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英子，她抱著碗這才吃上一口白米飯，眼淚就奪眶而出了。她上一次吃白米飯還是出嫁的前一個晚上。

    那是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晚上。

    母親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對她說：“多吃點，到了別人家要聽婆婆的話，多幹活，受點委屈也要忍著。”

    那碗白米飯沒有菜，可是英子也吃得香噴噴。她那日落淚了，跟母親一起落淚。她舍不得離開父母，更因為母親給的這碗白米飯而感動不已。

    當時，英子覺得那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可如今再想起來，卻發現不過是個一個可笑的諷刺罷了。

    她嫁到葉家，一直謹遵母親的教會，聽婆婆的話，多幹活，受了委屈也往肚子裏吞，可換來的結果是什麽呢？

    如今，她跟著葉鶯鶯變得獨立了，靠著自己的雙手再次吃到了白米飯，還有這麽多肉！英子這才發現，母親當年的教誨是完全錯誤的。

    “嫂子，你弟弟娶妻不是還差三兩嗎？這錢你先拿著。”葉鶯鶯見英子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拿了三兩銀子出來。

    英子立即手抖了起來，即便她每日幫著葉鶯鶯繡了不少東西，但哪裏值錢三兩這麽多呢？這分明就是葉鶯鶯白送給她呀！

    英子心裏不知是激動，還是詫異，兩隻眼睛的淚花就直往外貌，半天說不出話來。

    葉婆子瞧著，也覺得這錢給得太多，忍不住小聲說道：“鶯鶯，這真的有點多……”

    葉鶯鶯笑道：“這錢就當我借給嫂子的，再多我也沒有了。嫂子，你弟弟娶妻是大事，可不能耽誤太久了。等日後有錢了，慢慢再還我也不遲。”

    英子知道，這是葉鶯鶯的一番好意，小丫頭帶著她賺錢也不容易，一下子就給了她三兩銀子，這份恩情，她英子一定會記得的！

    “鶯鶯……我……”英子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麽，她抿了抿唇，緊緊握住葉鶯鶯的手，發誓道，“我一定會好好賺錢的！”

    轉眼間，就要過年了。

    白塔村下了兩場雪，地裏的莊稼被厚重的白雪覆蓋著，村民們倒也沒怎去地裏倒騰。都說“瑞雪兆豐年”，村民們隻盼來年的春天能有更好的收成。

    倒是村裏不少人都趁著年關隔三差五地往丘水鎮上跑，置辦一些過年的東西，葉誌才家也不例外。

    隻是，葉誌才和劉氏坐上牛車的時候，其他村民不怎麽和他們搭話罷了。

    每年的這個時候，是周鰥夫事業的高峰期，他一天要往返村裏三趟，每一趟，牛車上都坐得滿滿，也是這個時候，他能和這些人搭上幾句玩笑話。

    葉鶯鶯在也年前偷偷去了一次鎮上，她新做的錢包在鎮上頗受歡迎，但凡條件不錯的姑娘，人手一個，逛街說話之餘，抬起手腕便瞧見了這可愛的小錢包。

    吳老板趁著年前最後幾天，又給漲了一次價，一個錢包賣到了一兩銀子二百文錢，一條鑲銀珠的手鏈賣到了二兩銀子三百文，就連平價首飾店裏的那些便宜小首飾也漲了兩成價格。

    可即便這樣，他的生意依舊很火爆。

    不得不說，吳老板做生意實在很有一番手段。

    當然了，葉鶯鶯借著這個機會也要求漲價。吳老板黑心歸黑心，但也不至於一直死扣自己的合作夥伴，他非常懂得，給些甜頭，對方將更加死心塌地地與你合作的道理。

    所以，吳老板也給葉鶯鶯每樣東西提了兩成價格，還順道贈送了一匹店裏前年剩下的錦緞。

    葉鶯鶯帶著新賺到的四兩銀子以及半新的錦緞歡歡喜喜地回家過年了。

    年三十的早上，葉鶯鶯照舊背著竹樓出門，劉氏瞥了一眼，沒有說話。倒是葉婆子上前說了一句：“阿芬，今兒個過年，鶯鶯就別上山了……”

    不等劉氏回答，葉鶯鶯就搶道：“奶奶，沒事的，我多割點豬草回來，家裏的豬也要過年呢。”

    葉鶯鶯還想著去給阿山做一頓好吃的呢，前幾天她從鎮上回來，還專門買了臘肉、臘腸呢。

    劉氏一驚，她發現最近這丫頭怎麽就這麽勤快呢？不過，她葉鶯鶯多幹點活也不是什麽壞事。劉氏隻當她這是害怕自己的威嚴。

    索性將頭一揚，淡淡道：“娘，您可瞧見了啊，這是她自己要去的，我可沒讓她去。行，你要去就多割些回來，省的到時候下雪了，你又有理由偷懶。”

    “哎，好呢！”葉鶯鶯對著葉婆子擠了擠眼睛，後者便明白，這丫頭是要去山上做手工。

    葉鶯鶯能夠賺錢是好事，隻是這丫頭如此辛苦，葉婆子這心裏也挺心疼。知道自己攔不住，葉婆子隻能說一句：“那你慢一點。”

    葉鶯鶯一路歡快地跑到阿山這裏，後者已經將豬草都捆好了。

    兩人對視，會心的一笑。每日的見麵已然成為必須的幸福。葉鶯鶯忽然感歎，好像自從認識了阿山，她的運氣一下子就好了起來，就連去吳老板那裏提價都輕而易舉了。

    眼前的男人還是傻兮兮地看著她微笑，葉鶯鶯走哪兒，他便跟哪兒。那雙漆黑的眼睛裏總是包含著單純的溫柔，他從來沒有因為這樣的生活喊過一個“苦”字，更沒有害怕這樣的生活而逃得遠遠。

    葉鶯鶯給他什麽樣的條件，他便能過什麽樣的生活。

    或許，阿山的出現，其實就是老天給她葉鶯鶯積福的回報。

    “阿山，你過來。”葉鶯鶯從屋裏拿出上次吳老板給的夾著細棉的次等布料在阿山跟前比劃了一下，然後用尺子給他測量。

    阿山一邊乖乖配合，一邊忍不住欣喜問道：“鶯鶯，你這是要給我做新衣服嗎？”

    “對呀。”葉鶯鶯一邊記下數字，一邊說道，“你跟了我這麽久，除了幹活，也沒享到什麽福……我趁著這段時間不做手工，給你做件新衣服。”

    阿山一回頭，看著葉鶯鶯說道：“別瞎說，我跟著你怎麽沒享福了？這吃的，住的，用的，可不都是你給我的？還有，你教會了我這麽事情，我該感謝你才是。”

    瞧著阿山說得一臉認真，葉鶯鶯這心裏還真是多想了一下。她……有這麽能耐麽？明明自己一窮二白，還能再包養……哦不，養活一個大男人。她也是蠻厲害的哦。

    “阿山，你以後不會怪我讓你幹這麽多活？”葉鶯鶯忽然問了一句，她怎麽就覺得阿山最後一句話，有點秋後算賬的意思？

    “怎麽會！”阿山轉過來，低頭看著葉鶯鶯，兩隻狹長的眼睛寫滿了真誠，他道，“日後若有機會，我一定湧泉相報！”

    這句話聽著才是最舒服的，葉鶯鶯一想到以後阿山帶她逛青樓，還給金子做報答，這心裏就別提多美了。

    隱藏不住臉上的笑容，葉鶯鶯低聲一句“你記得就好”，然後繼續為他量身做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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