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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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熱了,家中吃飯桌都擺在了院子的涼棚下。

    涼棚搭在水井邊兒,棚上還垂著冷布,白天能遮日頭,傍晚邊也能抵一抵夏天說來就來的雨水。

    廖氏把菜飯端上了桌子,呼著大夥兒擺碗入座——

    大鍋雞湯熱氣騰騰擺在中間,邊上一盤五毒餅,一盤肥肉粽子,還有韭菜炒雞蛋、醋溜白菜、蒜泥荇菜亦是色澤誘人,冒著香氣。

    “庚哥兒,堂屋山牆邊曬著一壇雄黃酒,你去搬了來。”

    秦深一邊差遣庚子,一邊拉了文琅入座,然後接過廖氏手裏的筷子,一雙雙在圓台麵兒上擺開。

    “娘,你不是沽了梨花醉麽?”

    庚子回來,懷裏抱著兩壇酒,一時吃不準秦深到底要喝哪壇。

    文琅怕喝酒誤事,本是不打算沾酒的,隻是念著今兒是正端午,好歹得喝上一杯雄黃,於是便點了點那壇雄黃酒,淺淡道:

    “既是五月節,那便小酌一杯雄黃應應時節,梨花醉就收了罷——”

    “誒!那可不成,我特意沽來的,不喝可浪費了!”

    秦深哪裏肯依,雄黃是黃酒,梨花醉是白酒,哪個威力大她心裏有數。

    況且雄黃味兒衝,一股子中藥味,說實話並不好喝,哪裏抵得過香醇甘冽的梨花醉?

    文琅拗不過她,隻好看著她斟滿了酒杯,遞到了跟前。

    又見她粉頸低垂,眉目含笑,實不忍拂了她的興致,隻好縱容地輕歎一聲:

    “好吧……我陪你飲幾杯,隻是不可貪杯!”

    “曉得了!”

    秦深抿著春,止不住的笑意,奮力給他夾了許多菜後,不緊不慢出言試探著:

    “今兒過節,咱們整點節目?也不能幹喝酒哇。”

    “你想行酒令?”

    文琅淺抿酒杯,眸光飄忽,似有些心不在焉。

    秦深聞言打了個哈哈,有些尷尬的訕笑道:

    “你從宮裏頭出來,多少耳聞目染會那些舞文弄墨的酒令詞章,可咱家不過鄉野莊戶,我勉強識得幾個字而已,哪個會行什麽酒令?——庚子,你會不?荊禾,你嘞?”

    庚子和荊禾對視一眼,怔怔搖了搖頭。

    文琅笑了,他回望秦深,見她似心中早有了主意,話中難免透了三分打趣:

    “那你想如何,莫不是學人劃拳行令?”

    “自然不是!我一個女子,如何學得那糙漢子五大三粗的模樣?咱們玩點高雅脫俗,又老少鹹宜的——”

    頓了頓,見眾人拿好奇又期待的目光注視自己,秦深從懷裏摸出一把骰子,嘩啦扔在了桌上,笑得賊賊的:

    “咱們擲篩子!”

    廖氏一聽,氣得笑了,舉起巴掌就要往她後背上落,碎念著:

    “我隻當你個丫頭片子有什麽好主意,拿這醃臢的東西上桌,也不知何時藏在家裏的,快快拿了去。”

    “哎哇,娘——別打別打,大賭傷身,小賭怡情,再說咱們也不賭銀子,娛樂而已!”

    “正話反話都叫你說了,隻你有道理呢!”

    廖氏夾了筷子菜,又低頭喝了口雞湯,覺得日子過得舒心,一家人聚在一塊吃飯,她眉眼含笑,心情爽利,這事兒倒也縱了秦深去了。

    “怎麽樣文琅,咱們二對二?我娘不能喝酒就當裁判,剩下庚哥兒和荊禾讓你先挑!”

    秦深尋了隻竹罐子來,把六隻骰子丟進去,手法嫻熟的搖著骰罐,聽著裏頭骰子劈啪作響的熟悉聲兒,她頗有信心的揚起了下巴。

    開玩笑,上輩子她出入酒吧會所,酒量是不咋地的,但是就憑著這一手叫骰的技術,還真從來沒喝醉過

    文琅無奈搖了搖頭,偏首,見庚子在一邊躍躍欲試,一雙渴望的招子直盯著他看。

    “我選庚哥兒吧,他若輸了,酒我來喝。”

    庚子年紀小,文琅並不打算讓他喝太多的酒,這更是如了秦深的意,她欣然把荊禾弄到了自己身邊。

    如此楚漢分界,渭涇分明,兩兩相峙,骰子就這樣搖了起來。

    一開始,秦深仗著自己熟悉規則,又會那麽兩三招小技巧,確實將文琅殺得潰不成軍,連飲五杯梨花醉,自己卻滴酒未沾。

    洋洋得意的擼起袖子,她雙手抱拳,笑著道了聲:

    “承讓承讓。”

    文琅不急也不惱,半點酒氣也無,喝那白酒就如同喝水一般。

    較之庚子一臉緊張急切之色,他更顯得心思沉靜,穩如鬆竹,他心中一直想著秦深猜點的方式和技巧,慢慢的也摸到了關竅所在。

    接下去幾局皆是後發製人,倒是讓秦深措手不及,喝了好兩杯下去。

    她喉頭似火燒,這具身體一沾酒,臉便緋紅了一片,頭霎時暈乎起來!

    我天,忘了自己換了一具身子,原主好像並不會喝酒哇。

    秦深晃了晃自己暈乎的腦袋——

    見文琅眸中還是一派清明,雙唇是他固有的蒼色,清俊的麵容下,似笑非笑的溫潤淺淡,他的樣子叫酒氣模糊,她瞳孔中的人影也漸漸疊成了兩個。

    “再、再來!”

    杯中物已空,秦深扛著肩上發沉的腦袋,站起了身,彎腰要去拾地上的酒壇子。

    搖搖晃晃之下,她重心不穩,來不及叫“娘”,整個人已向前紮去!

    “當心!”

    文琅眼疾手快,立刻起身接住了人,溫香軟玉,帶著清冽的酒氣入懷。

    這一撞看似撞在了胸膛上,實則已經撞在了他的心坎裏。

    秦深徹底撞暈乎了,隻是覺得撞上的這堵‘牆’挺有料的——上下其手,肆意揩油了一番後,這才拍拍腦門,想起了要幹一樁正事。

    “文琅……文琅呢?美人你見過文琅麽?朕還沒把他灌醉,朕要灌醉他,不讓他走!”

    文琅低聲歎氣,不讓她歪七扭八的在院子裏胡走,直接一把拽入自己懷中。

    “別鬧了,我帶你回屋。”

    “大膽!你敢拉著朕?朕的狗頭鍘呢?把朕的狗頭鍘端上來!”

    “……”

    庚子本來一臉錯愕,終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廖氏見秦深喝多了,開始撒起癔症,滿口胡謅話,說的還是些掉腦袋的混話,萬分頭疼道:

    “姑爺你拉她回堂屋,我去燒鍋葛根花來,早知道她這一杯倒的酒量,就不縱她玩鬧了!哎……”

    文琅點了點頭,利落的將人打橫抱起,闊步向堂屋走去。

    秦深身子騰空,一那瞬隻覺頭暈目眩,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甫一進屋,她便嘔地一聲,吐了文琅滿衣襟都是。

    隨後,她抬起了頭,眨了眨無辜的眼,臉上露出些許愧疚之色:

    “文琅?是你醉了……還是我醉了?”

    “你沒醉,是我醉了,你乖乖躺好。”

    文琅知道她今晚的用意,心裏百般滋味,卻一句也無法對她訴說。

    將人輕放在炕上,又怕自己衣服上的穢物再熏著人,他便背過身去,迅速解下腰帶,脫下了髒汙的衣袍。

    正打算換一身幹淨的穿上,霎時,他隻覺得背後一軟,秦深伸著手臂直接從後麵抱了過來!

    裸露的皮膚一陣戰栗,是她緊緊圈住了他的腰。

    “別走……”

    她發燙的臉頰貼著他的後背,醉意未消,吐露的確是最真心的話。

    文琅的眼底情緒紛雜,糾葛情愫浮浮沉沉的,像深潭下的漩渦,幾乎要拉扯自己迷了理智心竅。

    深吸一口氣,他垂著身邊的拳頭,握緊又鬆開。

    最後一點點猶豫上移,握住了她圈在腰上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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