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2振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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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一會兒工夫,秦深也沒有閑著。

    她翻箱倒櫃,在儲物間尋出了糊窗子的油布,還有兩壇陳年的白酒。

    山子第一個衝了進來,見到如此慘相,也不由氣得渾身發抖,惡狠狠道:

    “我方才就該直接往死裏揍!”

    “別忙他了,救人要緊,你快拿了這酒去,把騾車裏頭擦拭一遍,再用漿糊在車窗上糊了油布,不叫一絲風吹進去。”

    山子應了話兒,接了東西出去了。

    秦深則簡單幫北行處理穢物,等騾車準備好後,再讓兩個人將他抬著走,她吩咐小心輕慢,不要碰到北行傷口,以免將已經昏死過去的人再痛醒過來。

    張家院子這又是打人、又是爭執的,已惹了全鎮人的眼。

    大家對閹死人的事兒已經見怪不怪了,見秦深搬了人走,紛紛搖頭感歎,覺得一定是救不回來的。

    小南心性還小,自然還是頂真的時候,他對著人群大聲哭喊道:

    “不會的,我師傅是秦一刀,是最好最好的刀子匠,她會救活我哥哥的!”

    ……

    眾人嗤笑而過,議論紛紛,顯然對他的話不屑一顧。

    “走了,小南!”

    秦深不在乎這個,她一門心思想要先把北行的性命留住,至於外頭人怎麽看她,她亦是管不了這許多了。

    因為騾車要消毒密閉,除了北行以外不能再坐別人了,所以秦深隻留下山子駕車,一路從官道駕車回村子,自己則和其他人一起,按照來時的山道繼續回去。

    若能比山子早到那麽些許時間,她也可以準備些藥物,再把幹淨的房間整理出來。

    兩相約定後,便各自出發。

    秦深先回到了西林院子。

    徐媽見小南完好無俗的跟了回來,臉上一僵,嘴角的笑容頓時消散無蹤。

    而小南也知道自個娘親的心思,對她又傷心又怨恨,一句話也不多說,埋頭進灶房幫著庚子一塊燒熱水和胡椒湯。

    雖然東西兩屋還未架梁可住,但後院的閹割房已經造好了。

    荊小妹幫著蓉娘一道兒把單間打掃了出來,又在窗牖處仔細糊好了冷布,用滾燙的熱水擦拭過每一處地方,盡力做到最好。

    秦深則從堂屋準備好了金瘡藥,止血散,還有各色珍貴藥材。

    這些本是留著給文琅的,他要隨衛槐君去西南戰場,少不得替身受傷,可文琅並沒有全帶上,所以留了不少下來。

    萬事準備妥帖,山子趕著騾車也趕到了。

    大家抬了北行進屋後,便不再逗留,隻留秦深一人替他處理傷口。

    秦深先讓北行在舌下含了些人參根須,吊著那一口氣,免得一會兒傷口劇痛,他沒撐住便直直去了。

    然後再用胡椒湯,擦拭傷口外的肌膚消毒,用鋒利的刀子在火上烤了烤,割去了他血糊粘粘的壞死皮肉——

    便是這一番動作,叫北行痛得眼珠爆出,喉嚨嘶啞,險些頂不住直接痛死過去。

    “忍住,有我呢,咱們活下去!”

    秦深滿頭都是汗,但仍強迫自己狠下心來,就是趁著這個當口,把準備好的玉米骨插了進去!

    “唔——”

    北行像被扔在案上的魚,大口大口喘著氣,青筋暴起,硬生生挺了過去。

    秦深不斷給他打氣:

    “好樣的,北行,沒事了,會沒事的。”

    手有些顫抖,秦深把豬苦膽呈蝴蝶狀敷了上去,另撒上宮裏頂好的止血散,用冷水浸濕的白紙,將傷口處包紮了起來。

    這房間的床板都是機拓定製的,北行的屎尿自有去處,並不會感染傷口。

    秦深暫且鬆了口氣,扶起人,給他灌下半碗大麻水後,方輕聲道:

    “不會太痛了,且也是瀉藥利尿的東西,你別怕漏尿,一定要漏到肚子裏再沒有一滴水了才成,我每個時辰都會來看你一次,你若痛的想叫,便大聲的叫。”

    大麻水很快發揮了作用,北行雖然頭昏沉著,可劇痛變得可以忍耐了。

    他偏了偏頭,幹裂的嘴唇翕動,像是再說什麽話——

    秦深附身上前細聽後,才忍淚答道:

    “小南沒事,你放心,隻是你千萬要活下來,他還等著吃你醃的醬菜呢。”

    北行虛弱的頷首,抽搐著昏睡了過去。

    秦深望著他慘白的臉,心裏明白:最危險的鬼門關算是闖過去了,隻要後三天能順利排尿,不感染發燒不退,便能救回來。

    不打擾他休息,她輕掩上門,隨即離開了矮房。

    院中大家忐忑立著,見不聞北行的慘叫聲,臉色都不是很好,想問卻又問不出口。

    但見秦深出來雖臉色不佳,可顰眉已舒展了開,顯然是把情況穩住了,這才都鬆下了一口氣。

    徐家爹媽戰戰兢兢立在角落,生怕因為自己貪財,一念之差,真的害死了親生孩子。

    徐老爹看秦深把北行給救回來了,心裏滋味難辨,想道聲謝,卻又沒臉開口,隻好拿眼光往婆娘身上瞅去——

    徐媽訕訕低著頭,並不敢與秦深對視,隻小聲嘟囔了一句:

    “害了一條命,救了一條命,算是兩清了罷……興許是大題小做了,下刀子閹割哪有不疼的……”

    牢騷入耳,秦深冷笑了一聲,回眸睇了過去:

    “我這刀子才磨好,本是為了北行小南備的,既你做主送了黑房,我這裏,就拿徐大叔再磨一磨刀,疼不疼,您倆夫妻研究研究?”

    徐老爹渾身一哆嗦,半句話也不肯多說,拉上婆娘的胳膊就往院外頭拽去。

    “別丟人現眼啦,快走!”

    “誒——可榮哥兒不能白死哇,那賠償的銀子?”

    “走!再念著銀子,孩子們全得離心啦!”

    徐老爹半拉半拖,總算是把徐媽給帶走了,蓉娘又管秦深借了一回騾車,裝著榮哥兒的甕棺去下沿村好生葬了去。

    山子擔心蓉娘心軟,又被這可惡的老子娘坑害,也想跟著一同去,誰料蓉娘這次是鐵了心,堅決的很,隻說葬了弟弟就回來,再不管娘家的事了。

    秦深見她眸光沉痛,可又被逼無奈的模樣,不由想起了自己和廖氏,免不得長籲短歎,甚是無奈。

    ……

    這三日,秦深衣不解帶的照料,幫著北行苦苦煎熬著時日。

    一直等他能順利排尿,傷口也未見感染後,她方才真正的鬆了口氣。

    接下來,隻要幫著他正龍骨,恢複營養飲食,大約一個月後便能下床走動了。

    北行的事兒很快傳遍了灘頭村,連山上慈雲庵的孟冬也聽說了,遣晏子送了些藥品下山,想著問問孩子將來進宮的去處,存了一份拉攏的心思。

    秦一刀的名聲傳出去後,十裏八鄉原本抱著僥幸心思,或是看不起她女子身份的人家,都把說定送往黑戶的孩子,又給轉送來了西林院子。

    這日是上梁的日子,天還沒亮透,送娃娃閹割的父母就在院門外排起了長隊。

    他們見秦深開了院門,便殷勤的招呼起來,紛紛遞上了土儀禮物,借著慶賀的名頭兒,要請她收下自己的孩子。

    秦深見這一溜兒孩子,頭略有些疼痛。

    可轉念一想,若都是從黑房裏輾轉出來的,也是冥冥中該她搭救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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