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恩賜悄悄拉了拉阿山的衣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十分為難。

    阿山知道他有話要說，便道：“恩賜，你知道什麽，但說無妨。”

    得到了許可，少年便放心了，即便不確定自己看見的到底跟葉婆子上吊有沒有關係，但他還是覺得很有可能是條線索。

    田恩賜道：“阿山哥，其實今天早上我瞧見葉家幾個叔叔帶著家裏人去了你們家，葉三叔還說有了葉小叔的消息，葉奶奶就很激動地拉著他們進屋了。”

    阿山眉頭一緊，這樣一來，葉婆子一定好吃好喝地送到幾家人麵前。應該聊得頗為愉快才是，可怎麽會演變成上吊了呢？

    難不成聽見葉誌寶在外地出了什麽事情？可是也不對呀，葉婆子方才明明是說“我沒用”“沒能保護好這個家”之類的話，她尋短見應該跟家裏有關係才是。

    正思考著，又有人說道：“我上午也瞧見葉家幾兄弟拿著好些東西出村，說什麽要發財了之類的話。”

    “可都是些女人用的東西，能發什麽財啊？你們說，葉家幾兄弟是不是在葉大娘那裏沒撈到好處，這回來後就瘋掉了？”

    說話的那人一臉同情。全村就屬葉家事情最多最亂，如今鬧到這個地步，也真是蠻可憐的。

    阿山腦袋中靈光一閃，捕捉到某個重要的信息，他急忙問道：“他們拿走女人用的東西都有些什麽？”

    那人細細回憶，道：“好像有團扇，絲帕，還有腰帶吧……我也沒看清多少，他們都藏在包袱裏麵，是葉誌生走路摔了一跤，那些東西掉出來，我才看見的。”

    阿山腦袋嗡了一下，聯想葉婆子說的那些話，心裏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

    他看了看正在安慰葉婆子的葉鶯鶯，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

    謝過了幫忙的村民，阿山過來背起葉婆子，帶著葉鶯鶯就回家了。

    一路上，葉婆子還是哭得昏昏沉沉的，葉鶯鶯心疼得不停安慰，而阿山什麽都沒有說。

    將葉婆子送回房裏好好休息，葉鶯鶯又陪了一會兒，直到奶奶睡著才出來。

    阿山趁著這段時間，迅速上二樓證實自己的猜測。

    這一看，果然和想的一模一樣，工作室裏亂七八糟，顏料撒了一地，瓶子碎了，半成品的小手工也亂得跟蜘蛛網一樣，一些還沒來得及製作成衣服的布料被撕扯成了碎步條，而那些成品全部不見了！

    阿山在這一刻，腦子也是空白的。整個人往後退了兩步，似乎能夠想象到當時發生了什麽，也能體諒葉婆子為什麽會有尋短見的念頭了。

    阿山在這裏站了好一會兒，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他和葉鶯鶯辛辛苦苦勞作的東西就這麽沒有了……

    “阿山，吃飯了。”葉鶯鶯看著葉婆子睡了，才去廚房做了點吃的，然後上來叫阿山吃飯。

    後者這才回神，輕輕地將工作室的門關上，轉身露出一個正常的微笑，回應葉鶯鶯。

    他都受不了這樣的場麵，自然不想葉鶯鶯再次受到打擊。

    葉鶯鶯與阿山對視一笑，剛要轉身，卻好像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她步子一頓，緩緩回頭。

    阿山生怕她看出了什麽端倪，急忙催促了一聲：“去吃飯吧，我都餓了。”

    可是葉鶯鶯推開了阿山的手，迅速朝著工作室過去。門上的兩把鎖為什麽不見了？

    “鶯鶯！”阿山緊張，可還是沒能叫住她。

    推開大門的一瞬，葉鶯鶯的身體是在顫抖的，她看見的都是和阿山一樣的恐懼。屋子裏除了一片狼藉，什麽都不剩了。

    “鶯鶯……”阿山趕緊過來，想要安慰。

    可葉鶯鶯的眼睛已經滑落了淚水，她吸了吸鼻子，道：“這就是奶奶想不開的原因吧……”

    阿山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葉鶯鶯的肩膀，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也爆發出來，他道：“沒事的，沒事的……我們還可以重來……”

    “這他媽到底誰幹的——”葉鶯鶯狠狠甩開阿山的手，撕心裂肺地大叫起來！

    阿山不忍告訴她真相，不然又將是一個不小的打擊。至少……明天再告訴她吧。

    晚飯，誰都沒有心情吃。葉鶯鶯將自己關在工作室裏，一言不發，就這麽靜靜地坐著，好似真是守著一位過世的故人。

    阿山站在門口陪著，他的心裏同樣感受。

    隔壁老田家瞧著這邊一直沒有亮燈，還真是有些擔心，於是和天恩賜提著燈籠過來瞧瞧。

    他們見葉婆子已經睡了，才安了心，可瞧著兩個年輕人這般模樣，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鶯鶯啊，阿山，別急壞了身子，多少吃點東西吧。”老田勸說，然後看了看兒子，讓他回家去做點吃的。

    田恩賜點了點頭，轉身下樓。

    阿山對著老田點了點頭：“多謝，田老伯，我們沒事的，一會兒就好了。”

    老田知道阿山是個有擔當的男人，遇到事情不會慌亂，可葉鶯鶯不同呀，她到底是個姑娘家，家裏遭賊，啥值錢的東西都沒了，這心裏一定過不去這個坎兒。

    不願再多的人跟著擔憂，阿山過來拍了拍葉鶯鶯的肩膀，道：“鶯鶯，先吃點東西吧，咱們明天再想辦法。”

    葉鶯鶯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一動不動的，就這麽一直坐著。

    屋子裏一片黑暗，就老田手裏的燈籠有些光亮，可也隻照亮了一個角落，還是看不清葉鶯鶯的表情。

    阿山有些擔心，忙從田老伯手裏要過了燈籠放到葉鶯鶯跟前一照。

    這姑娘雖沒有吭聲，可臉上一直掛著淚水。

    阿山瞧著心疼，輕輕地擁住她，安慰道：“別怕，我們還能重新開始的……”

    許是這一句“重新開始”戳中了葉鶯鶯的最痛，她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阿山……沒了，我們的手工藝品都沒了……那麽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東西全都沒有了……下個月拿什麽交貨呀……”

    “我，我本以為咱們的日子越來……越好了，還想著，想著下個月休息……帶著奶奶，我們一起出去遊山玩水……可誰知道……誰知道會變成這樣……”

    “嗚嗚嗚……什麽都沒有了……”

    阿山懂葉鶯鶯的痛楚，這就像是突來的一把大火，燒掉了全部的家庭。絕望，悲痛，無助全部匯聚在一起，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種情況，老田也是愛莫能助，隻能祈求老天爺，讓葉鶯鶯一家渡過這個難關。

    這天晚上，阿山沒敢入睡，他一直守著葉婆子和葉鶯鶯，生怕她們半夜醒來會做什麽想不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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