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1黑手
字數:5134 加入書籤
等想明白其中關節,秦深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衝回院子,顧不上照顧蓉娘的臉麵,一把揪住了徐媽的襟口,冷冷問道:
“孩子們既給我磕了頭,我就是他們的師傅,得照管著他們,你速速說來,究竟把人送去哪裏閹了!”
徐媽見被戳穿,麵上訕然一陣後變了臉色,大力推開了秦深,耍潑道:
“不要你來管,是我生下來的血肉,到哪家落刀子自然我說了算——八月給你送來的,現下都九月了還沒閹,你這刀子匠一味拿我孩子幹活使喚,怎得?怕落了刀子他們沒力氣受你差使,光添了兩張吃白飯的嘴麽?”
小人心胸,惡毒心思,直把秦深氣的夠嗆。
八月天熱,閹割容易感染,這才推遲到了九月份。
再說徐家窮,拿不出拜師的閹割銀子,她非但不計較,反而怕徐家周轉不開,借了銀子給蓉娘周轉維持生計,為了兩個娃進宮早日出頭,一個送去學藥膳手藝,一個送去讀書識禮。
她做了那麽多事,不但不得其感激,還落了這樣的一嘴口舌!
真真是要氣死人的!
蓉娘站在秦深的一邊,對自個兒親娘這番言論,也是氣得直掉眼淚,尖聲泣道:
“娘!你真是要逼死女兒了!我沒臉見人,還不如遂了榮哥兒去,在這裏碰死算了!”
言罷,她實沒臉麵對秦深,往身後的院牆撞去——
好在山子就立在邊上,一看不對,眼疾手快的撈了回來,扭頭怒聲道:
“她這個狠心的婆娘,連親生兒子都不管不顧,哪裏來在乎你這女兒?別傻了,你便是撞死了,她也不會掉一滴眼淚的,不如斷了親,趁早幹淨!”
蓉娘被山子說中了心事,嗚咽一聲,痛苦點了點頭,埋身在丈夫懷裏大哭不已。
秦深掛念著北行他們,焦慮難耐,上前便追問道:
“你還不快說,究竟送去哪裏了!女兒女婿既不願與你相幹了,我個外人更是不必賣你麵子,你再不說,小心苦頭!”
徐媽見人眸色寒冷,冷麵如霜,突然想到了她的厲害本事——原先欺負她的沒有一個善終的,就是親二叔也在她手裏送了性命。
如此想著,便有些膽怯了。
她看了看日頭,覺得下刀子就是一會功夫,這個時辰點應該已經完事了,便準備鬆口,咕咚咽了口唾沫下去,梗著脖子道:
“在……在青山鎮,張大痦子地方。”
秦深心裏辨別真假,便知是實話。
青山鎮在大青山的後頭,跟灘頭村一山之隔,那鎮口有個刀子匠姓張,臉上長了許多痦子,往日和秦山便不對付,為了些陳年舊事吵過不少架。
徐家既沒多少銀子能給刀子匠,唯一肯下刀子,隻為給秦一刀難看找茬的,隻有他一家了。
“山子,你知道最快翻過青山的路麽?咱們立刻去青山鎮!”
山子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安撫好蓉娘,山子覺得她腳程慢,就沒讓她跟著去,自己抄上家夥叫了幾個壯實的小夥兒,與秦深一塊兒趕往青山鎮。
捷徑山路,不帶片刻休息,大約一個時辰後,也就到了青山鎮的鎮口。
張大痦子在鎮上很有名,稍一打聽便知道住所何處。
秦深繞過一條街,尋到了一處簡陋的三合小院兒,院門死死緊閉著,院內傳來一陣陣歇息底裏的慘叫聲。
這慘叫聲秦深太過熟悉,且細細分辨,儼然是北行的聲音。
竟然……還是來晚了?
秦深眸色一沉,轉眸看向了山子。
山子點了點頭,一腳踹開了院子大門,一幫人霎時衝了進去,直奔後院的閹割房。
徐爹跨坐在一張條凳上,在閹割房外等著,他聽著兒子的慘叫聲,麵上終歸是不忍心的,自言自語道:
“下刀子哪有不疼的,忍忍,忍忍便好了,有了一百兩銀子,算是你報答爹媽的生養的恩情了罷——”
“呔,你個狠心的人!”
山子忍無可忍,上前一腳踢翻了徐爹屁股下的條凳。
“哎喲——反了天,臭小子!”
徐爹狼狽從地上爬起來,見秦深這許多人殺來,不免傻眼愣怔,片刻後才醒過悶來,意識到老婆子那邊露餡了!。
露餡是早晚的,隻是他沒想到會來的這般快而已。
秦深喊山子看住徐爹,自己則猛地推開了閹割房門衝了進去——
“住手!”
但見小南被捆在肮髒的床板上,渾身赤膊發抖,眼中是絕望的死寂,眼淚都流幹了。
那張痦子手裏提著還帶血的閹割刀,正準備給小南去勢,卻被秦深這一喝,停下了動作。
他扭過頭,吃驚的問道:
“你、你是誰哇?這地兒也是你個娘們能來的麽?”
秦深不與他廢話,上前就一拳頭悶向了他的鼻梁!
然後拇指頂在他的手腕上,將閹割刀反轉,逼著刀刃向內,狠狠劃破了他糊口處的皮肉。
“一刀閹兩個,不消毒不清理,傷口怎麽會不感染?下刀去勢,竟不灌大麻水生閹下手,你還配自稱刀子匠麽?”
張痦子猝不及防,又被閹割刀劃了那麽下,捂著鮮血淋漓的手腕,暴跳如雷。
“你個賤人,你究竟是誰?!”
“師傅——”
小南見秦深來了,眼淚狂流,灰黯的眸子點了希望光芒。
“師傅?你、你是秦一刀?嫁給太監的那個秦家臭丫頭?”
張痦子齜牙咧嘴,仇人見麵更是分外眼紅,他打定主意要秦一刀破財倒黴,這才接了徐家央求的事兒,這還差一個未閹,他自是不肯罷休的。
哇呀呀大叫一聲,他撲上去就要奪刀。
秦深閃身避開,抓去邊上的豬苦膽,一把糊在了他的臉上,趁著他眼瞎之際,一腳撩陰腿,猛踹在了他的檔口處。
張大痦子慘叫一聲,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下了半輩子刀了,從不把別人的雞兒蛋當回事,現下,也算是嚐到這一番苦楚滋味了。
秦深利落給小南鬆了綁,從邊上尋來他的衣服,叫他穿上,然後便問北行的去處。
“你哥呢?”
“我哥……我哥已經……嗚嗚。”
“先別哭,性命要緊,他這般不負責任亂閹一氣,你哥怕是要丟命的!”
秦深言辭厲害,讓小南暫時止住了哭上,拉著她一並往後頭的矮房跑去,一邊跑,一邊把方才的情況都說了個清楚明白。
大概是差不離的,早上他們醒來才出房門,已被自己親爹迷暈了過去,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被綁在床板上等著下刀子了。
北行是先被閹的,沒有大麻水,更沒有止血藥,隻是給糊了塊豬苦膽,連導尿的玉米骨都未準備。
秦深狠狠攥了起手心,恨不得現在衝回去,一刀結果了那個張痦子。
閹割去勢本就是慘絕人寰的痛事兒,為了省點材料銀子,那樣將人生生活閹了,還不管後來的死活?她光是聽小南這麽描述,便可知北行究竟吃了怎樣的苦頭。
“咚”的一聲,她闖進了矮房,裏頭逼仄狹窄,空氣臭烘烘,十分簡陋。
北行就躺在一張木板上,屎尿混著血跡從木板的縫隙中流下,那股味道著實令人作嘔!
正經的閹割前,必有三日清理腸胃,不得飲食喝水,可徐家為了訛詐銀子,匆匆送了人來閹,才成了眼前這個樣子。
北行已經痛得不省人事了,死氣沉沉的躺著,鼻息微弱。
“小南,快,去外頭把人喊進來,咱們得立刻送他回去,留在這裏定是活不成了的!”
小南眼淚汪汪,扭頭便跑了出去。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