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8馴馬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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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快要到了,天氣也越來越冷。
照著農戶家的慣例,現下正是打掃屋子,辦置年貨的日子,可身處殺伐征戰的前線,年節的氛圍一向極其寡淡,也沒人放在心上。
隻有秦深偷偷尋了些紅紙,剪了幾張窗花,用漿糊粘在了自己的帳外。
她還想著年三十再開個小灶,包上一鍋素餡餃子吃,多少盡些過年的心。
衛槐君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濕氣雖未除盡,倒也去了個七七八八。
沈柔對她的好感更甚,連衛戚也因其在軍醫帳中的表現,給以了肯定和信任。
來軍營的時間不久,她卻成了衛家信賴之人,平日可隨意出入軍帳,由她經手的食物、藥物也沒有人會懷疑,士卒將領瞧見了,都客客氣氣喚一聲“姑娘”,她若有什麽差遣,也自有辦事跑腿的人。
不夠近些日子,軍醫帳中倒是閑暇了下來。
除了舊傷複診的,包紮歡藥的零散傷病,沒有大批量的新傷員再送進來了。
原因也是為著天氣嚴寒,建州人在榆關外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他們本就是遊牧鐵騎,向來以戰養戰,物資兵糧都是靠搶的。
可一旦在一處消耗了太久的日子,糧草告罄,天寒地凍,軍心自然不穩。
再加上之前狼群咬死了他們許多戰馬,雪上加霜下,領軍大王靄祖爾,便向大漢朝廷提出了要和談——朝廷一下子就同意了,屁顛顛的派宮裏的秉筆太監李丞作和談使,跋涉千裏,來榆關與建州人談條件。
等著李丞到來的這段時間,兩軍自然是休戰的。
秦深不必日日杵在軍醫帳中幫忙,便也有了許多自己的時間。
她想學騎馬,也立刻付諸了行動。
隻不過,她沒有找衛槐君教罷了,而是請了衛戚身邊的毛副將,教她一些基礎的動作和要領。
她想過了,軍中人人善騎,她若不會難免拖累。
最關鍵的一點,她還想苟全性命,想辦法回去呢,若有真到了什麽生死關頭,四條腿的總跑的比兩條腿的快?
將它當做保命技能去學習,所以她學得更外認真,進步也十分神速。
學馬第二日,她早早的就到了。
毛副將牽著一匹母馬走出了馬廄,見著她人,不住點頭道:
“姑娘今日來的夠早的!哈哈,你比我家大妞強啊,她是個大咧的性子,原以為騎馬射箭也是個好手,不想卻是個窩裏橫,真到了吃苦耐勞的時候,還不及你半點呢。”
毛嫂子那窩裏橫的手腕,也就對殷忠有點效用了。
秦深低頭一笑,後才開口道:
“我極喜歡大妞,今年三十夜,若沒別的事兒,我想喚她來帳中包餃子,等撈了鍋,也好叫她拿去孝敬您一番。”
毛副將哈哈大笑,將馬鞭遞到了她的跟前:
“她也喜歡和你伴著……哎!軍營裏孩子少,該與你學學規矩,也省得她每日打滾挖泥,與殷忠那混小子鬧在一處!”
“是。”
秦深笑著牽過了馬嚼子,扶著馬鞍,踩著鐙兒,隨即翻上了馬背。動作不如衛槐君那樣利落幹脆,倒也行雲如水,好看的很。
隻是騎馬不是花架子,動作漂亮沒什麽用,到底還得跑上一跑,才知真水平。
“要領你都記下了,今日你騎著馬,在廂兵營的周圍跑上幾圈——別出營,也別往前頭幾個中軍大營裏去,我就在邊上,你有事了便拔嗓子喊一聲。”
“記下了。”
秦深勒轉了馬頭兒,輕輕一夾馬腹,坐下的馬兒便小跑了起來。
繞著軍營的邊沿,她跑了幾圈,越來越有感覺起來——
迎麵吹來的風雖冷,可她身上穿了件狼皮襖子,風一點也不往脖頸裏頭灌,故而身子不會十分寒冷。
逆風馳騁的感覺很好,她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開始小心翼翼的甩起了馬鞭,讓坐下的小母馬跑的更快一些。
“溫琅琅!你騎慢一點!”
衛槐君看見了她,在邊上大聲喚了她的名字。
秦深飛馳而過,不忘回頭刮刺他一句:
“沒—大—沒—小!叫姑姑——”
聲音被風吹散開了,她的得意和欣悅卻凝在嘴角邊上。
無奈意外總在得意間發生,她方才那麽一扭頭,手中的牽引的力道未卸,勒著馬兒變換了方向,它猛得從路道上,闖進了廂兵營的帳區。
秦深大驚,當即抬眸看去——
好死不死的,迎麵一座,正是渾身帶刺的拒馬欄!
馬兒根本停不下來了,它奮力一躍,妄想跨過這拒馬欄,否則的下場隻有一個,就是一頭撞在上麵,被木刺活活紮死。
但秦深坐下的馬,是匹身量較小的母馬,它拚死越過了拒馬欄,肚皮也被木刺紮破了好幾個窟窿,灑下了一地的血。
馬兒長嘶一聲,徹底受到了驚嚇,它開始瘋狂的在營地奔馳起來。
馬背顛簸,秦深已然慌了神。
她再怎麽去拉扯馬韁,都沒有任何用處,唯有閉著眼,用力夾著馬腹,死死抱住馬脖子,才不至於叫自己被馬顛下馬背。
“別撒手——”
衛槐君一路從後頭追著,他眼疾手快,翻身上了另一匹馬。
一喝一夾間,便跟著躥了上來!
隻是營地的空間太狹小了,四處都是緊挨著的帳篷,馬兒踢翻了這個,撞飛了那個,衛槐君的馬根本追不上來,他也隻有幹著急的份。
“殺馬!”
毛副將也趕了過來,他抽出背上的弓箭,挽弓搭箭,準備射殺這匹受盡的馬,把秦深救下來。
無奈秦深死死貼在馬背上,這樣殺馬,其容易誤傷到人。
“會傷到人,我來。”
沈柔原本在帳中,聽見外頭響動,她快步挑簾出來看情況,見秦深有危險,她心裏雖然有過猶豫,但抵不過人命要緊。
她阻止了毛副將欲殺馬的動作,然後迅速抄起地上的一盤麻繩,手法老練的盤成了活扣,一頭係在腰上,一頭攥在了手中。
趁著秦深的馬奔至眼前的順眼,她找準了機會,飛出了手中的繩扣,套住了馬脖子,然後腳尖點地,借力飛出,翻身躍到了馬背上。
這一套動作利落漂亮,若不是有常年馬背上的功夫,極難完成!
沈柔上了馬背,搶過秦深手中的馬韁,配合馴馬語,安撫著受驚的馬兒。
馬兒起先顛簸暴躁,可漸漸的,也變得溫順了起來。
它放緩了步子,最後停了下來——
沈柔帶著秦深,當即翻下了馬背,牢牢立在了地麵上。
馬兒打了聲響鼻,前腿一跪,疲累的倒在了地上。
它肚子上的窟窿還在涓涓流血,秦深驚魂定下後,自也是不忍的,她忙扯下身上的一條裙裾,用力按在了它的傷口處。
沈柔一番動作,臉色變得蒼白無力,她輕掩口鼻,忍住了喉嚨裏發癢的咳嗽。
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還在馬的身上,她旋身回去了自己帳裏。
方才的這一幕,儼然落在了衛槐君和毛副將的眼中,他們眸間皆有困疑之色——
將軍夫人不善馬術,這些年也未曾見她騎過馬,那她這一身精湛的馴馬術,又是從何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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