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5糧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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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女人在灶房裏忙碌,切菜剁肉,淘米擇菜。

    二羅麵兒還有一些,蓉娘擀了麵兒出來,打算包頓餃子吃,省事省力。

    隻是秦深怕有青木在,回頭別餃子不夠吃,就想著用飯甑再蒸些粳米飯,願意吃飯的,也有白米飯吃。

    她才掀開米缸,就見裏頭米糧見底,隻有薄薄一層的陳米。

    捏了捏懸在身邊的荷包,她開口道:

    “沒米了,我出去買一些回來——奇怪,咱們會館也是包茶飯的,怎麽不多囤些米糧?倉庫裏甘薯、玉米倒是囤了很多,怎得獨獨不見粳米?”

    正要往灶房外走,卻見北行背著半袋子米回來了。

    將肩上的米袋子擱下,他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喘息道:

    “原先是囤下了的,隻是都叫鄰居借光了!最近也不知怎麽了,大夥都玩起了糧票,米缸隻放些口糧,吃光了再去糧鋪用糧票兌換來——近來幾月,有好些人用糧票四下收糧呢,折算下來比市麵上便宜,咱邊上的門戶,都把家裏的餘糧給賣了。”

    北行將最近糧食的情形說道了一番。

    她聽得雲裏霧裏,心下存疑:

    糧票是有價值的,用低於市麵上的價格去收購大家手中的餘糧,這不是虧本買賣麽?除非算準了接下來日子糧價會飛漲,囤貨居奇,倒手差價才會有利潤呐。

    “最近糧價如何?”

    秦深已經許久沒有親自去逛集市、買糧食了。

    “要二兩三一石,我就買了半袋回來,實在有些貴。”

    “這麽貴了!”

    秦深驚訝不已。

    北行點點頭:“糧米成本越來越貴,油鹽也跟著小漲,我尋思怎麽開口與你說,咱們早些定下會館茶飯的價錢,恐怕連本都保不住,必定是要虧的。”

    “會館茶飯虧本倒是小事,隻是這糧價不正常啊,往年至多二兩一石吧?”

    就算是湖廣糧區今年欠收,漕糧到京城後,至多漲到二兩一至二兩二,怎麽也爬不上二兩三吧?

    京城產糧不多,全靠湖廣漕糧北運——

    每年三四月之間,都有漕船裝糧走運河往北送糧。

    四五月算是最青黃不接的時候,糧價會稍稍上漲一些,等漕船一到,大批糧食入倉,這價格又回落了,該是年年如此才對。

    “你不知道?”蓉娘在邊上添話兒道:

    “我也是聽炒糧票的人說的,去年咱運河中段淤堵,糧船吃水重,沒辦法開,朝廷明發邸報,讓今年的漕船走海運,到天津衛埠頭下糧,再走運河上段,抵京城。”

    “走海運了?”

    秦深記得三年前,衛槐君與內閣博弈爭權,在灘頭村改道直流,為得也是治理河道,能夠讓漕船順利抵運京城。

    當時她就知道,分流是治標不治本的,果然最後還是走了海運這條路。

    蓉娘點點頭道:

    “是啊,而且今年南方確實歉收,漕船六月才出發哩,到京城要九月了,糧價稍微漲點也是情有可原的,之前囤下的糧票,現在賣了都能掙不少錢呢。”

    秦深大概懂了:

    “囤糧米畢竟麻煩,還是糧票又方便又容易出手,買漲不買跌,全民炒糧票,都為了在糧船抵達京城之前,掙一筆小錢。”

    ……

    蓉娘溫笑著將紅棗湯端了出來,擱在桌上,一邊催小妹快趁熱喝了,一邊垂眸道:

    “我是不懂這些投機之事,看別人掙錢也不眼紅,踏踏實實賺進口袋裏的銀子,我才安心——我讓馬叔去買米了,糧票不過一疊皺巴巴的紙,真鬧起饑荒來,哪個能當飯吃呢?”

    秦深安心道:

    “我還盤算如何勸你,原你才是個明白人,這麽想是對的!而且我老覺得這事兒怪怪的,你還是多囤一點糧米吧。”

    蓉娘點頭應下,稱曉得了。

    兩人正說著話兒,馬叔和小南也回來了。

    馬叔哼哧哼哧背著一大袋米回來了,他咚得一聲將米袋擱下,長籲一口氣。

    庚子見著小南,倆人皆是欣喜非常,互相作揖見禮。

    蓉娘見馬叔隻背了一袋米回來,不免疑惑道:

    “就這些麽?不是說請人拉個板車,去多拉些回來?”

    馬老頭歎了聲道:

    “外頭不知哪裏來的消息,說糧船碰著海上的台風,暫時泊在林州碼頭哩,到京城那不得十月了?所以糧價連夜就漲,現在已經二兩四啦!大家都去搶糧票,等九月底出手賣了,我天,那能掙多少錢!”

    秦深眼皮一跳,她的預感似乎沒有錯,這糧價還得瘋長。

    這事兒似乎聽起來很賺錢,現在低價購入糧票,等糧船到的前夕立刻拋賣,但必須考慮一件事!

    那就是糧船必須到埠!

    若沒有這些南糧,糧票的泡沫會立即崩盤,到時候會天下大亂的!

    “蓉娘,咱們快尋些人去買糧,不要糧票,隻要糧食,會館裏多的是空房間,我辟出來做倉庫存糧。”

    “啊?不嫌麻煩呐?”

    馬老頭木愣愣問了一嘴。

    蓉娘看向小南和庚子,想問問他們兩個讀書人的意見。

    小南抿著唇沒說話,他一門心思隻會讀書,對糧價這種事關注的不多。

    倒是庚子沉吟片刻後道:

    “囤糧,我也覺得不對勁。”

    蓉娘點了點頭:

    “今兒太晚了,我明一大早就雇人去瑞豐糧行買糧食!”

    秦深在原地踱步,腦中紛亂——

    但凡看得透一些的,都曉得糧票遠沒有糧食值錢。

    她突然記起方才北行說過,近來城裏有人虧本出糧票收餘糧,那人是誰?

    “北行,你曉四處收糧的是誰麽?”

    “不清楚,聽說打得是內務府的旗號,說是給宮裏的太後過千秋宴,要普天同慶,不僅在宮裏擺宴,還有在城裏搭通天棚,大擺流水宴。”

    北行想了想,擰眉繼續道:

    “可我就覺得奇怪,內務府籌算糧米,為啥不直接問糧食鋪換?非得虧本問百姓要?”

    聽到廖梳杏的名字,秦深心中一凜。

    又是這個女人!

    她又耍什麽花招?

    論說秦深囤糧,是看穿了價格飛漲後麵的風險泡沫。

    可廖梳杏很早就開始收糧了,顯然是趕在漲價之前,除非她能未卜先知,不然就隻有一個解釋——她涉及其中,且妄圖操控糧市獲利!

    秦深下意識一驚,但凡涉及到廖梳杏的,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看來這場糧食危機,八成跟她脫不了幹係。

    秋闈在即,又整出了這樣人心惶惶的事兒,她此刻隻想立即回丞相府去,找衛槐君仔細商討下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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