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人贓並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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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深衝進灶房,從熄滅的灶膛裏,抽出一支帶火星的木棍。

    她往豆油罐子裏一杵,簡易的做成火把後,幾個人立刻向慘聲傳來的方向尋去。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人,就在竹林邊兒的土壑下頭。

    隻見錢氏形容狼狽,懷中死死抱著筍壇子,正揮著搗衣棍與一隻黃狗纏鬥著——她捂著手臂,滿臉都是吃痛之色,見那畜生還不住齜牙,她舉起搗衣棍就往狗頭上打!

    “連你這畜生也敢欺我!”

    黃狗被打得嗷嗚直叫,隨後被錢氏一腳踹到了肚皮上,它淒厲一叫,隻在地上掙紮,抽動了幾下便疼得不會動彈了。

    秦深上輩子家裏養過狗,隻因狗狗得了腎衰竭,她親手給打了安樂死,那種心疼太過折磨,所以再也不肯養狗。

    她一見錢氏這樣虐打黃狗,氣更是不打一處來,舉著火把奔上前,扭住了她的胳膊,疾聲厲色道:

    “你住手!現下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錢氏沒料到秦深這麽快追了過來。

    漆黑夜裏,因土壑遮擋著,她隻見著秦深一人追來,故而心中並不懼什麽。

    甩開秦深的手,錢氏揮著搗衣棍,尖聲道:

    “滾開,什麽人贓並獲?啊!這筍罐子本就是我家的,你說是你的,你倒是叫它一聲,看它會不會應你?現在在我懷裏,那就是我的!”

    秦深往後一避,堪堪躲過了錢氏揮來的木棍,聽這無恥讕言,再一次刷新了錢氏的臉皮的厚度。

    “好,這是你說的。”

    秦深彎下腰,從地上撿起塊石頭,衝著錢氏身上的筍罐子使勁兒砸去!

    “嘩啦——”

    壇子應聲而碎!

    濺起的碎末渣子刺得錢氏臉上都是血痕,她顧不上臉疼,隻是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偷出來的酸筍子,氣得哇哇大叫:

    “賤蹄子,你、你敢毀了我的筍子?”

    “嗬,你說是你的,你叫它一聲試試,看它會不會應你?”

    秦深滿目寒霜,心中道:今兒不徹底跟錢氏做個了斷,日後不知還能生出什麽幺蛾子來。再多的親戚顏麵,也抵不過她自己三番兩次的作死,怨不得誰了!

    荊禾就在邊上,看著錢氏氣得失了心智,撲上去要扭打秦深,他忙上前幫忙錮住了人,一拖一拽拉出了土壑,直往鄉道上拖,隨後冷冷道:

    “送去老秦家吧,我去把裏正請來,天一亮咱們就扭送官府,叫她吃吃苦頭!”

    錢氏一聽還要送官府,這才知道怕了:

    “我沒拿金沒拿銀,你還要送官?衙門大老爺,豈會斷你這破案?大不了……大不了我把筍子賠給你就是了!”

    秦深一聽便氣得笑了,她撣了撣身上的泥灰,把火把直往錢氏臉上湊,冷聲笑問:

    “誰說,你偷我家筍子了?我家丟的,可是五十兩紋銀呀!”

    錢氏嘴角抽動,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大聲嚷道:

    “你……你敢訛詐我!我明明偷的是筍子!我偷的是筍子!”

    錢氏就這麽一路大叫著,從西林院子一直叫到了秦家,路上挨家挨戶被她嚷嚷著吵醒,紛紛叫罵著從被窩裏爬了起來。

    黑漆漆的堂屋,一盞盞油燈亮起,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老秦家的二媳婦,偷了自家侄女兒醃的酸筍子。

    在村裏人看來,偷什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偷”字。

    嘖嘖,同樣是偷,偷個金銀玉器也就罷了,居然連筍子都偷,錢氏這下丟人丟大發了。

    天際浮白,秦家院子又一次熱鬧了起來。

    裏正和兩個秦家長輩已經到了,三個老頭披著外衫,坐在院子裏的條凳上,大口大口抽著旱煙。

    這還是分家之後,秦深第二次見著他們。

    顯然他們一把老骨頭,也被秦家鬧得心力憔悴,人還未說話,先對著跪在地上的錢氏,狠狠剜了幾眼過去。

    奶奶林氏被氣得臉色鐵青,狠罵了邊上小兒子秦水一頓,她從茶房燒了熱水出來,挨個給長輩們添茶倒水。

    本來心裏就對秦深恨得牙癢癢的,分家那次的仇,她還記在心裏呢!好嘛,這會兒子又來折騰了!

    送錢氏見官她是無所謂的,別人肚子裏爬出的女兒,死了也不過出個棺材錢,隻是大殷朝律法太森嚴,特別是對漢人的,幾乎算得上嚴苛——

    錢氏若因偷盜罪收監流放,秦水也得蹲三年大牢呢,還不算子孫三代不得考科舉、全村這年賦稅不可減免等等連帶罪罰。

    為了秦水,林氏也隻能忍氣吞聲,隻盼秦深手下留情,不要送官鬧得那麽難看。

    裏正見人都到齊了,呷了口茶,清嗓子道:

    “文家娘子哇,事兒呢,咱們幾個老家夥都曉得了,確實是秦水媳婦的過錯,叫秦水帶回去好好管教——你若還氣不過,叫她把這次損失的錢雙倍賠了,可行?”

    秦深見裏正有意偏幫,偷換了概念,半句不提偷竊的事兒,隻當一樁過錯糾紛來處置,不由冷笑一聲,字字道來:

    “過錯?如果偷竊隻算過錯,賠個雙倍錢就能平事兒,那殺人算不算過錯?她又能拿誰的命一起賠給我?”

    裏正被秦深噎得無法反駁,臉上青白一陣,重重歎了口氣:

    “都是鄉裏鄉親的,不要鬧的太難看,你可知鬧到官府去是什麽後果?”

    “該是什麽後果,就是什麽後果。”

    “你——”

    裏正老頭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翕動著唇,良久才說:

    “好,就算你不為秦家想,不為村裏想,你也得為自己想想吧!文庚雖是你繼子,到底也是入了咱們村祠堂的,若以後讀書去了,因著這件事無人敢具保,豈不是耽誤了自家孩子?”

    這點秦深倒是沒想到,竟還會影響到庚哥兒讀書麽?

    裏正一看有門兒,有開始苦口婆心的相勸,突破口就是捏著文庚說事兒。

    什麽文琅已經是一代人了,家裏賣田賣地才娶上媳婦,為得就是文庚,小娃娃又生得聰慧,也懂事早熟,該送去學堂讀書認字,不負文琅這般盡心撫養。

    庚子一直站在邊上聽著,見秦深為了自己猶疑,立即站出來嚷道:

    “我不去讀書,不需要!”

    “……庚哥兒,讓娘來處理吧。”

    秦深把手按在庚子瘦弱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示意安撫。

    她心中也有自己的計較:庚子就像一隻刺蝟,渾身是刺隻是自我保護,其實他有著一顆柔軟的心腸,但性格中時不時流露出的暴力剌戾,還是讓她很擔心。

    尋求自我價值認同,是庚子現在急需的,或許讀書識禮真的是一條路子——不必為了功名舉業十年寒窗,但可以為了禮義廉恥,詩書禮教聞一聞書墨香。

    這麽想著,心中轉圜後,秦深輕言開口:

    “各位叔伯長輩,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不送去見官也不是不行……”她頓了頓,見大家臉上都露出了輕鬆的表情後,繼而沉聲道:

    “但是,我還有三個條件!”

    裏正捋了捋胡子,心裏閑適了很多,隻要不報官那就是村裏私了的事兒,就是他來做主裁定,隻要這丫頭開口不太過分,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是錢氏有錯在先。

    “恩……你說來聽聽。”

    秦深掃了一圈兒圍著的人,然後伸出手指,拔高了音量:

    “首先,我要秦家出休書一封,將錢氏休離下堂!”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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