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5療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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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靄宋臉色鐵青,他將人打橫抱起,側身鑽進了軍帳之中。

    內帳逼仄,一盞昏暗的油燈立在四方小桌上,除了隻楠木箱子擺在地上當凳子坐,唯有一張簡陋的竹板床,鋪著單薄的青色被褥。

    秦深忍著翻江倒海的暈眩,醒了過來。

    她見靄宋坐在床邊,一隻手緊緊攥著她的手掌,已將她簡易包紮的布條拆解了下來。

    “你、你做什麽?”

    掙紮著要仰頭坐起來。

    他未執一言,卻依舊沒有放手。

    “我是不是說過,沒有下一次了?”

    他低聲開口,帶著沉重的怒氣和深深的無奈。

    “我不是為了你,你不必管我。”

    她的掌心破爛的不成樣子,她的血可以很快治愈別人的傷口,卻治不好自己的。

    反複的愈合、劃破,讓掌紋已漸漸模糊,隻剩道道傷痕,交錯猙獰。

    “你也隻有在我麵前這般說,如果衛槐君知道了,你覺得他會怎麽做?”

    咬牙切齒,靄宋鬆懈了手中的力道。

    “所以,我不能讓他知道——”

    “秦深!”

    “你別勸我了,聽我說。”

    秦深用另一隻手,扶上了他的胳膊,懇切言道:

    “過了這麽些日子了,你我其實心中明白,此事無解。我左右都是要死的,人說上斷頭台前還有一頓飽飯,還問一句是否有未完成的心願。你隻當是了我心願,讓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情吧。”

    靄宋雙唇翕動,沒能說出話來。

    秦深的手順著他胳膊滑落,覆在他的手背上,牽引力道,讓他放開了她的手腕。

    一道青白的掐痕入目,襯著掌心的傷疤更加刺眼。

    她不著痕跡的握起了拳頭,將手心藏了起來。

    “你有不戰之心,無非也是可憐人命,不忍百姓再遭戰火荼毒,我雖是女子,卻為醫者,也有仁心。你看,那神藥雖然要我性命,可我卻用它救人,也不枉浮屠樓裏,有那麽多為了它被折磨致死的部落人。”

    “可三軍將士有多少人,你怕是放幹了血變成枯屍,又能救下幾個人?”

    靄宋從醫箱裏取來一卷幹淨的紗布,替她重新纏在了手心處。

    之前她匆忙包紮,實在不成個樣子。

    秦深見他已軟了口氣,自也不躲不藏,任他擺弄了。

    嘴角邊掛著一抹淺笑,她淡然開口:

    “你忘了在平穀村時,我多喝了幾杯酒?那時我便試驗了,喝了酒之後,血液流速更加快,我的血治傷的效用越好。這樣,我或許就不必成了枯屍了?”

    靄宋垂眸,直到替她包紮好,才低聲開口:

    “軍營中禁酒。”

    “所以,才要靠你幫我!你馬上就要渡江南下,我也要北上去往京城,咱們剩下的時間不多——況且我的酒量太差,若沒有人看著我,我怕也要誤事。”

    “三天。”

    靄宋頹然垂下了手,良久後才開口道。

    他再留下來三天時間,陪著她,完成她心念之事。

    秦深對上了他若明若暗的眸光,心中顫然:

    能被這樣一個人喜歡著,陪伴著,真的是她的福分。

    “謝謝你,花間酒。”

    沒有喚他的本名。

    或許,她與他相識,他就該是那個瀟灑不羈、月下獨酌的俠士。

    三天時間。

    靄宋給她偷弄來不少酒,還有一隻偌大的木頭澡盆子。

    白天,她去醫帳照顧傷患,傍晚邊,就在自己帳子裏搗鼓療傷藥。

    從秘境空間裏,把已經長成的止血草,成堆成堆的搬了出來——未免別人懷疑,她隻能研磨成粉,兌上自己酒後的血液,配上幾味草藥,不僅做成療傷藥,還有對體力、精力有很大提升的補藥。

    她發現,一顆神藥太過剛猛,把一個人變成非常人能理解的怪物,卻也徹底透支了日後的精血和性命。

    可若有個人願意犧牲自己,慢慢將藥效透析成幾百分、乃至幾千份來使用。

    那樣既有一定的藥效,又不至於太過傷體!

    看來當初鐵血將軍走火入魔,一心想要追求一支永不戰敗的陰兵軍隊,沒有考慮到過猶不及的代價和後果。

    如果他沒有那樣劍走偏鋒,隻是提取部落族人的鮮血試驗,一切悲劇就能改寫了。

    可現在再說這些已然晚了。

    靄宋守在帳子外頭,她一人留在帳內,拍開了酒壇子的封泥,酒香四溢,直往鼻子裏鑽。

    喝下幾口,闔目感知自己身體的變化,她握住匕首一擰勁兒——

    淋漓的鮮血,一滴滴落在了提前準備好的容器之中。

    ……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帳內傳來咣當一聲。

    靄宋立刻掀了帳簾子進去,見秦深臉色慘白,撲倒在地上。

    他慌忙去將人扶起來,抱著上了床榻。

    “藥……藥……”

    她呢喃著,滿心滿目,擔心著桌案上的藥罐子。

    他見她神誌尚清楚,身上酒味隱約傳來,這副虛弱的樣子除了失血無力,主要還是喝醉了酒,心中多少鬆了口氣。

    “你休息一會兒,剩下了的我來給你弄,我會拿去醫帳交給殷誠,隻說從外頭藥商地方收來的。”

    秦深聞言,輕點了點頭。

    疲倦像浪花一般襲來,她擰不過沉重的眼皮,在聽見靄宋說話後,頓時陷入了沉色的黑暗之中。

    這一睡,她足足睡了兩天兩夜。

    等她再次蘇醒後,靄宋已經不在了。

    他率領百個山賊收編的特殊隊伍,雇了小舟躍江南下,往金陵方向去了。

    走的時候,他留了一封書信給秦深,就塞在了她的枕頭底下。

    沒有留太多叮囑關照的話,隻有一個“等”字。

    等他事成,等他回來。

    這或許,是他唯一希望她能答應的事了。

    秦深將信紙折了起來,揣帶到了自己的懷中,方要從床板上翻身下來,卻覺得鼻管一熱,便下意識伸手去抹。

    一道殷紅鼻血流了下來。

    她吸了吸,卻越抹越多,把藏在帽子中的白發也給染成了醬紅色。

    死亡迫近的畏懼,比死亡本身更令她焦灼和難過。

    望著帳外又一輪日出躍上雲端,晨曦光芒刺目而又耀眼。

    當冉冉升起的太陽不再代表希望,而成了死神逼近的倒數步伐,她的心如墜深淵。

    去京城,去見衛槐君。

    她真的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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