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遭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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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深想過了,兩百文一斤聽起來嚇人,其實並不算賣得很貴。

    一來,她獨家供貨給樊樓,沒了其它銷路,自然要算幾分獨家費在裏頭,且有時候抬高價格也是一種區別優劣的方式;

    二來,靈泉不像一般泉水,取之方便,為了掩人耳目她隔幾天去洗一次澡,隻能取十幾罐靈泉回來,一次至多也隻能醃下兩三壇筍子。

    物以稀為貴,賣它兩百文一斤,一點也不過分。

    雖醃得少了,但醃得更加細致了。

    大肚缸子換成了三隻陳年醃菜的小壇子,濕泥封口後,在東屋山牆瓦沿兒的下一溜兒擺開,這兒既能避著雨水,又能照全了日頭。

    隻等五天後啟封,檢查過後再拉去京城樊樓。

    到了吃夜飯的時間,秦深在院子裏擺開桌椅,拿來了碗筷——因家裏留了王嬸吃飯,所以多備了一雙碗筷,她還去小貨棧打了一斤豆腐、沽了二兩黃酒回來熱著吃。

    王嬸子是喜吃酒的,從前在老秦家的時候,就和廖氏相厚些。

    今日她往京城去了,廖氏托她帶了些東西回來,給了跑腿謝錢她不拿,那就隻好請人留下來吃了飯、喝口小酒再走。

    天漸漸熱了,沽來的黃酒,秦深隻用小爐子熱了五分溫熱,便取了下來。

    “有勞嬸子了,這陳年的菜壇子本是有錢無處買的,我去過幾次京城集市,一次也沒尋見過。”

    “客氣啦,運道好叫我給碰上了!”

    秦深替她斟了碗酒,廖氏又陸陸續續把菜端上了桌。

    大碗白菜豆腐燉甘薯粉兒、摻了少許雜麵的窩窩頭、醋溜炒白菜兒,這些都是平日吃的家常菜,為了王嬸,廖氏還特意加了一道硬菜——是用豬板油碎切,混著雞蛋黃和竹筍絲兒,加蔥白肉汁混著煮出來的豬油丸子。

    一出鍋,就肉香四溢,伴著筍子清香,叫人食指大動。

    王嬸才聞著味,就已饞得不行了,她拍著大腿道:

    “喲,真是好香,這丸子裏頭添了筍子吧?不得了,怪不得外頭說,你家賣給樊樓的筍子,味道頂著天的好吃,是別家作坊如何比不了的!”

    話說到這兒,她壓低了聲:

    “你還不知道吧,聽說你二嬸子的作坊快倒啦!一大摞的酸筍子賣不出去,滯在家裏又餿又臭,這天也快熱起來了,這不是給村子裏招蠅招病嘛。”

    “筍子是無本買賣,生意路斷了,那就撇了去,再謀其它路子,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

    秦深用腳趾頭想,也知錢氏如今日子難過。

    她的筍子本就味澀皮老,賣了一家斷了一家,隻不過京城場麵兒大,能糊弄的食鋪子多,一開始確實能掙到不少錢,可論了長遠來說,不過是殺雞取卵的事兒。

    王嬸呷了口酒,砸吧嘴點頭道:

    “可不是這個理麽,可難就難在她心不甘哇,以為自己成了買賣人,錢未掙到,麵子上的行頭先辦置了七七八八,我看她這幾日穿得衣裳件件簇新,一得閑就在村口顯擺……喏,還有這麽粗的蒜頭金鐲子喲!”

    王嬸給秦深比劃了下,酸溜溜道:

    “大夥兒都羨慕的緊,可我就不信了,還不是問人借來銀子使得,光那些筍子賣出的錢,能買這麽大的金鐲子!?你們本是一家,莫不是她娘家底子厚,攢了不少梯己錢?”

    廖氏在一邊搭腔:“憑她去吧,咱們家過自己老實日子,有多少掙多少,也不眼紅她的,既然分家了,那就是兩個鍋裏吃飯,她攢下的我花不著,更加管不著了。”

    王嬸討了個沒趣,自然也就不再提,隻是酒喝多了三分,一直念叨著:

    “錢氏那小蹄子,一定是借來的銀子顯擺,等著她的作坊倒了,叫債主閉門揍她個臉鼻青,哼,叫她顯擺去!”

    ……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秦深讓荊禾送王嬸家去,路上隔著幾步路看護著,別叫她醉醺醺,遛彎撞到水溝子裏去了。

    很快,灘頭村的夜就黑透了,村子裏四下寂靜無聲。

    秦深把院子門落了栓兒,在廚房嵌罐裏打了一盆溫水,給添上了茯苓、白芷這些藥材後,另取一罐靈泉水倒入,端去房中洗臉擦身。

    收拾妥當,便要上炕困覺。

    文琅不在,她不會睡得那麽踏實,隻好熬著一盞小油燈,點在炕邊的小幾上。

    ……

    夜半,離著老遠路,居然隱隱有幾聲狗吠聲傳來。

    秦深在夢中糊塗,家裏什麽時候養狗了?

    哦,想起來了,隔壁殷老漢家裏倒是有一條黃狗,他進山采藥幾日顧不上畜生的吃喝,它會來西林院子蹭些剩飯菜填肚子。

    “汪汪——”

    這狗吠聲清晰又急促,把她完全吵醒了。

    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從炕上紮身起來,秦深趿拉著鞋子,端著油燈出了堂屋——既然醒了,便去上個茅房,解個小便。

    甫一出門,入耳就是一聲“咣當”巨響!

    “誰!”

    她順著聲兒,立刻跑去了東院的山牆邊兒。

    可是到的還是晚了。

    擺在瓦簷兒下的筍罐子,兩隻被砸開了肚皮,淡黃的筍水咕咚咕咚往外冒,地上衝出了一攤嫩白的筍子,另一隻更是不翼而飛!

    家裏居然進了賊,不偷金子銀子,轉門是為了酸筍子來的!

    秦深氣得眼眶發紅,手指緊攥著衣擺兒,恨不得手撕了那個賤人。

    錢氏……她真是欺人太甚了!

    不僅齷齪算計到了家,現在連做人的臉麵都不要了,手腳不幹淨上門又偷又砸,簡直無恥之極!

    院子裏的響聲太大,廖氏、荊禾、庚子都從自己屋子出來,愕然地看著這滿地狼藉。

    庚子臉色發青,小身板氣得發抖,他一聲不吭跑去灶房,抄起把菜刀就要往院子外殺去——

    “庚哥兒,你幹啥去!”

    秦深立刻喚住了他。

    廖氏也跟著拉住了庚子的袖子,安撫道:

    “你是咯嘣豆子少年氣盛,千萬莫衝動了!沒有親手逮住的事,你也不好胡亂誣陷她,萬一……萬一不是呢?樊樓那小哥兒,一馬車禮物拉進村子,瞧見的人多了,許是別人看著眼紅呢?”

    “別人隻當我家得了銀子,論偷也該偷值錢的家當,拿了筍子還砸了兩壇泄憤,除了錢氏,天下還能找的出別人來麽?”

    秦深雖然一肚子火,但她也不讚成這樣殺上門去,可又不能這麽算了,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筍子這種東西,一旦出了西林院子,憑錢氏說是坊子裏做出來的,自己難不成還有辦法證明不成?

    庚子氣呼呼的挺著胸膛,餘光處時不時地瞥向秦深,似乎再等她的態度。

    荊禾站在一邊,手裏也攥上砍柴用的刀,焦急道:

    “搬著一壇子筍子跑路,人一定沒有走遠,咱們追出去看看,若能人贓並獲,這就扭送去官府!我聽人說,入室盜竊罪名不得了,是要流放漠北為奴充役的!”

    這話兒沒錯,秦深當即點頭:

    “走,這裏出院子兩條路,錢氏不會傻到現在回家去,恐怕是躲進林子去了,我們往那兒追去看看。”

    話方落,一聲淒厲的女人慘叫聲,再一次劃破了夜的靜謐。

    是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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