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0自薦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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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打擊不夠,老天爺還不肯放過她。
她連想死的權力都沒有。
她放不下虎子,哪裏能這麽便宜就隨了衛槐君去?
皇後利用虎子鬥倒了萬貴妃,趕走了襄王靄宋,除去了身邊的一切敵人。可虎子卻因為那場毒傷到了身子,現下生病了,她卻狠心將他丟棄在了一邊,任其自生死滅,隻因她自己懷上了真正的嫡子!
“皇上呢?就沒有人向他稟報麽?”
秦深沙啞著開口,強逼著自己坐正了身子。
阿泠也很難過,長歎一聲:
“這事兒被瞞住了,我也是聽坤寧宮相厚的宮女說的,現在又在出逃,皇上怎麽會理這樣的事?皇後真狠心,就算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可一直養在身邊,又隻是個嬰孩,她也下該這般狠心吧!”
惠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被權欲迷眼的皇後,如何還有善良二字?
“惠王在哪裏,身邊可還有人照料,晏子呢?”
秦深掙紮著要下蒲籠車,可趕車的車把式,半點不會給她麵子,叱道:
“回去坐好,咱們逃命呢,有車坐還不消停,該讓你下車跑著去的!”
阿泠扶住了她的胳膊,小聲道:
“宮裏多是趨炎附勢、落井下石的人,原先跟在惠王身邊的宮女太監,能走都走了!可憐惠王還這麽小,發著高燒沒人理,沒有乳奶喝,給他吃與我們下人一般的飯菜。”
秦深心中一疼,打定了主意要帶走虎子。
既然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那她要帶走他——
不去金陵了,天下之大,她又有空間在手,哪裏不能安頓落腳,掙錢蓋房買地?
……
好不容易到了通州,皇帝車駕入住當地富戶李家,由李家人照料茶飯起居。
嬪妃大臣們也各有跨院居住,雖比不得皇宮,但也是一處闊氣富貴的大宅子。
秦深打聽到惠王入住的跨院,到了李家後,徑自往那裏尋了過去。
他被丟養在馬廄邊的一處小矮房中,離皇後的居所雖隻有一牆之隔,待遇卻天差地別,雲泥兩端。
她自己傷勢未愈,頭昏沉的很,扶著牆踉蹌到了矮房外。
抬眼,她看到一個拉著臉的婆子,一手端著糙米飯和白菜進了屋。
屋子裏霎時傳來了虎子撕心裂肺的哭聲,他的嗓子已經哭啞了,虛弱嚎啕,讓人聽著就心碎了。
“小祖宗,你還不願吃呐!你親娘早死了,這個世上誰也護不住你了!我若不是看你可憐,早跟著那幫小丫頭片子,另挑高枝去啦!”
虎子不理解,哭得更厲害了。
秦深咬著牙,猛地撞開了門衝了進去——
隻見那婆子舀了一勺糙米飯,正硬往虎子嘴裏塞去!
虎子哭得小臉通紅,脖子被粗布衣服捂出了痱子,白菜汁流了一下巴,可憐極了。
“你幹什麽?!”
秦深怒聲嗬斥住了她!
虎子才多大,隻能吃些細軟的輔食,她卻喂他吃混著鹹白菜汁的糙米飯!
一把推開了惡婆子,飯碗咣當砸在了地上。
婆子唬了一跳,叫道:
“哪來多管閑事的臭丫頭哇,你能耐,你來養他哇?光是這些米菜,還是我省出自己的口糧錢哩!”
“你胡說,惠王的份例?,全讓你們黑心的克扣了吧?!”
婆子好笑道:
“你當這是在宮裏,還有內務府管著各主子的份例?現在是逃命啊,除了幾個正經主子,連嬪妃娘娘們都一肚子委屈窘迫,誰還管個毛頭小子?以後的太子爺,是皇後娘娘真正的嫡子,絕不可能是賤婢所生的宮外種兒!”
“隔著一層肚皮,你就知道是太子了,若是個沒帶把的,且別哭!”
“哼,你懂個屁,不與你廢話掰扯,你給我滾出去。”
婆子說著話,見虎子哭得心煩,便要拿巴掌去打他——
秦深一把搶走了虎子,緊摟在了自己懷中。
她輕拍他的後背,哄著他漸漸止住了哭聲。
虎子在她的懷裏很乖巧,或許也隻是因為病得太厲害,燒得沒力氣再哭了。
他蔫蔫的模樣兒,讓秦深如針紮般難受,心道:
虎子乖不哭了,姐姐會醫,一定把你治好了,然後帶你離開這裏!
婆子嘴裏罵咧咧的,上前就要搶人!
她不管不顧,也不怕傷著虎子,反而是秦深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與她拉扯糾纏。
秦深看婆子撲了過來,忙側身避開,讓她撲了空——
腳下使絆子,婆子反應不及,一個踉蹌,一頭撞在了牆上,疼得她哇哇直叫!
“你個賤蹄子,今日我定要撕了你!”
婆子揉著自己的腦袋,抄起邊上針線笸籮裏的剪子,惡狠狠的瞪著她。
“夠了,都作什麽妖,隻當自己在宮裏麽?丟人現眼的東西!”
晏子匆匆而來,見婆子攥著剪子,當即拉下了臉,冷聲罵了過去。
婆子認她是個厲害的,雖氣得胸膛起伏,卻還是放下了手中銀剪子。
鼻孔冷哼一聲,她晃著膀子離開了,走的時候不忘狠狠踩了踩地上的菜飯,罵道:
“不知道好歹的東西,就讓他餓著吧!”
咣當一聲,門被用力砸上了。
晏子看了看秦深,笑意冷淡:
“衛槐君死了,被朝廷所棄,連屍體都沒人敢去撿,你往日仗著他囂張,現時也不懂收斂,還來這裏做甚麽?”
秦深沒有回答,隻是一瞬不動的看著晏子。
宮女都撿高枝兒飛了,她身為掌事姑姑,卻依舊跟在虎子的身邊,想來也是有緣故的。
再看她的衣服和鞋子——
從原先的綢緞宮裙、捧福鞋,到現在的舊布裙和黑夾鞋,一下子窘迫了許多。
她因虎子而顯貴,在皇後跟前得臉兒,卻也能因為惠王的失勢,一落千丈。
心裏有了數兒,再開口時,秦深自有了偏重:
“你與孟冬躲在慈雲庵大半年,心驚膽戰侍弄皇子,雖皇子和孟冬都死了,但因為虎子替入宮中,你還是得到了一切——現在你卻不肯照料好他,我不說你冷血,隻說你是個笨的,就算惠王當不成太子,日後異地封王,也少不了你一份富貴日子。”
秦深雖篤定主意要帶走虎子,可她現在無權無勢,連唯一能依靠的衛槐君,也——也死了,她不知道如何籌謀,隻能先穩住晏子,起碼讓她照顧好虎子!
晏子清冷一笑,很快摸透了秦深的心思:
“追兵在後,皇上焦頭爛額,無暇後宮瑣事,惠王的生死隻在娘娘的一念之間,她既打定了主意要讓惠王為太子讓路,那麽我何必多此一舉照料?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我是無所謂,惠王當太子是最好的,當不了,我也可另行巴結。”
秦深拿臉貼上虎子的額頭,覺得他實在燙得不行了,小嘴唇幹裂著,臉上又都是紅斑。
軟了幾分口氣,近乎是在求她了:
“讓我留下照顧他吧,不用太醫,我可以自己治好他!”
晏子搖了搖頭,笑道:
“皇後遲早會發現你的,你如何留下?”
“……”
秦深心裏又急又亂,她低頭看向虎子,知道再不救治,怕一個晚上都挺不過去了。
晏子心中早有計較,她雖話中不在乎,可心裏還是想讓惠王活下去的。
隻是她又不願意明麵上和皇後做對,隻好從秦深身上下手了。
頓了頓,她一字一頓的開口:
“要想留在他身邊,隻有一個法子——那日中秋筵,皇上對你是有意思的,不如你去自薦枕席,掙個娘娘的頭銜?這樣便能名正言順的替養惠王,照料他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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