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快來，你娘醒了。”

    忽然屋內傳來崔順安驚喜的叫喚聲，頓驚得崔景蕙猛的回過神來，她一把扔下手中的扇子，也不管頂著罐蓋子‘突突突’直冒熱氣的藥罐了，拔腿就往屋裏跑。

    床上，李氏感覺自己就像是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可是到底夢到了什麽，她又不記得了，她一覺睡起來，隻感覺渾身輕飄飄的，安逸的狠。隻是還沒來得及醒神，便聽到崔順安的驚喜的聲音自耳邊響起，然後便看到大妮‘噔噔噔’的跑了進來。

    這一大一小，站在床邊，還未說話，那臉上高興著，眼淚卻是撲撲的往外淌。

    “這是……我的孩子還在嗎？”李氏正想問這是怎麽了，可是又猛然記起白天跌倒的事，頓時臉色變得惶恐了起來，她抖著個手就要去掀被子。

    崔順安是樂傻了，沒注意到李氏情緒陡然的波動，但是崔景蕙卻看到了，顧不得抹眼淚，上前兩步將被子掀開，捉著李氏的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

    “娘，你摸，弟弟沒事，你也沒事。”

    李氏低頭看著，摸著自己還在肚子，原本的惶恐不安終鬆了一口氣，再抬頭時，已然是熱淚盈眶。

    她不敢相信這孩子要是沒了自己會怎麽辦，崔景蕙也同樣不敢想想。

    “娘，睡了一下午了，怕是餓了！我熬了點粥，娘吃點，爹也一起吃點。”崔景蕙邊說著邊往桌子處走，揭了碗正要盛粥卻看到側門出滾著熱氣的藥罐，頓時暗叫一聲‘糟了’，一時高興竟然把這一茬給忘了，趕忙丟了碗，快跑著出了側門，將小灶裏還燃著的柴火都扒拉了出來，用水給澆滅了，尋了一塊布，解開罐蓋子，聞了聞藥味，倒是不由得鬆了口氣，沒糊沒焦，真是萬幸。

    提了藥罐進屋，濾了大半碗藥放碗裏涼著，崔景蕙將藥罐著挨著側門放著，這才回了身，先給盛了兩碗粥，夾了一大塊雞胸肉，端給崔順安，轉回去，又扒了隻雞腿，將肉撕得細細的，攪合進粥裏，這才回了床邊，用勺子挖了一勺粥遞到李氏的嘴邊。

    “娘，我喂你。”

    “傻妮子，你自己吃，娘沒事，娘自己來。”李氏說著，便要抬手去拿碗，卻發現自己的手疲軟的緊，指尖更是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一旁崔順安見狀，一把握住李氏伸出的手，略帶哽咽的笑著說道：“難得大妮有這孝心，你就依著大妮這會就是了。”

    “好好好，這會就依你們，當家的你也吃。”李氏隻覺心中一暖，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崔順安的手，終於張嘴接了崔景蕙的喂食。

    “怎麽會有雞？”李氏不過吃了一口，便吃出了粥裏的雞肉味，隨口一問，一旁的扒拉著糙米粥的崔順安瞬間身形一僵，眼角的餘光不由得落在了崔景蕙身上。

    崔景蕙卻無半點異樣，又送了一勺進李氏的嘴裏，方才解釋道；“我看娘流了很多血，所以就殺了隻雞，給娘補補。娘不用擔心，這是阿嬤同意的。”

    崔景蕙自然是知道李氏的性子，若是不加上最後一句，隻怕她吃的都不安生了。

    “當家的，是這樣嗎？”李氏雖然是包子性格，但是並不代表她傻，她懷孕了這麽久，周氏連個蛋都舍不得，何況是隻雞！對於崔景蕙的說辭，李氏顯然是不信的，她微微偏頭將目光落在了崔順安身上。

    崔順安自然不好將大妮拿著菜刀威脅元元的做法告訴李氏，以免嚇著她，可是又不得不為大妮圓了這個謊，為了讓李氏不看出端疑，崔順安故作平靜的用筷子攪了攪粥，說道：“咱爹同意的，娘也不好再說什麽不是。”

    若是崔老漢的開的口，那周氏卻是沒有拒絕的可能性，崔順安的回答算是撫平了李氏心中的疑惑，她也不再問，崔景蕙自然是鬆了一口氣，對崔順安這般開了竅的回答，崔景蕙自然是滿意至極。

    李氏當真的餓了，崔景蕙喂了一大碗糙米粥，又添了小半碗，李氏都吃完了，崔景蕙還要再添，卻是被李氏拒絕了。

    “夠了，大妮，娘吃飽了，再吃就撐了，你自己還沒吃呢！別餓著了。”

    崔景蕙想著也是夠了，也沒有再勸，而是倒了杯溫水，讓李氏清清口。

    “娘，你先歇會，江大夫給你開些安胎的藥，現在還燙嘴，等涼會兒，再吃。”崔景蕙吩咐了一通，見李氏點了頭，這才轉到桌子麵前，就剩下的糙米粥都盛了，雞那塊卻是沒打算去碰到，她想留著明兒個給李氏吃。

    隻是李氏這流了這麽多血，這月份又上來了，哪裏是幾口雞肉能補得上了，今兒這雞殺的也是順了勢，也要再去動家裏的雞，那周氏肯定是不能的，得想個法子，讓娘多吃點肉食才行。

    腦子裏這般想著，一時間倒是沒有注意崔順安走過來，將他碗裏沒動過的雞胸肉給撥到了崔景蕙的碗裏。

    “爹，你怎麽不吃啊！”崔景蕙看著落在碗裏的雞肉，不由一愣，仰頭便看見崔順安對自己憨笑著咧了嘴。

    “大妮，你吃，爹不喜歡吃雞。”

    崔景蕙聽了崔順安的話，不由得撇了他一眼，用筷子夾起雞肉站起來就往崔順安碗裏送，“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這話對我沒用，這世上除了和尚尼姑，哪有不喜歡的吃肉的。你一天到晚幹的都是體力活，得吃肉。”

    “爹真的不用，今個兒怕是嚇到你，吃塊肉正好壓壓驚。”崔順安忙擋住碗，後退兩步，用筷子擋住崔景蕙遞過來的雞肉，這個肉的立場上，倒是一步也不肯退。

    這會兒，崔景蕙倒是被崔順安的話給說笑了，可是看著那不過她拳頭大小，明明都想吃，卻是誰也舍不得吃的雞肉，又不免有些心酸，她一邊嘟喃著，一邊卻是收回了筷子。“這吃塊肉能壓驚，那還有神婆啥子事。”

    崔順安看到崔景蕙收回了筷子，頓鬆了口氣，倒是也不和崔景蕙爭辯了，把疊放在桌子上，正待伸手去摸藥碗。

    “張嘴。”

    卻聽到崔景蕙的聲音，下意識裏張了嘴，一口肉便塞進了崔順安的嘴裏，這下不吃也不行了。

    崔順安含著一大口肉，那雞肉的香味直接就衝到喉嚨裏去了，讓崔順安不自覺的喉頭蠕動了下，他抬起頭無奈的看了崔景蕙一眼，含糊的說道；“大妮，你……！”

    崔景蕙得意的晃了晃手中還剩小半的雞肉，“咱一起吃。”

    既然這樣，崔順安也不堅持了，嚼了幾下，將肉咽了下去，父女兩個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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