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2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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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深和青木坐船到了青山鎮,打算坐牛車繞過大青山,去往灘頭村。
一行水路,他也沒閑著,攏了一簍子魚蝦上來,想拿去灘頭邊上的下沿村賣了,換幾個銅錢回家。
秦深看過這些從河裏捕上來的魚蟹,個頭很小,看著就很瘦,與空間秘境中的相比較,簡直是雲泥之別。
想著有機會,可以把秘境中的螃蟹拿出來做些小生意,給張肅一家弄條掙錢的路子。
到了灘頭村外,已過了晌午天兒。
秦深拿出沈柔給的幹糧餅子,遞給了青木兩隻。他悶聲謝過後,把人扶下了牛車,低聲道:
“我去將這簍子魚賣了,就在村子口等你。”
秦深口不能言,隻溫笑著點了點頭。
看他提著魚簍子離開後,她才扭身往村子裏去——
往日的鄉道淒淒涼涼,一路見不到一個人影,周邊的院牆瓦房,成了坍圮石碓,殘破的院牆被火燒得黑黢黢的,不得原先半點模樣兒。
偶然碰上的人,對她也避之不及,神色怪異的奔走了。
秦深心中明白,一定是廖梳杏那番陰煞命格之說,讓村民以為遭此大劫,西林院子的她才是罪魁禍首。
一路往西去,秦深看見山子、蓉娘住的稻草屋外,王嬸正在燒紙錢。
身上背著行囊,她嘴裏絮絮叨叨念著什麽,偶爾幾句抱怨飄了進了秦深的耳中——
她知道山子死了,蓉娘失蹤不見了,王嬸燒罷了紙錢,也要離開灘頭村,回自己的娘家糊口過活去了。
秦深顰起了眉,心裏很自責難過。
麵對這場無妄之災,根源因她而起,她雖不是罪魁禍首,卻是始作俑者。
至於文琅——
她現在一想到他,心中便隱然作痛。
再往前走了幾步,便到殷老伯的農家院子外了,她抬眸看去,見院門用兩把銅鎖拴著,他似乎月初就進山采藥去了,至今沒有回來過。
秦深心中暗念佛偈:希望老天保佑,能叫殷老伯逃過這一劫。
回到自己的西林院子,一溜兒磚牆堅固硬實,沒有毀在大火之中。隻是青磚牆麵被熏得發黑,整個院散著一股刺鼻的焦火味兒。
門沒有落栓,半敞開著,她推了門進去,隻見院中一片狼藉。
避開地上焦木砂石,從塌陷的檁條下穿過,她吃力的鑽到堂屋裏頭。
摸索到了炕床邊,她蹲下身,試圖從涵洞裏摸出自己的銀錢匣子。
要是沒記錯,她山裏幾十畝地的地契、秦家大院和西林院子的房契,並著一封五十兩的銀票全在匣子裏藏著。
可是匣子是摸出來了,裏頭的東西卻統統不翼而飛了!
秦深很是詫異:便是小妹和庚哥兒,也不知道她藏錢的地方呀。
除非——
她擰起了眉心,用力掰在錢匣子上的手,骨節泛著青白之色。
唯一知道她藏錢習慣的,隻有廖氏了。
可依秦深對這位軟弱娘親的了解,她雖然為人沒有什麽底線,耳根子軟,但不會幹出這種順手牽羊的事兒,還是順自家女兒的東西。
但是,她口風不緊,極有可能把這個習慣告訴了別人。
比如,廖梳杏!
秦深有些心煩意亂的將錢匣子,重新塞回去了涵洞中,正打算離開,突然聽見了一陣悉索的腳步聲!
誰,誰還會來西林院子?
難不成是庚子他們?
她心中欣喜,正要鑽出去看看——
卻聽見一聲熟悉的輕歎聲,讓她如遭雷擊,僵在了原地!
衛、衛槐君?
從她這個位置,恰好能隔著檁條,瞄見外頭院子裏的情形。
入目處,是一雙雲紋赤仙履,及靴的蟒衣下擺處,柿蒂形襴,內間火珠、祥雲、海水江崖為飾,華美精細。
他一步一步緩緩靠近,秦深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一動不敢動。
看著他彎下腰,修長的指間觸地,撿起了埋在泥堆裏的一樣東西——她仰頭看去,原是自己繡了一半的錢囊。
中秋時,她見文琅的錢袋老舊開線,她便想著自己做一隻給他。
隻是她繡工不好,又不願敷衍做了,便想起梁伯禽的那方相思帕來,亦想剽竊下古人的創意,把相思帕中的含蓄經緯,轉而弄到了錢袋中去,
外頭繡幾個極簡的花樣,裏子中卻暗繡上了兩個人的名字。
還有一句話,一句她極喜歡的話。
可後來發生了太多事兒,她隻來得及繡完了裏子,外頭的花樣繡了一半,便一直揣在針線笸籮裏,誰想一場大火搶掠後,它也被丟棄在了院中的泥地裏。
還好死不死被衛槐君撿走了!
衛槐君撣落了其上的塵土,揣進了自己的衣袖中。
秦深暗歎一聲,卻也正是因為這聲歎息,讓衛槐君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誰——”
他眸中寒意一起,眸光似箭般釘了過來!
秦深心中大呼一聲:完了!
又看了看周身逼仄狹小的空間,根本無處躲藏,眼瞅著衛槐君一把捏上了檁條,手腕輕震,條木分崩碎裂,露出了寬敞的堂屋大門來。
他提步要進——
便是這個時候,太簇飛身而至,打斷了衛槐君的動作。
他單膝跪下,沉聲道:
“督主,她出現了。”
衛槐君眸中也閃過一抹驚訝之色,他當即收回了步子,擰眉問道:
“在哪?”
太簇伸手,從懷中將那張寫有殘霜之毒解藥方子的牛皮紙,交到了衛槐君的手中。
“京城懸壺堂的消息,是一個農戶男子,他匆匆抓了藥,就走了。”
衛槐君一聽是男子,眸光霍然,臉上起了慍色:
“她竟一直在京城。”
太簇點了點頭,也覺得是十分不可思議。
五年前的象岩一會,督主明明是給溫姑娘送藥引子去的,卻沒想一別成了訣別,折回去時,已然發現她消失不見了。他率人搜遍了整座山,也不見人影,而下山的路隻有那麽一條,她若離開,一定會被發現。
除非,她是一躍跳下了山崖。
督主花了很長時間搜過山下,並沒有找到她的屍骨,故而一直堅信著溫姑娘尚在人世。
但她身上殘霜未解,隴西王府也沒了續命的解藥,為了盡早找到人,督主下令吩咐全國的大藥鋪,隻要有人拿方抓藥,就一定要將人留下,稟報與他。
可這天羅地網布下了五年,溫姑娘一直沒有半點消息,直到方才,他收到了那張藥方子的時候,才確信原來人還活著,就在督主的眼皮子底下。
衛槐君低頭掃過牛皮紙的正麵,薄唇翕動:
“青山鎮,王家?”
“是。”
太簇很快意領神會,領了命,即刻飛身離開了。
衛槐君目視遠方,漆黑的眸色沉浮了太多情緒,有欣喜、有悲傷、有遲疑,可再多的情緒也抵不過他此刻的怒火!
竟有男人為其抓藥,她訣別跳崖,寧願死也不肯愛他一分!
五年來銷聲匿跡,再無影蹤,原是跟了一個農漢子,過起了男耕女織的小日子麽?
沒他的準許,她連死都不能自主,何況嫁人生子!
留下一襲淩冽的殺氣,他闊步離開了西林院子。
……
過了良久,院中唯有寒風瑟瑟,呼嘯而過。
秦深這才心下惴惴的從屋子貓身出來,她看了一眼被棄在地上的牛皮紙——
頭疼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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