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6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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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深坐月子,衛槐君臥床養傷。

    兩人一起養在農家院裏,她睡堂屋,他宿西廂——

    若非胭脂夜裏要吃奶,折騰來回不得一個整覺,她也不會攆了人去西屋住的。

    朝廷政令由一人出,衛槐君即便受了傷,也沒辦法懶怠公務,雖不必上朝去,但成堆成堆的奏本,還是像雪花一般飛上了他的書桌案。

    後院事物都交給了薛管家,值得一提的是,府裏有個車把式這次得了賞。

    據說他生得風流倜儻,聰明機警,護著受傷的丞相飛駕馬車把人送歸府中,另去接了毛氏過來,平安的助秦深生下了孩子。

    秦深問及姓名,薛管家隻說姓花,大家喚一聲小酒。

    他得了賞錢,無牽無掛,無家無室,隻去酒肆沽酒喝去了。

    再說西跨院那邊。

    暮雨身邊的徐婆子腦袋開花,雖沒死,可也成了癡呆,沒法子近身伺候,賞了些銀子送出府去了。而她自己被毛氏教訓過一頓後,十分發怵,幾次三番來農家院找衛槐君,都叫毛氏給臊走了。

    秦深一直想著收拾暮雨的法子,卻礙著衛槐君的記憶,有些猶豫。

    直到一日晌午邊,胭脂吃了奶熟睡了,他處理完了公務,來堂屋尋她。

    天氣漸熱,秦深還未出月,受不得冷風吹,故而多添了一件衣服後,才繞著屏風走了出來。

    “胭脂才睡下,你來的晚了,她方才睜眼衝我樂了好久。”

    小娃娃就是這般,每一天都有驚喜。

    秦深沉浸在初為人母的欣喜中,心如春水一般,愜懷又柔軟。

    斂裙坐下,她翻出兩隻杯子,替自己和衛槐君斟上茶水,遞了過去:

    “我這兒隻有白水,再吃茶葉,夜裏更加不得好睡了。”

    衛槐君見她憔悴之色,也知她的辛苦,便道:

    “我可以請人——。”

    “不不!我想自己帶,等再大一些,請幾個婆子幫著照料就好。”

    自己肚子裏掉下的肉,若偷一點懶,日後會不親的。

    “我把阿泠找回來了,你與她相熟些,明天你就能見到她了。”

    “果真?”

    秦深還是很驚喜的,當年一別,也不知道阿泠過的好不好?

    當時,她因為衛槐君的“死”萬念俱灰,隻想和建州皇帝同歸於盡,便把香湯池攢下的錢全留給了阿泠,算作自己給的嫁妝,想她留心找個好人家嫁了的。

    她若真嫁人了,自己也不好留著她,若還沒找好,也得留心替她尋起來了。

    倆人正輕聲說著話兒,外頭毛氏的聲音漸高,透著門縫傳了進來:

    “側夫人怎麽又來了?我聽人說,丞相大人不準你出西跨院,側夫人是耳朵不好使,還是腦子不好使?”

    毛氏刮刺得直白,秦深不用看,也知現下暮雨的臉色有多難看。

    隻聽她低聲道:

    “我隻是憂心丞相的身子,想見一見他我才放心,即便我被禁足了,可也輪不到你個奴才這般欺我。”

    毛氏哂笑一聲:

    “我?奴才?你且去問問薛管家,我何時賣了契與丞相府?我是丞相請來的客人,夫人的客人,主陪客——你區區賤妾,我這般瞧不上你,不是也很正常的麽?”

    “你——”

    暮雨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她知道終南在屋子裏,可以聽見外頭的響動。

    即便再生氣,她也不會耍潑鬥狠,憑白壞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隻咬牙往肚子裏咽,無辜怯弱道:

    “你辱我,我不與你計較,隻盼你能幫我把這個轉交給丞相,是我親手為他做的飯菜,都是他愛吃的東西。”

    話說到最後,攏著一腔哭聲,幾乎要垂淚下來。

    毛氏知道她的德行,冷漠相對,接過她手中的食盒子,當即擺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暮雨無可奈何,見屋中沒有聲響,終南也沒有出來,隻能怏怏離開。

    毛氏沒有將食盒拎進去,這種東西她自己就能處理。

    農家院裏還養著一條老黃狗,他把菜飯倒進了狗盆中,摸了摸它的腦袋,示意它吃。

    本是嫌棄的事兒,落入秦深耳中,她不禁笑著看向衛槐君:

    “你的飯菜,倒被阿黃搶走了。”

    “多話。”

    衛槐君賞了她一個腦瓜崩兒。

    捂著額頭,秦深眸光霍然,不依不饒道:

    “你仗著自己忘了過去的事兒,不尊我這個姑姑了,把我當小女孩管教不成!”

    衛槐君雖不記得,但並不覺得擁有了記憶,對待她就會不同的態度。

    尊如姑姑?不存在的。

    毛氏另給秦深和衛槐君準備了晌午飯,輕叩門扉後送進了屋。

    倆人的飯菜是分開的,衛槐君是燒傷,要補鋅和蛋白質,秦深便叮囑毛氏,煮些涼拌木耳、玉米海帶湯、清蒸魚肉、牛腩蛋羹這類的菜。

    而她自己為了下奶,隻能吃些少鹽少油、湯湯水水的菜——

    雷打不動的就是鯽魚湯和黃豆豬腳湯。

    吃得她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衛槐君見她縮在一邊,可憐兮兮的扒著自己碗裏的飯菜,眼神時不時瞥過來,盯著他碗中的菜垂涎欲滴。

    無奈反手,將菜盤子推了過去,他低聲道:

    “吃吧,我會把乳母找好的。”

    見秦深還有拒絕的念頭,他抬起眸子,正色道:

    “我不可能一直不見暮雨,過幾日就去上朝了,也避不開太後的,而且那日我的確向你隱瞞了一些事。”

    秦深放了下手中的筷箸,對上了他的眸子,聽他把那日之事完整的說來。

    再聽到廖梳杏如何撮合,暮雨又是如何利用情蛭往他身上撲的時,她臉色鐵青,從牙縫中擠出字兒來:

    “你!不用說的這麽詳細!”

    衛槐君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我若不瞞著你,你怕是氣得要在大鞍車上生了。”

    秦深擋開了他的手,別過目光,念及暮雨和廖梳杏,心中一個大寫的“煩”。

    隻是她還未說話,衛槐君的聲音就變了,變得更加低沉,且帶上了他久違的陰冷殺意。

    “我知道你的顧忌,為了我丟失的記憶,但為了它,我險些失去了你,那麽這份記憶,我執著要來又有何用?”

    秦深有些啞然,不知如何接話。

    他的意思是——

    不需要暮雨養著它了,他要殺了暮雨?

    “你要殺了她?”

    衛槐君搖了搖頭,勾起了一抹涼薄笑意。

    “殺了她,還會有第二個入府,我要她反過來為我所用。”

    秦深詫異:有可能麽?是用感情去策反暮雨?可顯然她也不是蠢的。

    衛槐君見她費解疑惑,便俯身上前,附耳輕聲說了幾句話。

    隨後離開,意味深長道:

    “多吃些吧,也好早日恢複。”

    秦深騰地紅了臉,幾乎要把頭埋進飯碗中去了。

    他到底是算計暮雨,還是算計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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