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0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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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蓉娘眉頭深索,下一刻便提起了聲兒,替秦深鳴不平起來:

    “媽!你怎麽這麽說話,打賠付款算盤的可是您自己,當時我們勸過你沒有?你現在反咬一口,怎得不想想文娘子這些日子的幫持?若沒她,咱們家怕是——”

    “你還幫她說話?現下死的是你弟弟哇,就死在她的院子裏!就算之前有些情分,可怎抵現在的這一條人命?”

    徐媽已經收住了眼淚,將亡子的傷悲,盡數轉化成了攻擊的倒刺,不把別人也紮的鮮血淋漓,她就萬不甘心似得。

    “媽!”

    蓉娘還欲還嘴,卻被邊上的秦深攔住了。

    她麵上淡淡的,半垂著眼簾走到了徐媽跟前,輕言道:

    “賠付款的事兒我不與您掰扯,您心裏自是有數的,萬怪不到別人身上……榮哥兒的死我很抱歉,也很心疼,雖說是意外,但畢竟是在我的院子裏出的事,所以該擔的責任,我一分也不會推脫的。”

    頓了頓,秦深輕聲抬眸,對上了徐媽咄咄逼人的目光:

    “您連夜趕來,不如喝口熱湯睡一覺,咱們先把榮哥兒給葬了,在這裏吵鬧打罵,他年紀小雖不懂,但在下頭也是會難過的。”

    徐媽見秦深服了軟,又這般好言寬慰,心裏自是如了意的。

    隻是她不知收斂,反而順杆爬了上去,更加囂張起來!

    “你願意承擔就好,我急匆匆趕來為得什麽,就怕我這個蠢笨沒用的丫頭,讓你平頭白話,用個意外二字打發了去!哼……我告訴你啊,榮哥兒是咱家最後的香火,斷人香火的責任,沒個一百兩銀子,我是不肯的!”

    秦深竟不知她哪來的臉這般獅子大開口?

    斷人香火的罪名又是打哪裏來的?

    “北行和小南都是你徐家的兒子,雖原有意送他們入宮,可畢竟還未下刀子,你留下人不就結了?要我沒記錯,蓉娘下頭可是有四個弟弟的,除去榮哥兒,你不還有一個兒子麽?”

    秦深又好氣又好笑,更多的是替榮哥兒覺得可悲。

    邊上蓉娘聞言,自是氣得眼眶發紅,對自己的老娘又恨又無奈。

    打小她便知這媽是個見錢眼開,最喜投機取巧的,她拿自己子女做買賣也不是頭一次了,否則,哪會張口就討十八吊禮錢,才肯把她嫁到灘頭村來?

    虧得山子是個好的,願意為她分家單過,跟婆婆劃清了界限,如果換了別人,她這在婆家的日子一定不得好過。

    “媽,你真是掉進錢眼子裏了,說什麽斷香火的話兒,就算榮哥死了,小毛子過繼給叔伯家,咱還有小南和北行哇,不送他們進宮便是了!”

    聽蓉娘這話,秦深才意識到,原來徐家還有一個兒子,是過繼給別人家當兒子去了。

    徐媽聽蓉娘提小毛子,臉上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心虛的挪開了視線,隻道:

    “北行和小南是要進宮的,家裏沒地沒個進項,若不靠他倆兄弟掙月錢回家,我跟你爹吃啥子喲?八月送來的,我隻當他們早落了刀,再沒存了香火的念想……至於小毛子,既給你叔伯養去了,那也不是我家的人了。”

    蓉娘露出了疑怪的表情,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不對啊,我前幾日回家接榮哥兒的時候,您可不是這般說的!叔伯的桂花嬸子生了四個女兒了,所以才央了我家一個兒子去養,可上月不是才生下一個小子麽?你還說,說過幾年再去問叔伯要了小毛子回家來!”

    徐媽又急又氣,眼瞅著自己的算盤要被這個女兒戳穿,她揚手就是一耳光甩了過去:

    “你個沒心肝的死丫頭,家裏都窮成這樣了,你個胳膊還向外拐,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半點指望不上!”

    動了手,徐媽一把推開了蓉娘,隻管和秦深說話:

    “灘頭村也是有名的太監村了,家家戶戶也隻留一個兒子在身邊,你去打聽打聽行價兒,要是意外害死了人,該賠多少銀子?這一百兩算是少的了!”

    秦深不答,蹙眉深索,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卻又說不上來的感覺。

    徐家打定主意要扣下這頂“斷人香火”的訛詐帽子,想要來討要這一百兩銀子,必定要擺出道理來,可小南和北行,明明還——

    不對!莫非……

    秦深醒過悶兒來,當即掃了一圈邊上的人,見幾個孩子都不在,包括徐家老爹也沒有露臉,隻有徐媽一個人在甕棺前糾纏,像是再拖延時間一般。

    “蓉娘,小南和北行呢?”

    聽著秦深匆匆相問,蓉娘還未明白過來,愣了神後方道:

    “啊?不是庚哥兒和小妹看著的麽,倒是早上也不見起床吃早飯,該也不會還賴著床?”

    秦深當即搖了搖頭,心裏明鏡一般:家裏的孩子苦出身,萬沒有賴床的習慣,加之出了那麽大的事兒,不可能這會還不見人,一定是出了什麽事了!

    “快去找了來!”

    山子見秦深焦急的臉色,便躥步出去找人,才邁步子出遠門,便拔聲道:

    “文娘子,騾車也不見啦!庚哥兒……你咋被綁啦?”

    聽著這話兒,秦深跟著快步跑出——

    隻見原本留在外頭的騾車消失的無影無蹤,庚哥兒和小妹被捆在了一起,背對背丟在院牆的角落邊,嘴裏還塞著布團。

    見秦深出來,庚哥兒嗚嗚直哼哼,掙紮身子往她身邊靠來。

    “這是怎麽了,小南和北行呢?”

    山子拿掉了他們口中的布團,手腳麻利的替人解開了麻繩。

    “娘,你快去搭救小南和北行,他們被黑房的人抓走啦!說是拿了徐家的銀子,要幫著小南他們落刀子!”

    秦深詫異不已。

    黑房也是閹割的地方,隻是刀子匠認錢不認人,雖價錢便宜,可保閹不保活。

    這十裏八鄉,除了灘頭村的“秦一刀”有些名聲外,別處多是那些不保命的黑房,原先徐家就是為了孩子的性命,才托蓉娘帶來的西林院子,可如今為了那一百兩,竟又給交回去了!

    徐媽打的算盤,秦深心裏明白。

    無非就是搶先給小南和北行落了刀子,再用“斷人香火”的罪名,來向她訛詐那一百兩銀子罷了,要說真是斷人香火,秦深也是不信的,方才蓉娘已經說了,小毛子雖過繼給人,但那戶人家也生下了兒子,大不了要回來就是了。

    香火不斷,又訛了一百兩,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反正小南和北行本就要送進宮的。

    無非再出一小筆銀子,請黑房的人抓緊落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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