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你也是經了事的媒婆了，怎麽就跟我家柱子一樣，沒個輕重呢！你還沒見識周氏那老婆子的厲害啊！這事兒要都捅出去了，指不定周氏明兒個就得擋在我門戶前捅娘罵爹了。”待走出老遠，柱子娘這才有些埋怨的向身旁的媒婆抱怨了起來，周氏那老婆子的性子，這大河村裏誰不曉得，那可是得理不饒人，無理也得賴三分的人，她可不想給自己找不自在。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看那大妮，怕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主兒，你家柱子不是想讓人家當媳婦嘛，你就看著！要是這事兒她能處理得妥，不用你說，老姐姐我自然會幫你再跑上一趟。這要是崔家老二房受的這個罪就這樣咽下去了，你也就勸你家柱子歇了這份心思！我可聽說你家大伯子可是將你家小子當未來族長培養的，可別因為一個女人毀了前程。”媒婆邊說著，便側目瞟了一眼落在後麵，時不時傻笑的柱子一眼。話雖然這麽說，可是看柱子這傻樣，倒是有些明白柱子娘的無力感了。

    “這法子好，還是老姐姐你想得透徹，就這麽著，要是個能幹的，我也就心甘情願把她聘給柱子了，要是不成，那可不就怨不得我了。”柱子娘聽了媒婆的分析，頓時喜的一拍大腿兒，當下心中便有了決斷，被柱子哄吵得七上八下的心思也落回了原處。她回頭看了一眼絲毫未曾聽見她二人言語的柱子，嘿嘿一笑，傻兒子，能不能娶到心上人，就看那大妮有沒有這個命了。

    這廂這般心思謀算，而老崔家因著崔老漢和崔濟安的歸家，已然是徹底打破了之前粉飾的平靜。

    堂屋內，祖宗神龕之下，崔老漢四平把穩的坐在一長凳上，扒拉著一雙混黃的眼睛，嘴裏嗒嗒的抽著旱煙，其右下首，周氏窩在一把竹椅上，圈著手，微瞌著雙眼，不知道在琢磨著啥，而其左側，張氏雙手攬著崔元生，一臉惶然魂不守舍的模樣，其身後崔景蘭垂著頭時不時瞟向門口，那表情亦是拘促不已。而崔濟安則蹲在堂屋門口，手指無意識的在地上劃拉著，目光則死死的盯著右側。

    忽然，五進的房門被打開，崔順安和江大夫一前一後的出了門，往這邊走來。崔濟安忙站起身來，順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搓著手便迎了上前。

    “順子，你媳婦她…還好！”

    “孩子暫時保住了，鈴子還睡著，爹回來了嗎？”崔順安望了大哥一眼，如實的回答道，剛剛江大夫和他說了，這至少得開上七副安胎藥，鈴子這胎才算是徹底穩當了，家裏的錢都拘在娘手裏，若是阿爹不開口，這錢隻怕從阿娘手裏扣不出來。

    “那就好，那就好！爹在呢，大夥都在堂屋裏候著呢。”崔濟安一回來，張氏就拉著他說了個大概，自然知道是自家那兔崽子的闖的禍，這下子聽到李氏母子俱安，當下鬆了一大氣，忙不遲疑的將人領到堂屋裏。

    “順子，你媳婦沒事！屋裏還有人候著不？”崔老漢不聾，自然是聽到屋外兩兄弟的對話了，可是待崔順安進了堂屋，順手磕掉煙槍裏的煙灰，抬頭問了一嘴。

    “讓爹擔心了，鈴子她沒事了，孩子也保住了，現在安大娘還在屋裏照看著，隻是江大夫說，還得吃上幾副藥。所以爹，這抓藥的錢…？”崔順安垂著眼睛瞟了一眼一旁的周氏，咬了咬牙，這要錢的話，才脫了口。

    “抓什麽藥，家裏一個銅板都沒有，這孩子不都保住了嘛，在床上躺兩天不就得了，吃啥子藥啊，免得吃出個傻子來。”這說到錢，周氏立馬就精神了，張嘴就嚷嚷，絲毫不留半點情麵。

    “娘！”

    “閉嘴！”

    崔順安與崔老漢同時開口，周氏這才一臉不情願的別過臉去，崔老漢裝了口煙絲，望向一旁的江大夫，“江大夫，您怎麽說？”

    “這藥是必須吃的，不吃的話，怕到時候生產又是一個難關，畢竟李氏的底子本來就不好，能懷上這胎已是萬幸。”江大夫自然是把話一口咬死，絲毫不留半點空子給周氏。

    “那這藥錢？”

    “一劑七個板，一共七副，在加上出診費三個板，咱也算是鄉裏鄉親的，湊個整數，給五十個板！”

    “這麽貴，你這不就是在誆我家錢嗎？沒有，我一個板都沒有，要買藥自己出錢。”五十啊，那個是五十個板啊，這肉才十三個板一斤呢，這，這得吃上多少頓肉啊！光是想想就比割了自家身上的肉還疼，所以那江大夫的話還沒落音了，周氏就嚷嚷著一口回絕了，這麽多錢，想都不用想。

    “娘，昨日您才收了十二個板，怎麽可能就沒錢了，鈴子肚子裏懷的可是您的孫子啊！”這周氏直叫沒錢，自然是把崔順安的急了，想也不想，一膝軲轆就跪在了周氏麵前，雙手拉住周氏的手，周氏便是想逃也是沒法子的事。

    周氏掙紮了兩次，便是怎麽也脫不開手去，隻得忿忿的朝著旁唾了一口痰，“求我也沒用，沒錢就是沒錢，你有錢自己買去。孫子，孫子，誰知道那肚子裏是不是個賠錢貨！”

    “老婆子哪那麽多廢話，去拿錢。”崔老漢一聲暴嗬，倒是驚的周氏一顫，周氏瞬間怒目橫眉的望向崔老漢，可這事關老崔家的子嗣，這崔老漢也是硬了一回來，倒三角眼一橫，倒是讓周氏有些怵了，她不敢對老頭子發火，可是對自家兒子卻是敢的。

    “還不放手，也不知道老婆子我前輩子造了什麽孽，一個個都是討命鬼。”崔順安一臉感激的放了手，周氏卻是陰沉著張老臉，嘴裏嘟囔著，扶著屁股一拐一拐的拐向屋裏，這錢的事，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別人可是休想沾半點邊兒。

    雖說答應出錢了，可是周氏在屋裏還是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出來，更是拉長著一張老臉數了四十五個板之後，便是雙手一攤，“這樣多了，江大夫多擔待些，要是嫌不夠，那這藥咱就不開了。”

    這江大夫也算是見慣了世麵的，哪還不知道周氏的心思，她就是巴不得自己嫌少，這錢不要了最好。不過江大夫怎麽會如周氏的願呢！他笑眯眯的撫了撫山羊胡子，然後在周氏殺人般的眼光中，將那銅板收入懷中，一臉客套的語氣。

    “都鄉裏鄉親的，也不在乎這幾個板兒，崔娘子你說是！”

    崔順安一直在旁眼巴巴的看著，見江大夫收了板兒，那顆懸著心的也就落回了原處，還不等他娘開口，便已經是一臉感激的朝江大夫拱手了，哪還注意得到周氏一副銀牙咬碎的吃人模樣。

    “多謝，多謝大夫了！”

    “這是醫者的責任，不必言謝，既然如此，老朽也不耽擱你們的家務事了，誰與老朽一道回去把藥取來。”

    “大妮，大妮怎麽不在？”崔順安張口便叫崔景蕙，可叫了這才發現，崔景蕙根本就不在這，倒是有些疑惑了，這個關頭，崔景蕙能去哪呢。

    “蘭子，你跟江大夫去。”崔老漢的話，自是板上錠釘子，而崔景蘭這會也是巴不得離開這，當下點了點頭，便隨著江大夫一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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