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治臉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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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子可以下床了。

    這幾日為他補身子,秦深把雞窩裏的兩隻公雞宰了,隻留母雞下蛋。

    還另去村裏的小貨棧打了幾斤豆腐,買了些粳米白麵兒,雖花銷靡費,但到底管用,庚子臉色不再青癟癟的,顯得有精神的多。

    天不亮,他就起來,吃罷了早飯後,他提著小籃子去自家菜窪子裏撿爛菜葉,打算回來拌著麥麩,剁碎了喂雞。

    秦深跟著庚子吃了幾天雞湯麵兒、細麵饃饃,身上的傷也痊愈了,身體比從前有勁些,當然,也是因為她開始晨起鍛煉身子,呼吸吐納,還會打一套五禽戲。

    廖氏歸攏了髒衣服,拿著搗衣捶和皂角,正準備去河邊洗衣服。

    見秦深在院子裏打拳,難免取笑道:

    “這怪模樣的拳法,軟綿綿,沒啥子力氣,咋能打人?也不曉得你這妮子哪裏學來的?”

    秦深長吐一口氣,收了勢,把提上來的氣緩緩沉下,方開口應聲:

    “為了強身健體,少生些病,可不是為了打人的。”

    原主這副身體明顯的營養不良,又瘦又弱,先不提滿臉癩子的事,這都是身體內分泌紊亂,最直接的事,明明已經二八年紀了,卻遲遲沒有來初潮,顯然是不對勁的。

    就算她想治一治臉上的癩子,也一定要先把裏子調理好。

    上輩子,她是美容顧問,主攻方向是中醫美容,可漸漸的,她也在玻尿酸中迷失了自己,幾乎要把老祖宗的東西拋忘了,直到現實狠狠給了她一記清醒的耳光。

    老公出軌年輕女學生,罵她不服老,是僵屍臉的妖豔賤貨,她本以為美貌才是婚姻的保鮮劑,一切的一切,到了最後,都顯得荒誕可笑。

    重活一世,她才明白,任何美麗都要紮根在自己健康的身體上,為己悅容,萬不能本末倒置,以損害自己的身體為代價,去追求皮相上的曇花一現。

    這一生,她想為了自己美,為了自己好好安生的活下去。

    否則,她寧願一直醜下去。

    廖氏從河邊洗完了衣服回來後,就趕著去灶台做晌午飯。

    秦深架起了竹竿,幫著在院子裏晾曬。

    除了三兩件衣服,還有庚子睡覺的厚褥子,她也給拆洗了,準備趁著三月裏有好日頭,抓緊曬上一曬。

    一麵撣了撣上頭的皮屑浮灰,一麵扭頭盤算著事兒。

    文琅一共給了她三兩紋銀,她已經撥出一兩,給他去城裏辦置物什,加上這幾日吃喝白麵兒、給庚哥兒看診抓藥花費掉的,還剩下一兩銀子不到。

    如果家裏一直沒個進項,單靠文琅的月錢養活著,到底被動了些。

    莊戶人家雖然窮苦,可至少勤勞些,田裏刨食吃餓不死,自己桑麻織布做衣裳,哪裏能像城裏頭,吃穿都要花真金白銀買著用。

    家裏雖然還有五畝孬地,可肥料不行,泥板兒硬實,隻種了些甘薯,甘薯喂牲口倒還湊合,可叫人指望著一直吃這個,就有些勉強了。

    如果暫時沒有銀子買良田,也可以先借頭黃牛犁地收拾一番,再請幾個青壯農漢子,挑著糞再肥一肥地,養到明年春上,應該能下些麥種子了。

    掛好了衣服,在褲腳上另攪了把水漬,秦深擦了擦手,正要扭身回堂屋裏頭去。

    這時,院外有人拿旱煙管,敲了敲木頭籬笆,拔聲道:

    “文娘子,家裏煮什麽呢?這樣香,叫老頭子怪饞的。”

    “殷大伯,裏頭坐哇。”

    秦深回頭,見是鄰房殷老漢,忙開口招呼他。

    他家雖離西林院子還有些路,可算起來也是文琅唯一的鄰居了,這老頭兒一人鰥居,兒子兒媳進城做藥材生意,他靠著進山尋些藥材,叫兒子撥幾個錢吃飯、抽大煙。

    那日庚子被蛇咬了,借的就是他老煙鍋裏的煙油。

    後來說道這個事兒的時候,秦深才知道他平日裏會進青山采藥材,所以囑托了幾味問他買,待他很是客氣。

    請了人進門,秦深拖來一把長馬凳,見他身後背著一籮筐藥材,驚喜道:

    “您這是從山裏頭回來?瞧樣子,收獲滿滿呀。”

    “沒幫著尋來你要的,我也沒老臉進院子討吃食呀!”

    殷老漢卸下籮筐,布滿老繭的手,在筐子裏挑揀,從最裏頭翻出一堆來,擺到了院子的地上,拿出一樣,道出一樣的名字:

    “枸杞根、生地黃、茯苓、白芷——還有白礬,喏,全有!”

    秦深掃過一眼,便知沒有錯兒,口中連聲道謝後,就去堂屋的炕櫃裏數了一百文錢,照著打聽來的市價給他結賬。

    殷老漢笑得不見了眼,接過秦深遞來的錢,也不數上一數,痛快的往兜裏揣,直樂道:

    “好好,這錢夠買兩笸籃煙葉吃哩……文娘子,你學過醫?要這些做啥子?”

    秦深梗了下,順口諏了句:

    “我爹請過大夫看我的臉,我記了幾味藥,想再試試。”

    殷老漢可惜的看著她的臉,搖了搖頭,歎了聲:

    “這癩子要能治,文娘子也該是個好樣貌的,就不必嫁——嗐,老頭子不會講話,你別往心裏去,這藥你拿著,下次還要什麽說,我去山上幫你尋來!”

    秦深並不在意,這些藥材確實是治臉上的皰癩的,在她記憶中,秦山雖也給她瞧過大夫,可無奈藥方子得長久吃,很費銀子,奶奶林氏不樂意,加上老二媳婦錢氏在一邊碎嘴,這治臉的事就耽擱下來了。

    其實並不是什麽疑難雜症,裏子調,外皮治,痊愈隻是時間功夫。

    除了給自己的,秦深還幫著庚子買了白礬,她知道一個治狐臭的藥方和一個土方,兩者雙管齊下,想必也能見些成效。

    正說著話兒,廖氏從灶房裏頭端著笸籮出來。

    笸籮裏是新炸的韭菜盒子,韭菜和雞蛋極香,混著粉條和豆腐,是潭頭村莊戶人家難得一吃的美味。

    “老大哥留著吃晌午飯吧?”

    殷老漢擦了擦手,憨厚笑著從笸籮裏撿出一個,立即湊進了嘴裏,一時沒顧上燙嘴,直嘶溜兒著涼氣:

    “得回啦,吃上這幾個韭菜盒子祭祭五髒廟就得了。”

    咀著滿嘴噴香,殷老漢點了點頭,心中想著:家裏沒好田,沒男人幹活,還能不愁事兒的吃上這些東西,想必宮中油水不少,這文太監還是有點銀子的。

    他一個孤老頭,自是不眼紅人家,到底平日裏相厚,也中意庚哥兒這娃娃,免不得多嘴一聲:

    “文琅難得回家,一院子女人和娃娃,自個兒當心,莫要輕易露了白,叫人惦記了。”

    秦深本沒發覺,覺得叫自己過得好一些,是天經地義的事,可經過殷老漢這麽一提醒,醒過悶兒來,接口道:

    “新媳婦年輕不懂事,您這話記下了,日後也幫忙的事兒,盼您搭把手哩”

    “啥大不了的事,盡管喊我就是,老頭子還有一身力氣,一定相幫。”

    說完,他便要家去。

    秦深把笸籮裏的韭菜盒子,一並塞到殷老漢懷裏,叫著帶去家吃,老漢推脫不過,便笑眯眯的端著走了。

    廖氏一直在邊上心不在焉,送了殷老漢走,秦深扭身看了一眼,順口問了聲:

    “娘,你咋了?哪裏不舒服麽?”

    “沒、沒……丫頭,娘想問問——”

    “恩?”

    秦深立在原地,烏溜兒的眼睛盯著廖氏看,毫不設防的眼神,叫廖氏又愧又羞,手足無措的更加不知道怎麽開口。

    暗歎一聲,秦深扶上了她的肩:“娘,事到如今,你我相依為命,還有什麽不好開口的?”

    廖氏臊得慌,隻道:

    “娘知道你新媳婦掌家不容易,不該問你開口借銀子使……可你曉得的,為了王葆那事兒,你奶奶老秦家,偷摸著使出五十兩銀子,都是湊借的,這幾日都揭不開鍋了……”

    “娘!”

    秦深冷冷打斷了她。

    什麽事都有的商量,幫老秦家,她一千個一萬個不同意。

    “種什麽得什麽果,若不是想著訛錢,害了爹的命去,何苦叫王葆欺去那五十兩?自作孽不可活,您幫著她們什麽?那日雨天的閉門羹,還有那場無人憑吊的白事兒,所有的所有,您都忘記了麽?”

    “我都記得,隻是這家沒分,你爹的牌位還在老秦家,我還是長媳婦沒跑,讓婆婆挨餓受苦,鄉裏人怕是要戳我脊梁骨的……”

    廖氏越說越沒有底氣。

    秦深氣得笑了:“她們所作所為,都能叫人把脊梁骨戳斷了,娘,這話別提了,我是萬不肯的,別說咱們家現在沒錢,就算是有錢,我寧願上街賞給叫花子,也絕不會叫老秦家的人,占半點便宜!”

    放下了話,廖氏還欲說些什麽,但看她態度堅決,也隻好閉口不言了。

    秦深深吸一口氣,想了想,便補上一句問道:

    “娘,是不是錢氏尋過你了?又拿讓你回老秦家這事兒誘著你,攛掇你到我這兒來借錢?”

    廖氏悶聲不響,低著頭,認了這話兒。

    方才她去河邊洗衣服,碰上了錢氏過來,對著她就是一通抱怨。什麽她和深丫頭不在了,家裏的活都落到了她頭上,喂牲口做飯,還要去下地給秦水幫忙,家裏欠了一屁股債,寧願吃粗麵窩頭,啃白菜梆子,老太婆不肯拿出棺材本來救急。

    抱怨完了,又拋出那話兒來,想著讓廖氏回去,隻幫忙借些錢,哄了婆婆林氏高興便能成事,她算準文太監吃油水,家裏一定有財資,不然哪裏娶的了七房老婆。

    廖氏心心念念回去,叫她一攛掇,便昏了頭,真向秦深來開口了。

    秦深氣得不行,拉著廖氏就要去秦家院子——

    她要跟攤牌,把大房一脈給分出來單過,就算秦山不在了,也要廖氏再跟老秦家沒有半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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