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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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閣的門從外頭被夥計掩上,牆上窗牖也牢牢閉著,屋子裏四下不透風,滿室皆是繚繞升騰的水煙兒。
秦深坐在一處楠木圈椅上,手邊是玉娘斟來的茶。
茶碗中碧綠茶湯香氣四溢,一二茶葉梗浮浮沉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想問的事情太多,卻怕自己犯傻,故而一直沉默著。
兩人緘默了良久,最終還是玉娘率先打破了僵局。
她吸了口水煙,收起了方才挪榆玩笑的意味,不緊不慢的道來:
“我曉得你滿腹疑問,我若是他的娘子,恐怕早已夜不能寐了——其實,這事兒說來簡單,文琅不過是衛槐君的影子罷了。”
秦深深吸了一口氣,目不轉瞬的盯著玉娘,不肯遺漏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既然玉娘願意坦誠相告,解開自己近些日子的疑惑,那真是此番的意外收獲!
至少,她是想要真正了解自己的丈夫,文琅,他究竟是何身份?
“他們……可是孿生兄弟?”
玉娘捂嘴咯咯發笑,搖了搖頭,坦然說道:
“你怕是孤陋寡聞了。天下人誰不知,衛槐君的生父衛戚,原是前朝鎮守邊關的將軍,因投靠了建州朝廷,坑殺手足十數萬,引兵入關,才致使漢人亡了國,有了現在的大殷朝廷。那衛戚被敕封為隴西王後,成唯一異姓王,傭兵自重,天下漢民唾棄其為漢賊,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秦深聽她徐徐道來,心裏暗自詫異:那魔頭衛槐君,原還有這樣一位父親。
“所以?”
“所以,他就真的斷子絕孫啦!”
玉娘抿唇一笑,蔥段的手指繞上自己的頭發,眼中皆是嘲諷的戲虐,繼續道:
“五年後,太祖皇帝嗜殺,鳥盡弓藏,提出削藩,隴西王衛戚便成了他最大心腹之患,那衛戚為求自保,將獨子衛槐君送京為質,以表忠心,更送他去閹了一道,應了百姓的箴言,叫衛家斷子絕孫,以示他絕無不臣之心,隻求一生榮華,了此殘生,不圖福澤子孫,請皇庭放心。”
“獨子……”
“是呐,這件事當時轟動九州,所有漢人皆拍手叫好——如此,衛槐君怎會有一個孿生兄弟?即便是有,那衛戚也太過狠心,兩個兒子都給閹成了太監,供皇庭奴役差遣?”
秦深眸中流光隱動,翕動嘴唇淺言:
“既不是兄弟,那你說的影子,又是何意思?”
“傻——衛家父子,世人皆存誅殺之心,有一二替死之身,不是常事麽?難得碰上一個長相如此相似的,祖籍又在隴西,還會說隴西話兒,除了性子背道而馳外,兩個人似真似假,又有誰分辨的出?”
秦深萬不敢、也不願意相信,文琅竟是衛槐君的替死鬼!
他每次回家,衣衫帶血,身上也偶爾傷痕,莫不是替衛槐君次次赴險,做了他的替身?
玉娘知道秦深接受起來比較困難,隻笑笑道:
“這所樊樓、乃至整個地下城,都是東廠的耳目,我替督主護文琅安危,幫你卻是順帶手的事兒……自然,我還有一些私心。”
秦深知道她是個買賣人,將文琅身份的秘密告訴她,不過牟圖利益換取罷了。
“你想要什麽?”
玉娘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見其爽快,便也不繞圈子:
“秘方,你醃筍之後添上的秘方。”
秦深心中一緊,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玉娘見其表情,也不再咄咄相逼,隻是素手端起茶盞,悠悠呷了口茶,笑言:
“你的手段伎倆,也就蒙一蒙我手下的人,前後味道我都嚐過了,顯然這是兩種不同的東西,我派人查過,關鍵不在於筍子,而在於……”
她頓了頓,不再說下去,隻是笑盈盈地看著秦深,等著她開口應話。
秦深心裏直打鼓。
她不敢確定,玉娘是不是真發現了靈泉水的秘密,還是隻是虛張聲勢,來試自己的反應,好套出話兒來。
再仔細一想,靈泉空間如此隱蔽,恐怕不光光是拿到玉墜就能進去的,也同她是穿越之魂有所關係,不然庚子擁有另外半塊的時間更久,豈不是他早早就已經發現了?
而且,玉娘真知道了其中關竅,又何必跟她在這裏轉磨子、費口舌?
深吸一口氣,她緘默良久後,佯裝無奈地說了出來。
“在於,我添了一味秘製的料兒。”
“什麽料兒!”
玉娘身子往前一傾,迫不及待的詢問,眼底是斂不住的精光。
搖了搖頭,秦深目露堅定之色:
“我隻與你簽了筍子的文書,賣的隻是成品,至於如何醃製的法子,恕不能奉告。”
“筍子我繼續問你要,那秘方,我也花錢買,如何?”
玉娘從懷裏掏出了一疊銀票,皓腕往茶幾上一扣,揚起了自信的笑容:
“這裏的錢,足夠你回家另起一座四合磚瓦院,再套幾輛騾車、馬車,送庚哥兒去學堂念書。”
秦深輕咬牙,東廠耳目遍布京城,於是說是保護文琅,不如說是監視——西林院子的事,她幾乎什麽都知道!
“玉娘,這秘方我不能賣,但是,我可以將調好的料賣與你。”
“料?”
“沒錯,從你的利益考慮,無非是想讓樊樓的菜色味道更好一些,畢竟酸筍子吃得是新鮮勁兒,沒法子一年四季應時供應,所以我把料粉賣給你,你往菜色中添一些便能提味增鮮,與往日不同。”
玉娘想了想後問道:
“真有如此一通百用的料粉?任何菜色皆可?”
秦深點了點頭,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其實,就是賣一種類似雞精、味精這樣的調料,過程中用上靈泉水就行了。她想過了,古代也有這類天然的提鮮味,那便是海腸粉。
“好!一言為定,你帶了東西來,我試過之後由你開價,咱們擬寫文書為憑。”
秦深勾唇淺笑:
“好,如此便不叨擾了老板娘了,我再不趕回去,怕要錯過回村的牛車了。”
“不忙……我正要留你和小兄弟食晚飯呢,況且夥計二毛的伯叔是個馬倌,你就不想問問那騾車的價了?今天直接套了車走,還坐什麽勞什子的牛車?”
秦深有些心動,有玉娘一番介紹,那騾車的價格恐怕會非常美麗。
但城中宵禁,就算她這次買下了騾車,也出不了城啊!總不能過夜回去,那不急死娘親和庚子了?
像是看穿了秦深的顧慮,玉娘輕聲一笑:
“用罷了飯,我帶你從地下城走,管什麽宵禁鎖城呢——噢,今兒是月末了吧,說不準還能碰上你家文爺呢,宮中往來郊外,那溝溝道道的,他可比我熟悉呢。”
秦深一聽這話,隻好默然,不再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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