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試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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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氏對現在的秦深又愛又怕,惹了她不痛快,心裏也難受的緊。

    傍晚邊,她手腳利落的把白芷、茯苓藥材搗爛成泥,晌午淘粳米剩下的漿水還沉澱著,她舀到盆裏一並端著,去敲秦深的房門。

    終歸是母女,秦深的氣已消了,柔著嗓子同她說話,並沒有再給臉色看。

    廖氏的性子她心裏早清楚,隻是一時生氣撂了臉子,與其說去責怪廖氏,不如想個對策,好好應對這個橫杠一腳的錢氏。

    好在第一缸醃下的酸筍快成了。

    這幾天日頭好,曬過以後不必非熬到十五日再啟封,她打算晚上掀開來嚐嚐,若味道可以,明個兒就挑去城裏試銷路,等不到文琅回來了。

    一旦錢氏也倒騰出來,叫她搶了先,她這幾日功夫算是白費。

    晚間,一家人吃罷了飯,便圍在筍壇邊等著起封泥。

    荊禾幫著拿刀子,撬開了糊在缸沿邊的泥巴,拆下蒙在壇口的油紙,霎時,一陣酸味從壇子裏飄了出來。

    聞著味兒,像是成了!

    秦深提著筷子,從壇口夾出一片酸筍子湊進嘴裏,細細嚐了嚐味兒——

    澀味去了大半,十分酸脆爽口,和上輩子吃過的酸筍差不離了。

    隻是剩下還有一些些的澀味,恐怕是因為原料是竹筍的緣故,興許添些辣子,做成酸辣筍子,就能很好的掩蓋住了。

    分了碟子,家裏人都嚐了嚐。

    他們從未吃過這種酸筍子,都大為讚歎,明明是吃過晚飯的,叫這酸筍子一引,開了胃口,又想添一碗糙米飯來吃吃。

    廖氏懷著身孕,一餓便泛著惡心,本就十分喜歡吃酸,對這酸筍實在喜歡極了。想著饃籃子裏還有兩隻甘薯餅子,她提步就往灶房去。

    一個人開火生灶了,終歸大家都是有口福的。

    為了慶祝酸筍研製成功,除了熱那兩隻甘薯餅子,秦深還用文琅剛搬回來的細白麵兒,揉成麵團做成金黃的炸撒子。

    一些晚上就著酸筍子吃,剩下一些留著明天當幹糧,帶著進城裏吃。

    庚子吃個肚皮滾圓,荊禾也吃得滿嘴是撒子碎屑,廖氏更誇張,若不是秦深攔著,她怕是多少酸筍子也吃得下的。

    ……

    等到夜黑透了,廖氏收拾好了院子,便關門去睡,秦深把明個兒要賣的筍子準備妥帖後,跟著回了堂屋。

    掩上門,看著屋子裏下午洗臉的木盆還在,她抬起手,撫了撫麵上的癩子疤。

    憑著手感,她感覺已經比最初的時候好多了——

    那時候臉上紅腫包濃,現在基本都結了痂,癩瘡也癟下去不少。

    她對著鏡子左右自顧,終是歎了一聲。

    現在手裏銀子少,隻能用淘米水和便宜的藥材治臉,效果自然會慢一些。好在她也不心急,慢慢調理就是了,外敷是一部分,內調也少不了的。

    鋪好了床,也不熬眼睛做針線了,她早早熄燈睡覺,明個兒還要早起進城。

    灘頭村離京城約莫有三四十裏路,村口榆樹下有牛車,一天隻去一趟,傍晚邊再回來。

    廖氏還在頭三月,胎又不穩所以沒跟著去,庚子年紀小,荊禾更不宜顛簸走遠路,所以隻有秦深一個人去了。

    付了來回五文錢的路費,她坐上牛車,一搖一晃的進了城。

    京城繁華,還在京郊就極為熱鬧了。

    聽文琅說過,京城四方一座,北城是紫禁皇城,天家的地界兒,六部衙門都在那邊;東城商賈大宅遍布,一進進青磚黛瓦的深院;西城是平民胡同,小門小戶四合小院兒,行腳商走街竄巷,吆喝兜賣;南城因靠著碼頭,商鋪小買賣如過江之卿,多而細密,應有盡有。

    因此有“北貴南賤,東富西貧”之說。

    秦深是從南門進的城。

    她背著簸籮,走過寬寬護城河上的吊板,官道兒兩側的小攤小販已是多如牛毛。

    有挑著擔子沿街叫賣的,有鋪著麻布擺上物什售賣的,也有推著太平車邊走邊吆喝的。

    所賣的東西更是林林總總,吃的用的玩的,但凡能想的到,總能尋著賣處。

    往城裏頭走,行過南頭大街,兩邊兒都是生意鋪麵兒。

    像切麵鋪、二葷鋪這些都是吃飯的,也有綾羅店、估衣鋪、雜貨鋪之流,總歸是衣食住行,並沒有缺兒的。

    秦深記著文琅的話,見著鋪外頭掛著籮圈幌子,是用紅紙糊得,下頭隻貼著一圈剪紙流蘇,她便知道這家是二葷鋪子,是專門賣家常小菜的飯鋪。

    比起酒樓、飯莊,這種二葷鋪子隻賣些炒肉絲、炒肉片,溜肝尖、爆三樣這類肉菜,雞鴨魚肉這種高級的是沒有的。

    筍子是粗賤的山裏貨,一般也隻有二葷鋪子肯收。

    選上一家看起來門麵平整些的,秦深緊了緊身後的背簍,邁過門檻進了鋪子。

    “這位娘子,想吃點啥?”

    現在正是飯口,堂裏坐滿了人,小二跑堂忙得腳不沾地,可他見著有客人進來了,仍是堆著笑臉迎了上來。

    下一刻,他見著秦深臉上的癩子後,嘴角的笑容有些僵,到底撇過眼去,不再正眼打量了。

    秦深沒有發現小二的神色,隻是左顧右盼不見掌櫃,心裏犯了難:她想著要不要叫些東西,邊吃邊看看再說。

    剛想問有啥便宜的湯麵,來一碗湊合下,隔壁桌子便有人結賬——

    小二抱歉一笑,躬身跑去替他們結算。

    “汆黃瓜、木須肉、炒肝尖、外加白幹四兩,熱湯麵兩碗,您呐——一共六十八文錢,我候了吧!”

    秦深一聽嚇了跳,這些東西竟吃了六十八文,還是在相對平價的二葷鋪子?

    京城的物價真是嚇人呐。

    想著身邊沒幾個錢了,還得留著給娘親抓安胎藥,幹糧又是備下的炸撒子,要不就省了這頓飯吧。

    正猶豫之間,小二已經收了錢,轉頭又來招呼她。

    她想了想,還是覺得開門見山,不虛套圈子了,便笑著道:

    “小哥兒,我想尋掌櫃的談點事兒,他在麽?”

    “談事兒?什麽事,你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小二見秦深不是來吃飯的,登時沒了笑臉,退後一步整個人有些不耐煩了。

    秦深笑了笑,一邊從背簍裏捧出壇子,一邊道:

    “這是自家醃得酸筍子,開胃下飯的很,我想著讓掌櫃的嚐嚐,若覺得味道好,看能不能寄賣在這裏?”

    小二聞著一股酸味,嚇得忙捂住了鼻子,噔噔往後退去:

    “你個鄉下巴子搞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一股酸臭味,這哪裏是什麽筍子!快走,快走,別影響我們做生意,不收,不收的!”

    他上下剜了秦深一眼,見她衣衫襤褸,臉上癩疤醜陋,更是沒了什麽好感!

    揮著手就要往外頭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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