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忽然笑了。

    他慢慢的搖了搖頭，說道，“這世間千萬女子，都及不上我的阿霜。九王爺，您身高權重，又何愁找不到女子，又何必始終惦記著我的阿霜？”

    晏修這話仿佛一根刺般，毫不留情的刺進林驚鴻心頭，令他覺得猛然劇痛。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那麽互相看著彼此，半晌，林驚鴻終於露出個苦澀的笑容來，他疲憊的揮揮手，說道，“罷了，罷了，你走！“

    晏修對林驚鴻鞠了個躬，說了聲多謝，便頭也不回轉身離開了梨花院，徒留下一臉蒼涼的林驚鴻，久久之後，才起身，扶著欄杆獨自上樓，背影滿是蕭條。

    過了兩三日，晏修讓李鐵牛去梨花院通知月娘，讓她去源通錢莊存銀子。

    七裏絲鋪的後院，黃桂花與尹掌櫃坐在凳子上喝茶，沈慶的眼珠子一直在一個身形姣好的丫頭身上打轉，而張子康則閉目養神，不時哼著小曲。

    “張掌櫃，這幾日咱們的生意可真是好啊！”

    黃桂花透過門縫，看到前麵鋪子裏熙熙攘攘的人群，很是興奮，待張子康的態度也更加恭敬了。

    張子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黃桂花，臉上滿是得意的笑，他說道，“夫人您想呐，現在整個湖州城，誰有咱們的價格高？蠶農們不把蠶絲賣給咱們賣給誰？”

    尹掌櫃皺眉說道，“就這兩日，又已經收了四萬擔蠶絲了，張掌櫃，咱們的銀子恐怕……”

    張子康一揮手，很是豪氣說道，“銀子的事你不必擔憂，昨日梨花院往錢莊裏存了四十萬兩銀子，這足夠咱們周轉了，待這批蠶絲賣了，咱們可就賺個盆滿缽滿啊！”

    尹掌櫃有些擔憂，她總覺得這生意似乎太順利了些，以白霜的性格，難道就這麽撒手不爭了？就任由他們的七裏絲鋪做大？

    “張掌櫃，你說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貓膩呢？”

    尹掌櫃起身，走到張子康身邊，眼神裏滿是擔憂，她也將全部家當都投到鋪子裏去了，足足六萬兩銀子啊，若是賠了，那她……

    張子康擺了擺手，不耐煩說道，“你這女人家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都是白花花的蠶絲，難道還能有假？你放心，東臨國的絲商過幾天就到，到時候咱們一手交銀子一手交貨，在湖州地盤上，還能吃虧？”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這東臨國的絲商一向都是從青州那邊買絲的，這忽然跑到湖州來，萬一人生地不熟出了岔子，這風險豈不是更大？

    還想要說話，可看到張子康有些惱火的表情，尹掌櫃隻得將到嘴邊的話咽進了肚子裏。

    黃桂花用責怪的眼神看著尹掌櫃，說道，“你不相信張掌櫃嗎？有他在，哪裏會出事？你呀，就等著分銀子，現在別說話了，讓張掌櫃好好休息會兒，這回頭還有的忙呢！”

    說完尹掌櫃，黃桂花扭頭看了一眼沈慶，又看了一眼那個被沈慶嚇到瑟瑟發抖的丫頭，黃桂花一臉惱怒，抬手在那丫頭臉上正反扇了兩個耳光。

    “小蹄子，敢勾引自家主子？不想活了嗎？”

    黃桂花一邊瞪著沈慶，一邊在那丫頭臉上來回打耳光，直打得那丫頭口鼻流血不止。

    “夫人，不管我的事啊，是老爺他……他……”

    “小賤人，還敢說主子不是？你再說一句試試看，看我不打死你！”

    黃桂花不等那丫頭解釋，又拿起一旁的棍子，狠狠往那丫頭背上掄去，而且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張子康不耐煩的起身離開，尹掌櫃很是不忍心，想要說幾句公道話，可看到黃桂花凶狠的表情，她的心也有些怕，沉默半晌，最終還是走了。

    身後傳來那個丫頭淒厲的哭喊聲，以及黃桂花的喊罵聲，片刻後，漸漸沒了聲響。

    尹掌櫃隻覺得後背發涼，她站在人來人往的鋪子門口，腦海裏一遍遍回想著方才那丫頭淒慘的模樣，回想著她離去前那丫頭求救的眼神，她竟有那麽一瞬間覺得極為害怕。

    她不是不想幫她，不是不想救她，隻是，隻是她沒有那個能力啊，她現在也是自身難保，生怕自己的半生積蓄打了水漂，生怕她也成為下一個棍棒下的可憐人。

    不多時，黃桂花從後院出來，沈慶灰溜溜跟在身後，在黃桂花看不到的時候，臉上隱約閃爍著怨恨，神色格外的猙獰。

    “我告訴你，下次再敢勾搭那些小賤人，我打死你！沈慶，現在這個沈家就靠我撐著，你給我放老實點！”黃桂花咬牙切齒說道，手背上還沾著幾點血絲。

    沈慶哼了一聲，算是應答，待走到門口，他也沒說話，從尹掌櫃身旁側身出了門，快步離開了。

    黃桂花像是打了一場勝仗般，扯高氣揚站在尹掌櫃身邊，得意說道，“這男人啊，就得給點害怕，真當我沒看到怎麽回事？那小賤人哪有膽子勾引他，分明就是他不安分！”

    尹掌櫃斟酌著問道，“那您明知道是沈老爺……那何必要……將丫頭打成那樣？她也是個孩子啊！”

    黃桂花嗤笑一聲，仿佛對尹掌櫃的話很是不屑，她說道，“不過是個賤丫頭，打死就打死了，可你打臭男人有什麽用？弄不好真休妻了怎麽辦？所以，我這就叫殺雞儆猴！”

    尹掌櫃隻覺得後背越發的冰涼，就為了敲打自己的相公，就可以如此不顧人命，就可以如此狠心的，將那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打得奄奄一息。

    她忽然想起白霜曾警告她的話，在這一刻，她終於知道白霜那番話不是嚇唬她，也不是因為她與沈家合作而嫉妒她，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啊。

    在這一刻，她終於清楚的知道，自己跳入了虎口，而且，自己已然沒辦法抽身了，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黃桂花已然在喋喋不休說著，尹掌櫃隻覺得耳邊一陣喧嘩，她都不見，或者說是自己不想聽，隻是茫然絕望的望著遠處，想哭，卻不敢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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