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破碎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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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督雖對你有救命之恩,你也不必三番五次的投懷送抱,一介閹人而已,怕要辜負姑娘了。”
衛槐君嘴上婉拒,身體卻誠實的很。
他攬住了她的腰,將人摟在自己的懷中。
低下了頭,他輕聲言語,鼻息噴在她的額頭上,像火燒過一般烙下痕跡。
秦深掙紮了一番,左右四顧,咬牙道:
“你也太大膽了!”
“是麽?”
他笑了笑,喉嚨中低啞的笑聲,刮刺在她的耳膜中,在心裏激起一陣陣心悸的漣漪。
“你還怕什麽?今日在殿上,襄王靄宋對你剖白心跡,你早已是眾矢之的,出了這個殿門,你這小命我看是夠嗆了。”
他惋惜一歎,笑意中藏著挪榆之意。
“我與他沒關係——我也用不著與你解釋!”
秦深從他懷裏掙了出來,雙頰飛霞,低頭理著自己皺亂的衣衫。
衛槐君抖了抖寬袖,轉過了身,麵對槅扇後夜色如墨的庭院,不緊不慢道:
“你替趕走惡徒,與你朝夕相處,陪你共赴囹圄,幫你懲治廖榮,拿回房契——我若是他,聽著你這句話,心裏也是涼的。”
“世間情義關照,不僅隻有男女私情,我與他無關風月,自是坦蕩的很!”
秦深坦然道。
聽了她的話,衛槐君難得的笑意由衷,而不是寡淡的冷笑了。
他推開了殿門,率先走了出去。
庭外石燈明亮,一乘步輦還留著,等著衛槐君起駕離開——這也是皇帝給他的特殊恩賞,準其在宮中策馬徐行,乘四人抬的步輦,等同親王鹵簿。
“上來,這裏寬敞的很。”
他率性倚坐了上去,向秦深伸出了手。
搖了搖頭,秦深願意上去就有鬼了,她向衛槐君頷首道:
“今日解圍之事,還是要感謝你,隻是我既知道她有害我之心,便不可能放過她——還有虎子的事,我也有我自己的方式。”
撂下了話,她扭過身準備離開。
衛槐君顯然沒什麽好耐心,他袖袍一卷,就將人弄上了步輦上。
從背後半擁著人,他悠然開口:
“你要如此行事,與我無關,隻是你既謝了我,那我另再幫你一樁事兒。”
他話音落,指節扣在了輦欄之上。
役夫得了令,默契的抬起了步輦,往夜色深重的宮巷走去。
路過人多之處,小宮女、小太監見是東廠番子開路,紛紛回避。
但又見步輦上又多了一個女子,紛紛詫異萬分——
萬年鐵樹也有開花的一日!大閹宦衛廠公,竟與女子同坐步輦,還舉止親昵,互相咬耳朵呢。
等一等,這宮女不是襄王殿下傾慕之人麽?怎麽又與衛廠公攪在了一起?
生得確實清麗貌美,卻也不至於傾城之貌?怕是狐狸精變得,修習了妖媚之術。
……
秦深看著小宮女們竊竊私語,心下有些頹然,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低調做人誠然不行了,那就愜懷一些,愛咋咋地!
她後脊鬆懈了下來,渾身不再緊繃著——
步輦搖晃著,她後背若有若無的蹭在衛槐君的胸口,衣料綢麵碰觸,悉索入耳。
“與本督這般晃悠一圈兒,你與襄王的謠言就破了。”
“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秦深嗬嗬一笑。
“知道這招叫什麽?”
“引狼驅虎……”
“嗬,還不算太笨。”
衛槐君從背後伸手,替她扣好了鬢邊散落的青絲。
他微涼的手指,擦過她溫熱的耳廓,激起一瞬的戰栗心悸。
秦深低下頭,按捺住心中恍然出現的畫麵。
似乎是一雙男女同乘一騎,馳騁在微涼的雨夜,周身泛著冷意,隻有身後的胸膛是溫熱的。
她抿著一抹笑意,垂下了眼睛,不辨現實和幻覺。
“你笑什麽?”
衛槐君虛攬著她,湊近了她的耳邊,嗬氣成音。
“我、我哪有笑了?!”
“我看見你笑了。”
“渾說,你在我身後,如何看的到我笑?”
秦深心虛著拔高音量,試圖掩蓋自己偷笑被發現的窘迫。
衛槐君伸出手指,挑了下她耳下的墜子,輕笑一聲開口:
“我看見你的耳墜子動了——”
“……”
秦深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發現耳廓又紅又燙。
後一想才覺出不對勁兒來,這步輦本就搖搖晃晃,她的耳墜子動不是很正常的麽?
恍然察覺自己又被衛槐君套路了,憤恨放下了手,僵起了自己的脊背,試圖遠離他。
衛槐君笑意不減。
他懶懶往身後的引枕上一靠,枕著手,望向其背影,他的目光變得深沉又疑惑。
秦深幾乎被人抬著,繞了整個皇宮一大圈兒,高調得不行。
等她終於回到敬事房的小矮房時,大家的態度都有了極大的不同。
有殷勤巴結,虛言討好的,有豔羨嫉妒,冷言冷語的,也有事不關己,不理不睬的。
總是人情冷暖,她倒是體會了一個遍兒。
白薇死了,剩餘幾個宮娥都不願與她同住,生怕自己再做了替死鬼,也怕白薇陰魂不散,要回來找秦深報複。
她們央求著副總管馮榮,幾個人搬去了別處睡,把偌大的房間通鋪,全讓給了秦深一個人。
秦深自樂得清靜寬敞。
想起了毛豆他們還受著傷,該去看一看。
她翻找出了些金瘡藥,還是進宮之前,沈柔替她備下的。
她從包袱裏拿出來揣進了衣兜中,然後往毛豆幾個養傷的矮房裏去了。
篤篤敲了門,聽裏頭哀嚎一片,長呼短叫的,便直接推了門進去。
入眼處,隻兩個白花花的屁股正對著,她沉聲道:
“怎得不上藥?”
這一出聲,背對著門趴著的毛豆,先反應過來,哇哇叫著要提自己的褲子:
“我的姑奶奶,你怎麽來了!哎喲——我的屁股!”
“別動別動。”
秦深是個刀子匠,這種隻能算是小場麵,她臉不紅心不跳,隻是上前按住了毛豆,不叫他胡亂起身。
拔開藥粉瓶子,替他細細上了一遍藥,才問道:
“你隻當自己鐵打的屁股,叫風吹吹就能好了?竟也不知上個藥。”
“哎,傷在這裏,往日要好的姐妹誰肯過來?其它太監,向來瞧不上咱們驗身處的,這下犯了事兒,自是不肯相幫的。宮裏頭隻有錦上添花,哪見雪中送炭?”
毛豆嘶嘶倒吸著涼氣,可等傷口適應了藥粉,便也覺得涼悠悠的很舒服。
秦深給他們都上好了藥,一瓶子藥粉便見了底了。
這一瓶四五兩銀子,尋常人家使用不起,遑論毛豆這些小太監們了。
毛豆兩眼汪汪,對著秦深道:
“今天的事兒,咱們多少聽見了些,秦深你放心,等咱好了,輪流值夜看護著你——進湯進飯,都拿銀針給你先探了,要死咱們先死,一定保你平安!”
秦深笑著伸手,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小兔崽子,沒大沒小,我長你那麽幾歲,還要你護著——”
這一掌下去,秦深呆愣在了原地。
毛豆咧嘴,揉著後腦勺道:
“疼疼,姑姑,喚你一聲姑姑行了!”
“不要叫我姑姑!”
秦深抑製不住心中的情緒,抖著聲叫喊,倒是嚇得毛豆臉色一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她整個人從炕床邊彈了起來——
眸中錯愕倉惶,那份迷惘和畏懼,清清楚楚的寫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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