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天空早已濃雲密布，轟隆隆的雷聲從天際傳來，狂風驟起，風中夾雜著塵土碎石鋪天蓋地卷來。

    在場的人紛紛抬起袖子遮掩住口鼻，白霜緊咬著唇，絲毫沒有在意風沙來襲，她扭頭看著門口的小夥子，哽咽問道，“請問孔先生什麽時候回來。”

    那小夥子也被白霜方才的氣場所震懾，神情也不似剛才那麽淡漠，他抬手將麵前的灰塵拂去，說道，“這個我真不知道，興許一會兒就能回來，興許得過個三五天。”

    白霜直直站在門口，堅定說道，“那我就在這裏等著，你家老爺什麽時候回來，我就等到什麽時候。”

    正說著，隻見黑壓壓的烏雲已經在頭頂盤旋，很快，豆大的雨滴開始滴落，敲打著桐樹葉，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在場的人群紛紛找地方躲避，有馬車的鑽進馬車裏，沒馬車的四散開來，各自尋找屋簷店鋪躲雨，原本還擁擠的孔宅門口，頃刻間隻剩白霜一人。

    雨勢漸漸變大，白霜的頭發衣衫很快就被打濕，雨水順著她的發梢往下流淌，滲入她的衣衫內，又沿著裙擺落在地上。

    那名小夥子站在屋簷下看著白霜，他看著麵前這個柔弱又堅強的女子，看著她臉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看著她無畏的站在風雨之中。

    沒有人看到，在距離孔宅不遠的地方，一輛青色馬車正停在那裏，馬車上的簾子被人掀開了一條縫，一雙眼睛一直注視著外麵的情況。

    從白霜自報家門，到那些人羞辱白霜，再到白霜絕望又憤怒的反駁，馬車裏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當白霜孤零零一人站在雨幕中時，馬車終於緩緩啟動，從另外一條巷子裏繞到了孔宅的後門。

    白霜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感覺不到雨水的冰冷，如果這一場雨能讓她等到孔維真，如果這場雨能救晏修的命，她甘之若飴。

    雨足足下了一個時辰，白霜也動也不動的在雨中站了一個時辰，她始終盯著孔宅的門，那個守在門口的小夥子也被白霜的眼神盯得有些心慌了。

    終於，雨勢慢慢變小，不多時，烏雲散去，陽光從雲層的縫隙灑落而下，白霜的發梢還帶著水珠，在陽光下格外晶瑩。

    原本躲雨的人又都聚集起來，又像之前那麽擁擠著，不知是誰故意推了白霜一把，雙腿本就無力的白霜怎能站得穩，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有人大笑，嘲諷道，“做這副淒慘的模樣給誰看呢？你以為你在這裏淋一個時辰的雨，孔先生就能看到？就能被你所感動？做夢去，你這個賤民！”

    白霜好不容易穩住了差點摔倒的身體，她慢慢直起腰杆，望著方才推她的那人，說道，“世道輪回報應不爽，你今日的惡，來日就會受報應！”

    那人嗤笑一聲，說道，“報應？老子是殿前都指揮使霍大人家的大管家，哪個敢來動我？倒是你，一介草民，有什麽資格與我們站在一起？滾！”

    有人開始附和著，“賤民，滾開！”

    白霜雙拳緊握著深吸一口氣，忍住滿腔的怒火，扭頭不再看那人的嘴臉，現在最重要的是為晏修治病，這些委屈都不算什麽。

    人群正吵著，隻見原本緊閉的孔宅大門緩緩打開，一名年齡稍長管家模樣的人走了出來，眼神淩厲掃過喧嘩的眾人。

    “諸位，我孔宅門口不分貴賤，不論是朝中要員還是平民百姓，都有資格在這裏站著，若是有人覺得站在這裏辱沒了自己，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這管家一番話說完，原本喧嘩的眾人頓時都安靜下來，方才縱容隨從欺負白霜的那個朱明也神色變了變，狠狠瞪了他那隨從一眼。

    那管家看到眾人安靜下來，這才下了台階，還未說話，已經有幾人圍了上去，其中就包括朱明。

    “孔管家，孔先生回來了嗎？我們在這裏等了一天了……你看能不能……”

    “孔管家，我家大人讓小人給孔管家問個安，說等改日了親自請您去府上喝酒一聚。”

    ……

    圍上去的人七嘴八舌討好著，想從孔管家嘴裏套出幾句話來，誰不知道，隻要這孔管家發話了，那多半就是能見著孔先生的麵了！

    孔管家始終都冷著臉沒理會那些人，他抬手將圍著他的人都撥開，徑直走到了白霜麵前。

    “這位姑娘，您是來找我家老爺治病的嗎？”

    白霜剛才被人險些推倒，此刻正扭了腳，她顫顫巍巍站在那裏，看著站在她麵前的孔管家，半晌，才急忙點了點頭。

    “是，是，我是來找孔先生看病的，隻是，隻是不是我看病，是我家……我家相公，他病了！”

    白霜本想說是她家小哥哥，可斟酌了片刻，還是說出相公這個稱呼來，是，從心底，她已經將晏修當做了她的相公，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孔管家“哦”了聲，說道，“那敢問你相公現在在何處？可有帶來？”

    白霜咬唇，搖了搖頭說道，“他病重，已經不能長途跋涉了，所以……所以……我想求孔先生去我家中給他醫治。”

    孔管家神色平靜，絲毫沒有因為白霜這個要求而不悅，他又問道，“敢問你家相公叫什麽？多大年紀？得了什麽病？”

    白霜有片刻的猶豫，自從知道晏修的身世不同尋常後，她在外麵很少讓人知道晏修這個名字，生怕因此給他惹來什麽禍事。

    可是此時，可是此時晏修已經命懸一線了，就算他的仇人知道他的下落，又有何妨？

    想到這裏，白霜低聲說道，“我相公叫晏修，今年十八歲，三月十六的生辰，他的病……我們家鄉的先生診不出來，隻說是……說是中了毒。”

    白霜這番話說完，隻見孔管家原本平靜的臉色驟然變了，他回頭看了一眼門口那小夥子，厲聲問道，“為何沒有馬上告訴我這位姑娘的情況？”

    那小夥子愣了一愣，才說道，“我……這位姑娘還沒來的說出病人名諱年齡，就與……就與朱大人家的隨從吵起來了。”

    那朱明一聽牽扯到了他，急忙上前說道，“孔管家，此事是這女人先挑唆起來的，我家仆人不過是看不慣，這才……”

    孔管家冷冷掃過朱明，說道，“事情究竟怎麽樣，我都一清二楚，朱大人，你回去，您這病還是找別的先生瞧，我家老爺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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