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心之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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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琅措不及防,即使勉力護著自己的腰帶,可還是不及秦深下手迅速。
下一刻,他便衣襟大敞,裸出了胸口。
……
荊禾躺在床上,還等著看文琅出糗的好戲,卻半天等不到響動。
他吃力的揚起頭向邊上看去,堪堪隻能瞧見秦深的背影——她的背脊僵在那裏,竟有種慌張的無措感。
“師傅?”
“你躺好!別過來。”
秦深喝住了要起身的荊禾,把目光重新投在了文琅身上。
手裏還攥著他的的襟口,她方才一時愣怔住了,可這會兒,她卻隻想給自己兩耳光。
文琅的身體不像看起來那麽瘦,弧度流暢的鎖骨下,是他精壯的胸膛。
他皮膚潤白如玉,但卻是那種經常不曬太陽、養尊處優的白。
倒不是說秦深沒見過好身材的男子,隻是真正嚇得她發愣的,是文琅身上那些遍布的傷痕。
單露出胸膛這塊,已是疤痕遍布,且許多都是陳年舊傷,有金戈刀兵留下的窟窿,有狼咬出的牙印,甚至還有蘸了鹽水的鞭子抽出來的傷痕!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匆忙替他掩好了衣襟,秦深低頭連聲說著抱歉。
是自己太過混賬!拿他取樂玩笑,卻無意間把他隱蔽的傷口給剖露了出來。
這些傷口,恐怕是給衛槐君做替身赴險時留下的吧……
文琅臉上的黯然一瞬而過,他理好了衣襟,重新係上腰帶。
他看向秦深,眉目清朗,唇角淺笑,如熏暖風一般,沒有同她半點慍惱的計較:
“是我怕會嚇著你,都是陳年舊事,你不必在意。”
秦深知道文琅這話的意思,說是不必在意,其實是不必再提。
隻是,說是陳年舊事,又能久到哪裏去?
他不過二十出頭的年歲,單看那些老疤也有七八年了,正好是他從隴西進京前的事了。
秦深點頭悶聲應了,把話兒岔到了別處:
“哦,對了,我托你尋的東西,你可有消息了?”
“是那海腸?”
“對,就是它,南麵海邊或許還能得見,在京城我從未見過。”
秦深答應玉娘給她供一味特製的調料。
她打算用海腸搗成海腸粉,汆過一遍靈泉水後再賣給樊樓,先不論靈泉水的作用,光海腸粉已有提鮮增味的效果了。
“那東西有是有,隻是你尋錯了地方,我聽說建州紈絝子弟,常有搜羅它用來釣魚耍玩的,從未想過這東西還能做菜吃。”
秦深一聽有門,眸光熠熠:
“我既不知它能釣魚,那別人也不知它能做菜,打個平手,我也不虧不是?”
文琅險些叫這話逗樂了,笑意溫潤淺淡:
“我托了人的,想來明個兒就會有了,到時候我拿來與你。”
“好!”
秦深心頭擱下一樁事。
回首看荊禾到了該起罐的時間了,她把微涼的手搓熱了,幫著卸下了罐子。
“今兒不要圖涼衝澡,灶房嵌罐裏還坐著溫水,你打了端到屋子裏擦洗身子,好好記記這些罐印的位置。”
荊禾一邊點頭,一邊穿起來自己的衣服:
“師傅,那大黃膏呢?我什麽時候學?”
秦深用餘光瞥了眼文琅,心中輕歎一聲,麵上卻不答,隻催著荊禾回屋擦身去:
“貪多嚼不爛,過兩日再說,快走快走——”
荊禾二丈摸不著頭腦,本還想問些按摩手法的關竅,卻被她催促著,他隻好撓著頭往自己屋走去。
荊禾走後,秦深順帶手掩上了堂屋門,落了栓。
她回身走到裏屋,卻見文琅正彎腰在臉盆架子邊洗臉,待他用毛巾貼臉擦拭後,便寬衣解帶,準備往炕上躺去。
“你、你做甚麽?”
從前睡覺,從未見他剝光過自己,再怎麽說,單薄的裏衣也會穿上一件的,怎麽今兒開始打赤膊了?
難不成扒過他一次衣裳,他還上癮了不成?
“你不是要打算練一練按摩的手法麽?”
文琅枕著自己的胳膊,偏過首來看她——他雙眸似寂靜深潭,隱藏著湧動的情緒,即便如此,他的唇角還是一如既往掛著抹淺笑。
“不、不必!這事也是我臨時起意,不急不急!你快穿起衣服,這麽躺著別凍了去——”
“秦深!”
文琅低聲淺歎,喚著她的名字,良久後方道:
“別怕我……”
他的聲線微微抖動,尾音更是帶了一分哽咽,起伏的胸膛下,是他滿腔的壓抑。
秦深還是第一次見他流露那樣的神色。
表麵越是風輕雲淡,內心便越是悲愴孤寂。仿佛那一身破損的皮肉,是他靈魂借宿的軀殼,太多世俗人隻是因為懼怕它,而饋之與冷漠畏懼,拒他千裏之外。
而自己,恰恰也成了這世俗眾人中的一個人了。
深吸一口氣,秦深再抬眸時,已換上了一副笑眸:
“怕你做甚麽?你叫人傷成這樣,手腳功夫一定很差,說不定還打不過我呢,如此我又有什麽好怕的——隻是大黃性涼又泄,我怕真衝你使了,叫你晚上起夜蹲茅坑,那不吵死我了!”
挨著炕沿兒邊坐下,她伸手,從炕櫃上翻出一件簇新的細棉布裏衣來。
裏衣抖落開,隱隱傳來一陣鬆子的木香氣。
“這是新給你裁作的裏衣,我挑得是細軟的棉布,因是才做的,怕貼身穿會有些刮肉刺癢,便先下水漿洗了……喏,用的鬆子去殼煮沸,還加了木香,混著熟麵兒湯漿洗出來的,裏衣挺括又柔軟,你摸摸看!”
文琅從炕上仰身起來,骨骼勻稱下,他就是坐著,小腹上也沒有一絲贅肉。
“何苦費這心思,我進出地下城,汙損是常有的事。”
“明知會汙損,那你還不仔細著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就不要去,明知會受傷,那就避著些……你就算不顧著身子,也得念著我給你做的衣裳吧?”
秦深撇了撇嘴,裝作一副嫌棄的模樣,又添了句:
“特別是血漬,最難漿洗了!”
文琅垂著眸子,在她的督促下,把簇新的裏衣穿到了身上。
大小正合適,料子也極為柔軟,素白遮掩上他身上的傷痕,墨色發梢鉤纏在衣襟處,成全了他一慣的郎朗風月。
“好。”
望著秦深的眸子粲然似星,他溫聲低語,卻隻應了一個字。
秦深不知他應了什麽,但這一個‘好’字,在她聽來,似乎帶了一份決然的堅定態度,像是他終為自己的人生做了次主。
回望他,她雙眸似星,笑意溫淺:
“既應下了就要做到,下次回來若破了個洞,看我怎麽懲你!”
文琅怔怔的凝望著眼前之人。
秦深垂手如玉,他抑製不住心中不知所起的情愫,於是抬起手,握上了她紋路交錯的手掌——
她的眼睛似寒星,眸光在月影清輝下緩緩浮動,滋潤了他本以為枯槁而悲戚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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