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河隱醫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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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重新又躺在沙地上,老二不一時便緩緩入睡。

    可是我總覺得事情古怪,既然有個莫名其妙的罐子出來,難保不會有其他詭情,還是小心為妙。

    想起來,當年******在花園口炸開黃河大堤,淹死一百萬人,使得黃河改道,臨近縣市多變成了黃泛區,原本肥沃膏腴之地,到後來種莊稼青黃不接,終於招致了一九四二年的******,餓死千萬饑民……

    這黃河沿岸,不知道有多少冤魂。

    想到此處,我驟然覺得寒氣浸人,冷汗涔涔,更加睡不著了。

    “我沒有寫錯,我沒有寫錯……”

    正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聽見老二一陣嘟囔。

    我便坐起來看他。

    老二睡得正沉,但嘴動的厲害,絮絮叨叨的一直在說夢話,我仔細聽了片刻,他翻來覆去說的就是一句話 :“我沒有寫錯,我沒有寫錯……”

    我忍不住問道:“你沒有寫錯什麽?”

    “我沒有寫錯。”老二的聲音漸漸變得陰沉,道:“我沒有寫錯藥方子。”

    “藥方子?”我愣了一下,猛然間心中一凜,暗忖道:“剛才黃河裏漂上來一個藥罐子,差點把老二給拖下水,現在老二就說夢話,說自己沒有寫錯藥方子,難道是那藥罐子在作怪?”

    “老二。”我晃了晃他,道:“你醒醒。”

    我怕老二是做了噩夢,也不敢大聲叫他,隻是一邊晃他,一邊低聲喊他。

    但是老二也不醒,仍舊絮絮叨叨的說,而且臉色青白一片,如灰一般。

    我伸手去拍他的臉,一觸之下,不禁大驚——老二的臉十分燙手。再一抹他的額頭,更是熱的厲害!

    這是發高燒了。

    “老二!”我慌忙大聲叫他:“你快醒醒!”

    老二的身子開始瑟瑟發抖,仍舊不見醒。

    我用手指頭去撐開他的眼皮,見他一雙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十分厲害,幾乎要滾落出來一樣。

    我驚駭莫名,忙用手指抵著老二的兩側太陽穴,將真氣緩緩灌入。

    隻一刹那,老二便猛地睜開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我還以為他醒了,卻不防他厲聲喝道:“絕不是我寫錯的!”

    這聲音又尖銳又高亢,充滿怨毒,淒厲詭異,連我都嚇了一跳。

    我道:“知道了,不是你寫錯的。你現在是醒了吧?”

    老二把目光移向我,幽幽的盯著我看了半天,直看得我渾身發毛。我忍不住問道:“老二,你是不是又中邪了?”

    “嘿嘿……”老二裂開嘴,齜著牙笑得異常難看,道:“你要為我主持公道。”

    “好,好。”我道:“一定為你主持公道。”心中不禁暗罵:“老二真是個掃把星,剛被黃鼠狼弄得撞了邪,才好沒多久,就又被個藥罐子弄得又撞了邪。說出去都嫌丟人!”

    “呃!”老二忽然往後一仰,又躺了下去,繼續睡了。

    我伸手摸他額頭,還是燙的厲害,心中發愁,暗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是燒一整夜,肯定得壞了腦子,第二天就變傻子。那可不得了。”

    我想用布在黃河裏浸透了,來搭在老二的額頭上,給他降降溫,但是轉念又一想,那古怪的藥罐子就是從黃河裏浮上來的,我再用黃河水給他降溫,別燒的更厲害了。

    看來,隻好就近找個醫生,打個退燒針了。

    我先把包袱掛在肩頭,又把老二拉起來,背在身後,朝著剛才看見燈光的鄉鎮村莊走去。

    老二趴在我背上,嘟嘟囔囔道:“你幹啥去呢?”

    我道:“給你去找醫生退燒!”

    老二道:“你準備找哪個醫生?”

    我道:“你就老老實實別動了,燒成這樣了,嘴還不歇著。”

    老二道:“我告訴你,你找的醫生肯定不行。”

    “對對對。”我敷衍道:“不行,不行……”

    老二道:“你得聽我的話……”

    “嗯嗯……”

    一路上,老二絮絮叨叨的說夢話,就沒停住過,我有一句沒一句的接,走得飛快,不一時,便趕到了一個村子,就近找了一戶人家,使勁敲門。

    很快,就有人起來,大聲喝道:“誰!?”

    我道:“我!”

    “弄啥嘞?!”

    “問個事兒!”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上下打量我,疑惑道:“瞅著你麵生哩很啊,你是誰呀?”

    “過路的。”我道:“我兄弟發高燒了,想問問大哥您這村子裏有診所沒有。”

    “哦。”那男人道:“你沿著這條路,一直往東走,第二個路口拐彎,頭一家就是診所,掛的有牌子。”

    我道:“謝謝了!”

    老二忽然道:“謝個毛!”

    那男人一愣,隨即憤憤然,我連忙賠笑道:“他是發燒說胡話,你不用搭理他,大哥您回去睡吧。”

    那男人瞪了老二一眼,然後又關上門,進院子裏去了。

    我又背著老二奔診所去,到了,果然有個牌子,是個診所,就是屋裏黑燈瞎火的,也關門了。

    我正要敲門,便聽見裏麵有此起彼伏的喘息聲,床板“砰砰”的響,情知是在做那事兒,不禁臉一熱,雖然覺得這種時候打攪人,有些不地道,但是也顧不得許多了,伸手便去敲門。

    裏麵的動靜一下子就停了。

    但是我耳朵靈透,聽得見裏麵的人是刻意壓著呼吸的,便又敲門。

    裏麵有個男人低聲說道:“不會是你家的吧?”料想是診所裏的醫生。

    接著又有女人低聲回道:“不,不該吧,他這時候回不來呀。”

    我一愣,心中暗罵:“這對不要臉的東西,原來是弄這事兒!”便也不客氣了,大聲敲門,大聲叫道:“開門!看病的!快點開門!”

    裏麵有人長出了一口氣,然後便拖拖拉拉的起來,叫道:“別敲了,來了!”

    門一開,是個三十多歲的白麵微胖男人,滿臉不忿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喝道:“你是誰呀?!大半夜的煩不煩人?弄這麽大動靜,不怕嚇死人啊?!”

    我道:“沒你的動靜大!”

    那男醫生一怔,我道:“少廢話,我兄弟發燒了,快點想辦法給他退燒!”

    我把老二放下來,老二突然睜開眼睛,盯著那男醫生看,那男醫生一愣,道:“他,他這是怎麽了?”

    老二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那男醫生臉上,“啪”的一聲,脆響脆響。

    我吃了一驚,道:“老二?!你現在是醒著的,還是在夢遊?”

    老二張嘴罵道:“這偷人妻的無恥之徒,看不好我的病!”

    那男醫生無端挨了一巴掌,捂著臉正要發怒,聽見老二說這話,不禁大驚,嚷嚷道:“你,你放屁!”

    老二猙獰著臉,喝道:“誰放屁?!”

    那男醫生心虛,又見老二凶狠,嚇得不敢吱聲。

    我聽著老二的聲音都變了,心中又驚又怕,道:“老二,先打一針,燒就退了。”

    老二叫道:“好不了!快走!這個蠢材治不好我的病!”

    我道:“你知道自己什麽病?”

    老二道:“我自然知道。隻有牛升塗才能治好我!”

    “牛升塗?”我聽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一時間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聽說過,不禁詫異道:“牛升塗是誰?”

    那男醫生忽然接口道:“牛升塗是我們這裏最有名的醫生!原先在省城裏工作,是醫學界的泰鬥,現在退休了,在鎮上批了一塊地,開了個衛生所,帶著兒子和兒媳坐診看病。”

    我忽然想了起來,“牛升塗”這個名字曾經在張熙嶽那裏聽過,張熙嶽講過此人的事跡,說他醫術很過得去,而且,很多年前,此人曾經慕名找到過老爹看相,老爹不知道因為什麽,沒有給他看,他拖了張熙嶽的關係來求,老爹看在張熙嶽的情麵上,給他相過一次,但相的如何,倒是不知道了。他沒有對張熙嶽說過,老爹也從來沒有提過。

    我道:“他原來是這附近的人?”

    “是啊。附近的人誰不知道他?有名的很!”那男醫生麵有傲色,道:“我還去請教過他老人家,他說我很不錯哩。他的診所離這裏也就四五裏路。”

    我心中大為驚奇,牛升塗這個名字我雖然聽張熙嶽說起過,但是老二卻不知道他是誰,更不會知道他就住在這附近。

    看來,必定是那藥罐子的緣故了。

    老二喝道:“快走啊!”

    我心中暗忖道:“老爹跟此人看過相,老二又要找他看病,想來又是一樁因緣際會之事,須得去了斷。”

    我便問那男醫生,道:“去他的診所,路怎麽走?”

    那男醫生道:“你從這裏往南,出了村子,走上大路,再往東,一直走就能看到他的衛生所。那是個大院子。”

    我道:“好。”

    重新背上老二,走了兩步,想起一事來,又走了回去,看著那男醫生,那男醫生吃了一驚,囁嚅道:“你,你想幹什麽?”

    我道:“你別亂搞了,色字頭上一把刀,人家家裏男人回來,不定要弄死你。”

    那男醫生強笑道:“你,你說什麽呢,趕緊去找牛醫生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