沙場對戰的事情？

    也是這時候，天下百姓才恍然大悟，月寒枝原來一直都是桑丘的人！子合國，也早就被桑丘收歸囊中。聞人正捂了好幾年的事情，就這樣突兀地暴露了。

    這般情況之下，東盛本國百姓們也終於有了一點慌亂的痕跡。

    原來，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之下，極北人竟然已經將聖元大陸的二分之一都拿下了……

    “今年黍子二十錢一斤…”

    “棉花三十錢！”

    “馬六十兩一匹、耕牛五十兩一頭…”

    “天哪！怎生這般貴了？”

    ……

    二月中旬，東盛的集市就崩潰了。

    物價整整漲了將近二倍！

    這還讓人活命嗎？

    年初開始，白商陸就一直四處奔走，倉廩錢莊的銀子卻是入不敷出，越發緊張，有一百多萬正在打仗的軍隊要供養著，國庫早就沒有餘錢，年前收回來的稅銀也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

    花朝節一過，極北就來信，林老將軍天天都在催著春糧；顧兮之的武器也需要換一批新的了；南方的聞人莫也在不斷地向朝廷要銀子；這還不算，就連該死的聞人玖還要來插一手——當年在極北一戰中，顧庸之的贖銀還沒有盡數到位！

    聞人正東拚西湊，勉強支撐到二月二十九，向大梁發了國書——借現銀一千萬兩。

    大梁哪裏有銀子！大梁的蓮妃這些年在宮中為非作歹，早就把國庫掏空了，不知道有多少銀子進了她的私人金庫裏。

    無奈之下，大梁老皇帝湊了五百萬兩出來，這一點影子，說實在的，東盛的漏洞根本沒辦法填補好！

    就在這時候，白商陸終於找到了助力——

    有一家叫做“順泰錢莊”的票號，終於答應借出現銀五百萬兩！

    這下好了，總算是將林老將軍的軍糧給補充了，顧兮之的傷藥也有了著落，就連聞人莫的武器錢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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