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開梨花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慢慢暗了。

    原本安靜的煙花巷裏也變得嘈雜起來，鶯歌燕語縈繞在耳邊，風塵女子的嬌笑聲不時傳入白霜耳中，令她微微有些心痛。

    想到夏秋棠也這樣委屈自己迎合那些男人，她就覺得心口仿佛有塊石頭沉甸甸壓著，令她喘不上氣來。

    若是生活所迫就算了，可現在她有秋霜絲鋪，養活夏秋棠根本不成問題啊，何必還要讓她在這地方受委屈？

    走到巷口的時候，白霜忽然停住了腳步。

    晏修看都白霜眼中的神情時，瞬間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他沒有說話，就那麽靜靜看著她，無聲鼓勵著她。

    白霜抿著唇沉默片刻，忽然扭頭望著梨花院的方向，低聲說道，“晏修，咱們回梨花院，那秋棠閣裏肯定是夏姐姐！”

    說罷，白霜幾乎是小跑著直奔梨花院，無論如何，她都得確認那個名叫婠婠的姑娘到底是什麽身份。

    如果，如果真不是夏秋棠，那她就真的死心了。

    梨花院此時已經開門迎客，月娘正在廳堂裏招待客人，看到白霜重新返回來的時候，她有些驚訝。

    “霜……”

    她才剛剛開口，白霜已經從月娘身邊繞過，拎著裙擺直奔二樓秋棠閣，絲毫不顧身旁那些前來尋歡作樂的男人。

    有男人看到白霜姣好的麵容，以為她是梨花院新來的姑娘，想要上前拉住她，卻被身旁的晏修撥開那男人的手。

    “她不是你能動的！”

    晏修的聲音格外幽冷，他的眼神淩厲霸氣，這男人不禁後退幾步，就那麽目送著白霜與晏修上了樓。

    月娘已經跟了上來，這男人拉住月娘，癡迷問道，“月娘，剛才那姑娘？新來的？多少銀子才能見一麵？”

    月娘的神色也有些嚴肅，她低聲說道，“王公子，那位姑娘不是梨花院的，而且，她的身份也不是你我能打聽的！”

    這王公子是梨花院的貴客，自然多少知道九王爺是這梨花院的主人，此刻聽月娘這麽一說，他的臉色也有些變了，哪裏還敢打聽。

    白霜快步走到秋棠閣門口，這才停下了腳步，她深吸一口氣，盯著緊閉的屋門，裏麵，隱約有撫琴的聲音。

    白霜抬手貼在門上，她回頭看了一眼晏修，晏修正站在她身後，目光溫柔充滿鼓勵，像是她的靠山，令她覺得格外安心。

    長長吐了一口氣，白霜手臂用力，毫不猶豫的推開緊閉的屋門。

    隨著屋門敞開，屋裏的琴聲戛然而止，白霜站在門口，恰好與坐在珠簾後撫琴的女子對視。

    白霜的眼淚在這一瞬間滾滾而落，坐在珠簾後的女子，正是她苦苦尋找的夏秋棠，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夏秋棠在看到白霜的刹那，手指忍不住顫抖，她呆呆坐在那裏，就那樣與白霜對視，紅著眼眶，任由眼淚流下。

    月娘趕了過來，想攔住白霜，卻被晏修阻隔開來。

    白霜慢慢走進屋裏，慢慢走到夏秋棠麵前，她哽咽著說道，“夏姐姐，你為什麽不肯見我？”

    夏秋棠顫抖著身體站起身來，在白霜靠近她的時候，她忽然轉身，不敢去看白霜滿是淚水的眼睛。

    “夏姐姐，我一直在找你，從我到湖州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在找你，可是你……你怎麽能這樣呢？”

    白霜越說越委屈，她走到夏秋棠背後，不管她背對著她，就那麽抓住了她的手，哭得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夏秋棠聽白霜這麽一哭，她的一顆心頓時就疼得厲害，也顧不得什麽了，抬手急忙去擦白霜的眼淚。

    “夏姐姐，你是不是在恨我？你不願見我，是嫌我當初連累你和王大哥嗎？”白霜看著夏秋棠的眼睛，嗚咽著說道。

    夏秋棠急忙搖頭，她強忍著淚水說道，“怎麽會，我怎麽會恨你？你是我妹妹，我疼你都來不及，怎麽會嫌你？”

    白霜哭著耍賴，她不依不饒說道，“那你為什麽不見我？哪有姐姐避著妹妹不願相認的道理？要不是我臨時折返，你什麽時候才肯見我？”

    夏秋棠深吸一口氣，咬唇說道，“我何嚐不想見你？隻是你看我現在的處境，我的身份如此低賤，我怎能連累你？”

    這話說完，夏秋棠低下了頭，想要掙脫開白霜的手，她覺得自己很髒，覺得自己會髒了白霜的手。

    白霜卻緊緊抓住夏秋棠的手，不肯讓她掙脫。

    “夏姐姐，你怎麽能這樣想？咱們第一次見麵時我就說過，我從不在意你的身份，不管你做什麽，你都是我的夏姐姐！”

    夏秋棠低頭不語，半晌才說道，“你是秋霜絲鋪的掌櫃，現在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不能讓人笑話你。”

    白霜擦去眼角的淚，心疼說道，“旁人笑話我什麽？你若是執意不肯認我，才是被旁人笑話，我的絲鋪大把大把掙銀子，卻讓你在這梨花院陪笑？”

    夏秋棠一向都說不過白霜，聽她這麽一說，夏秋棠竟不知道該說什麽，白霜說的似乎也有道理。

    白霜歎息一聲，又說道，“夏姐姐，不要再躲著我了，好嗎？我從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我隻在乎我身邊的親人。”

    夏秋棠沉默許久，才說道，“可是阿霜，我已經不是以前在王家鎮的夏秋棠了，現在的我，是梨花院的當紅頭牌婠婠。”

    頓了頓，夏秋棠苦笑說道，“這湖州城的許多貴人，都是我的座上賓，他們都認識我，我這青樓女子的身份，大約這一輩子都抹不去了！”

    白霜看著夏秋棠絕望又傷情的模樣，她的心也越發疼痛。

    “頭牌怎麽了？青樓女子怎麽了？你是我的夏姐姐，我不嫌棄，我不在意，我何必在意旁人的看法？我們活著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別人！”

    白霜這話說完，夏秋棠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一直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的霍二爺，忽然站起身來，拍手叫好。

    “好，好，不愧是白掌櫃，這說話的氣度果然是普通人沒有的！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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