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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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氏開始絕食了。
毛氏送過幾次吃食去,她都一點不動的退了回來,秦深不勸也不見,就這麽跟她僵持著。
撐過第二天晚上,廖梳杏一個人來到了秦深房中跪下,對著自己的臉就猛扇巴掌,扇到自己臉頰高腫,嘴角有血跡滲出,秦深都沒有喊過一聲停。
“隻要表姐你饒我一條性命,我這就離開這裏!”
“再打,一百記耳光後,到廚房拿飯叫你姑媽吃下去,我既背了不孝女的名聲,便不怕餓死自己老子娘,打死娘家妹子,隻為給荊家陪葬!”
廖梳杏不願坐牢償命,更不願自己現下唯一的靠山廖氏有什麽好歹,她也是個對自己心狠的,掄起胳膊就往自己臉上扇。
直至一百個整,才爬著出了房門,去灶房端上飯菜,又是爬著去的廖氏屋子。
秦深雖然解了氣,可人死終究不能複生,對於荊家,她心裏還是滿滿的愧疚。
由於沒有十拿九穩的證據,並不能定死廖梳杏的罪名,她能為荊家做的,恐怕也隻有這樣了。
廖氏也知道這一百個耳光下去,等於是秦深妥協了,梳杏的性命得保,她也不會為難自己餓著肚子的孩子,便趕緊開始恢複飲食。
……
夏天屍身不能多留。
等荊禾守過兩夜後,他便給殷忠叩了三個響頭,請他代為扶棺送到家鄉去,找幾個已成家的兄弟嫂子,把荊家二老下葬到祖墳裏。
荊禾是斷了根兒的,既沒扶棺的資格,也離不得京城。
荊小妹倒是跟著回去了,隻是秦深曉得她是家裏老小幺,跟著兄嫂生活,難免受嫌兒。
於是便早早與她說定了時間,等父母入了土,就跟著殷忠再一道兒回來,到灘頭村西林院子來尋她。
小妹心裏把秦深認做了親人,父母一去,更是依賴她,哪有不應的。
等送走了棺身,再把三合小院的租給退了,秦深幾個人才回灘頭村裏去。
啟程之前,秦深態度強勢的和廖氏約定下:
等她一回家,就要給廖梳杏把親事說定,早早弄了出去,不準再放在家裏麵!
故而秦深才進家門擱下東西,這頭一樁事兒,就是奔去張媒婆家裏把這個事兒與她說了。
張媒婆問要多少禮錢,秦深想也沒想,隻道:
“平常人家就行了,禮錢隨個意思,多少沒有定數,隻是陪嫁的也不多。”
張媒婆自然開心了,對禮錢沒有要求,那尋起來簡單的很,當下應了這樁媒,隻叫秦深等兩日,一有消息就上門來詳說。
秦深拿了三十個錢與張媒婆吃酒,若事能成,自然把謝媒錢給補上。
張媒婆辦事風風火火的,不過隔了一晚上,整個村兒都曉得了——
西林院子來了位相貌出眾的表親姊妹,當下緊著要說親,還不怎麽要禮錢哩。
這下好了,凡家中有適齡婚配的,都肯拿著生辰八字,跑去張媒婆家裏問消息。
兩三日後,張媒婆一手搖著葵扇兒,一手捧著把瓜子,敲響了秦深家的院子門。
“文娘子,可在家,我來道喜啦!”
秦深在院子裏正晾曬衣服,聽見這話,當即拔聲應了,然後轉頭看向了廖氏——
廖氏無奈一笑,隻好回身去哄著廖梳杏先回屋子裏,若一會兒張媒婆要看樣貌,再叫她出來一見。
廖梳杏低著頭,細弱蚊吟的應了聲。
表麵看起來順從羞赧,可緊緊捏著衣角的手指,關節泛著青白,泄露了她此刻的不甘。
待廖梳杏回房後,秦深才打開了院門,把張媒婆請了進來。
添了杯涼茶,又切了半瓢子西瓜招待,請人坐了:
“大日頭天的,萬分辛苦,快請坐消消暑氣。”
張媒婆也不與她客氣,拉了一把小板凳坐下,跨坐著腿兒,埋頭先把西瓜啃了。
一抹嘴,巴咂後才開口說話:
“不過動動嘴皮子的事兒,哪有什麽辛苦的!文娘子,就這麽說,你家姑娘的親,我這麽挨家挨戶的看下來,隻一家是最好的!”
“哪家?”
秦深不跟她繞圈子,單刀直入的便問。
張媒婆尷尬一笑,不緊不慢道:
“你先別急著問,我得一家家說了,你才曉得最後這家是最好的——東村沿兒的滿囤家,你知道?有個兒子年歲大了,隻家裏窮給不起禮錢,一直沒定下親事的,這小子心眼好,人實誠,家裏幾畝孬地收拾的和好田似得,若沒他操持著,這家早就餓死了啦!”
秦深對這家大抵也聽過幾句,知道滿囤兒子是個地裏的好手,為人也踏實肯幹的,除了窮一些,沒有什麽不好的。
“我說過的,禮錢沒有關係,我看這家挺好的。”
張媒婆忙擺手道:
“人好是好,可你想啊,既是這麽窮了,為啥早不送兒子去下刀進宮去?”
秦深見張媒婆神神秘秘的,不由皺起了眉頭。
張媒婆眉梢一挑,壓低了聲兒道:
“我聽人說,這小子小時候皮鬧,跌過一跤,左右腳不一樣長嘞,平日裏用墊子擱在鞋裏別人不曉得,可送進宮,哪裏過的了遴選哇?所以這小子是個跛子!”
秦深沒有說話,心裏卻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都是跛子了,他農活還幹得勤、拾掇的好,比那些四肢健全的好太多了!
比如,像她那個不中用的二叔秦水……
“那你說的好人家,又是哪家?”
“我就說來,這家你比我熟悉,說出來你可能覺得不大好,但是細細想來,又是最好的。”
“您還是快說,到底是哪家?”
張媒婆舔了舔嘴唇,又端起邊上的涼茶碗,見空了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沒茶水了,容我再喝一口罷?”
秦深被她磨地沒脾氣,隻好接過茶碗,去灶房另續杯涼茶去。
張媒婆等在院子裏,這會兒子,秦水剛剛下了地回來,挑了兩桶水擺在院子裏。
自打院子裏來了廖梳杏,他幹活勤快了不少,想著每日能多見那小妮子幾麵,也當是值了的。
乍一見張媒婆在院子裏,他興奮的瞪大了眼睛,剛要開口說話,卻見張媒婆對他直使眼色,心裏明白過來,偷偷往灶房裏一指,用嘴唇比對著:
‘還沒提呐?’
‘快啦快啦,你先走了,信你張姨這張巧嘴!’
秦水樂陶陶的摸了摸下巴,衝著灶房裏喊道:
“大嫂,深丫頭,地頭我弄好啦,再給你們挑了水回來,還有別的事記得喊我做呀!”
秦深端著涼茶出來,對他敷衍著回了聲:
“知道了,給你的茶飯在灶房,你去端來吃。”
秦水自討了個沒趣兒,悻悻誒了聲,一步三回頭的往灶間去了。
秦深重新坐到了張媒婆麵前,耐著心,等她喝罷了這碗子涼茶,才開口道:
“您說的好人家,究竟是哪戶呀?”
張媒婆想著總歸是要說,但凡成了這樁婚,除了文娘子這裏的謝媒錢,林氏還有一筆添給她,可比滿囤家的翻了個倍的。
她一隻嗅錢鼻子,自然隻跟著錢走了。
“我想著,你家表姊妹初來乍到,又沒了爹媽,一人無依無靠,嫁遠了不好,你娘也掛心,年節走親戚也費事兒,自然嫁在村子裏頂好了。這家呐,隻一個兒子啦,心頭肉似得,老子是早死了的,娘還有些金銀留下,日後還不全給你姊妹當家操持?”
頓了頓,她繼續道:
“再說這男人,年歲是不小了,之前也有過老婆,是個蠻狠的,被調教的極老實,不敢違拗老婆的話兒,現下和離了,還缺著一房續弦,哦對了,家裏沒拖油瓶,不怕當了後娘受氣!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這樣的男人哪裏去找哇?”
秦深越聽越不對勁兒,心裏打了個巨大的問號,能符合她說的,又是灘頭村的人家……
莫不是……
“這家呀,跟你還沾親帶故,一家人親上加親,天下再尋不出比這更好的親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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