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3廖梳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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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許是為了印證秦深的猜測,京中傳來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隴西王“衛戚”苛政地方,攤派稅負,大興徭役來為自己建造宮殿,引得民怨沸騰。再加之他投敵案、坑殺手足的累累罪行,隴西被壓迫的漢人揭竿起義,直接豎起了討賊旗。

    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

    他們不僅要隴西王伏誅送命,還要為禍朝綱的衛槐君,還上那一筆筆血債來。

    這旗子一打,衛家軍舊部就先響應了起來,——九州內陸被建州人壓迫久了的漢人,各地也有義士投奔,漸漸還真成了勢了!

    隻是義軍反叛再凶,也隻是星星之火,還未成燎原的氣候,根本危及不到京城。

    京城還是一派繁華安逸的景象。

    ……

    四月很快過去了,又是一年五月五。

    香湯溫泉已經步入正軌,因天漸漸熱了起來,泡湯的人少了一些,即便是去,大多也是衝著美容美膚、或者輕體瘦身去的。

    秦深都交給了蓉娘打理,自己便閑散了一些。

    在茶房做了些五毒餅,他送了一些給膳房的北行,又自己裝了點,走了門路去禦馬監找青木。

    這個時辰,恰好是青木輪班換值的時候。

    許久未見他了,他倒是褪去了幾分農家漢子的憨氣,多了點皇家侍衛的威風。

    見著秦深,青木冷峻的臉上,終是柔軟了幾分,他頷首道:

    “你來了。”

    “是啊,給你送些五毒餅吃,我自己親手做的。”

    倆人尋了一處樹蔭台階,秦深斂了裙坐下,青木擱好了刀鞘,也席地坐了下來。

    把饃籃子塞進他懷裏,她勸食道:

    “趁著還熱,趕緊吃吧,晌午飯還未食吧?我本想著弄些雄黃酒來的,可你還要當值,喝酒怕是要誤事的。”

    青木低著頭,小心的從饃籃子裏拿出一隻五毒餅,湊到自己的嘴邊。

    細嚼慢咽,看上去竟像個大姑娘一般。

    “好吃麽?”

    秦深笑著扭頭問他。

    青木手中一頓,把吃了一半的又小心放了回去,點了點頭。

    “好吃你怎麽不吃了?”

    “我不餓,晚一點再吃吧。”

    秦深倒也沒在意,噢了一聲,便將話岔到別處去了。

    “對了,你這裏是不是有個太監,臉上叫火燒毀了,膝蓋不好,見了主子跪不下來的,對了,聽說鏟了十多年的馬糞了。”

    青木知道她說的是誰,也正想將這一件事告訴她。

    “他不怎麽說話,也不搭理人,大家都叫他啞巴,沒人親近他,除了一個新來的宮女。”

    “宮女?”

    秦深疑怪的問道。

    “是,我見過她一次,正月初五那天的二葷鋪子,她拿賣房契的錢,替他爹還了惡人的賭債。”

    “廖梳杏?!不可能是她,她已經——是不是你看錯了?”

    秦深吃驚不已。

    廖梳杏明明已經被靄宋下了大獄,就算沒有被秘密處決,也絕不可能再以宮女的身份進宮來的。

    況且,以她的性子,如何會去親近那個醜太監?

    那不是太奇怪了麽?

    青木搖了搖頭,沉聲道:

    “她幾乎天天都來,我肯定就是她,不會有錯的。”

    “她來做甚麽?那醜太監認識她麽?”

    “一開始不認得,這些日子,也熟悉了些了。”

    從青木的口中,秦深了解到,那廖梳杏天天都給醜太監送茶飯,更是幫他洗衣服、整理床鋪,一副任勞任怨的小媳婦兒模樣。

    一開始,醜太監還有些拒人千裏之外,並不理睬她。

    可時日久了,他架不住這般貌美的宮女,傾心照料他一個醜陋的太監,他終是心軟了,對待她也寬柔了幾分,聽她說話,也會有簡單的點頭、搖頭的反應了。

    “今天呢,可來了?”

    秦深從台階上站了起來,站在廊廡下眺目打量,看了前頭一進進的馬廄,連醜太監都沒有尋到,遑論廖梳杏了。

    青木跟著她一起站了起來,他伸出手指,點了點馬廄後的一排矮房:

    “他住那後頭,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秦深咬了咬,點頭應了。

    兩人繞過了馬廄,來到了那排矮房麵前,她踮著腳,往窗子裏頭看去。

    無奈這東昌紙糊了厚厚一層,不知多少年了,積了許多灰塵,叫她根本看不清裏頭情形。

    剛要湊得近些,青木便將人扯了回來——

    便也是這時,矮房的門突然開了,廖梳杏抱著一盆要洗的衣服,笑容晏晏的走了出來。

    她伸手拂過有些淩亂的鬢發,好整以暇的攏了攏衣領,對著屋內巧笑道:

    “歇著吧,洗好了衣服我再給送來,今兒是五月節,我去弄些雄黃酒來,咱們也算是全了過節的意頭了。”

    屋子裏頭沒有聲兒,但她顯然得到了裏頭人的應承,開心的笑了。

    扭過頭來,她看見了站在窗邊的秦深,眸中劃過一絲驚訝。

    但很快,她便掩去了那份緊張感,隻笑盈盈道:

    “不是冤家不聚頭,巧了,不是?”

    “你為何在這裏?”

    秦深冷言質問,再看廖梳杏衣領子高高豎起——

    像極了她從清泉寺回來的那幾日,欲蓋彌彰,妄想遮住脖子上和耳後的吻痕。

    廖梳杏笑意輕慢,悠悠開口:

    “你又為何而來,是因為虎子麽?”

    她這話,像刀紮進了秦深的心窩子裏,一時蔓延開的敵意,讓她牙根緊咬。

    是了,廖氏誕下兔唇,廖梳杏再清楚不過了,而惠王嘴上又有那道疤,也是宮中人盡皆知的,很難不讓她如此猜測。

    這話看起來已是威脅了。

    不過好在,虎子還是一枚關鍵的棋子,皇後和衛槐君,絕不會讓這個小宮女的片麵之詞,去威脅到惠王的地位。

    像是看穿了秦深所想,廖梳杏柳腰款擺,抱著木盆緩緩走近:

    “你大可去檢舉我越獄逃跑,我若性命不保,有些話便藏不住了——宮中無人會信麽?你且看萬貴妃她信與不信咯!”

    她挑釁一揚眉,嘴角處噙著若有若的笑意。

    “你既逃脫囹圄,又進宮來做甚麽?”

    秦深實不懂,她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

    過些安穩日子不好嗎?憑她的姿色、心計,既逃出了牢獄,尋個富貴子弟傍上就是了,為何進宮,來親近這個個醜太監?

    廖梳杏聽了這話,眸中閃過一絲不甘和畏懼,可轉瞬即逝。

    她再抬眸時,已是笑盈盈的,淬著怨毒的笑,令秦深心中發寒:

    “在你死之前,我會告訴你,讓你瞑目的。”

    “……”

    言罷,她提步便要離開。

    隻是擦過秦深身邊時候,被青木給攔了下來。

    青木臉色陰沉,他雖不懂兩人之間說的什麽,卻聽到了她最後一句話,便不肯叫人走了,當即欺身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

    廖梳杏痛呼一聲,咣當一聲,木盆砸在了地上。

    秦深以為屋中的醜太監聽見了響動,會出來相護,可裏頭安靜無聲,沒有半點動靜。

    廖梳杏身體嬌弱,哪裏是青木的對手,片刻便被製住了。

    秦深上前一步,冷聲道:

    “我不管你為了什麽來的,立刻出宮去!”

    廖梳杏低垂著頭,一聲未吭,等她再抬頭時,那殺氣淩然的瞳孔,讓秦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女子怨毒的目光,怎會有這般的殺意?

    這……這分明是,戰場殺伐磨礪下才有的凶狠殺氣!

    青木悶聲,抓著廖梳杏胳膊的手,已反過來被扭斷——

    廖梳杏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淡淡開口:

    “溫琅琅,你竟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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