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遲和青年沿著石階一步步從地麵走下來，從上麵望下去，地麵上黑壓壓的，擠滿了人。

    人群最前方就是蛇王廟，和一般廟宇不太一樣，這裏雖然信眾頗多，卻並不見香火繚繞，估計是因為蛇不太喜歡火燭一類。

    從蛇王廟到階梯底端都人滿為患，不過這些人並不是混亂無序的站著，全都一個跟著一個，曲曲折折地排著長隊，像是末世前春運之時的火車站進站場景。

    “看來要排很久才到我們。”薛青遲感歎了句。

    “我無所謂，就怕小葵花會鬧。”青年笑道。

    小翠聞言看了青年懷中的孩子一眼，又看了看青年，露出幾分鄙薄之色，卻沒有說什麽。

    薛青遲排了一會隊，發現這個隊伍有點特別，每個人都是帶著嬰兒來的？而且所有嬰兒看上去都不滿周歲，有的睡著了，有的哭鬧不停，有的乖巧溫順地打量四周。

    孩子這麽小，就帶來見蛇王了？

    真不怕孩子被嚇著嗎？

    想到這裏，她倒是有點擔心小葵花，昨天差點被蛇吞了，說不定現在還驚魂甫定，怎麽能讓她再見到蛇呢？

    她剛才竟然沒想到這個問題！

    可是她沒想到難道青年也沒想到嗎？

    “你怎麽把她帶過來了？”

    “難道要把她留在家裏？”

    有了昨天那一遭，薛青遲自然知道不能把孩子一個人擱家裏，可是他完全可以不帶她來這裏阿。

    “你先回地麵，免得嚇到她。”

    “不會嚇到的。”青年淡淡道。

    “怎麽不會！昨天她都嚇壞了。”

    這當爹的是不是有點缺心眼，他不怕不代表孩子不怕阿。

    “我早上給她看過那條蛇的畫像了，她一點都不怕，還很勇敢地攻擊那條蛇了。”

    “畫像和實物能一樣嗎？！”薛青遲有點抓狂。

    “是不是一樣，等會不就知道了。不過是一條長得有點粗的蛇，有什麽可怕的，我跟她一樣大的時候，在山腳下也碰見過水桶粗的蛇，沒有異能也把它弄死了。”青年不以為然。

    你的童年彪悍不代表你女兒童年也一樣彪悍呀。

    薛青遲不清楚青年到底是怎麽長大的，和小葵花一樣大，豈不是也才幾個月大？他一個小嬰兒怎麽可能弄死一條大蛇，更何況，他那會那麽小，就算真弄死過也不可能有記憶。

    該不會是做夢夢見的？

    “不行，你快把她帶上去！”

    “要上去，我們一起上去。”

    “別鬧，等我看完那條蛇就上去。”

    薛青遲感覺青年有點任性，跟孩子似的，她不過是來察看一下，又不是現在立刻動手，他有什麽好擔心的，至於讓女兒頂著心理陰影也要跟著嗎？

    正待好好說道說道，突然聽見女人歇斯底裏的呐喊聲。

    “把孩子給我！我不要金銀財寶，我隻要孩子！”

    她不由得抬頭望過去。

    前方隊伍有一對青年男女，穿著粗布衣服，衣著有點陳舊，看著像是窮苦人家，男人身形有點瘦削，懷裏抱著個孩子，女人同樣身形單薄，她正伸手和男人搶孩子。

    男人抱著孩子不放，憤怒地看著女人。

    “你瘋了嗎？在這裏鬧什麽？不是早就說好了嗎？又不是不能生了，以後還會有其他孩子，有了錢才能讓孩子過好日子，不然要讓孩子跟我們一樣，連飯都吃不飽嗎？”

    女人淚流滿麵，哽咽道：“不，我後悔了，我寧願他跟著我餓死……”

    “你休想！好不容易有了個盼頭，我才不要放棄，你不願意就趕緊滾！”

    兩人彼此不相讓，爭著爭著，許是孩子被弄疼了，哇哇大哭起來，這一哭，引得其他孩子也跟著哭，頓時喧囂不已。

    一名一襲白衣，白衣上繡著一條黑色蟒蛇的人走了過來，斥責道：“你們在做什麽？”

    女人僵住了。

    男人趁機踹開她，衝白衣人露出個討好的笑容，“賤內瘋病發作了，在鬧別扭，我馬上趕她走，馬上。”

    白衣人看著女人淩亂的頭發，皺了皺眉，“腦子有病就不要帶出來，不然惹怒了大王你們全家都沒好日子過。”

    “是是，小的明白。”那人忙不迭道歉。

    白衣人又斥責了兩句，這才離開。

    男人轉過身正待教訓女人，不料女人趁他不注意，一把奪過他懷裏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衝開後麵的人，不要命似的往階梯跑過去。

    “臭婆娘，給我站住！”男人氣急敗壞地追在女人後麵，也跑開了。

    其餘排隊的人被這麽一鬧，麵色似乎不太好，有不少女人抹起了眼淚珠子，男人則把懷裏的孩子抱得更緊了。

    薛青遲看得滿腹疑惑，這些人難道不是帶孩子來祈福的？

    怎麽感覺跟賣孩子似的？

    莫非這裏招收什麽使者，要從孩子開始培養？畢竟一般人可沒有膽量伺候一條大蛇。

    隨後她便發現，並不是所有孩子都能留下來。

    有的孩子沒被選中，孩子的爹通常垂頭喪氣，一改之前緊緊抱著孩子的態度，把孩子丟給孩子的娘，孩子的娘則露出劫後餘生的喜悅之色。

    感覺多少有點怪異。

    排了小半天，輪到薛青遲和青年了，薛青遲原本以為走進廟裏就能看到這裏供奉的蛇王，不曾想，殿堂上方坐了一排人，個個都穿著蟒蛇服，他們的視線落在小葵花身上。

    “過。”

    坐在中央的中年人隻說了這麽一個字。

    過什麽？

    他們又不是來參選的。

    “請問我們可以見見蛇王大人嗎？”薛青遲問道。

    上方那一排人沒有人理會她這句話，倒是一旁領他們進殿的使者訓斥了一句：“誰告訴你過了就能見到蛇王大人了？趕緊拿好牌子，三天後過來參加祭祀儀式，到時候就能見到了。”

    一個刻著蛇紋的巴掌大的木牌被扔到了青年懷裏。

    “趕緊走，愣著做什麽！下一個！”有人催促道。

    薛青遲和青年直至被人趕出殿堂，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有個在後麵抱著孩子排著隊的人看到青年手裏捏著的木牌，一臉豔羨道：“過了啊，看來你們運氣不錯啊。”

    “過了是什麽意思？”薛青遲不由問道。

    那人滿臉驚愕，“過了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當然是能參加祭祀儀式的意思阿。”

    “參加祭祀儀式要帶孩子？”

    那人仿佛看新奇動物似的看著他們，“你們這是怎麽回事？連祭祀要做什麽都沒搞懂就來參選了？真是胡鬧！”

    “祭祀當然要帶孩子，孩子是獻給蛇王大人的祭品阿！”

    孩子是祭品？

    薛青遲差點暴走，居然拿孩子當祭品？！

    這些人的人性都被蛇吃掉了嗎！

    發現加葉拿異能者修煉的時候，她以為這就夠殘忍的了，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這裏的人居然堂而皇之地拿孩子喂蛇！而且絲毫不加以掩飾！

    怪不得剛才那個女人要發瘋，誰狠得下心把孩子送入蛇口。

    這麽多排隊的人，他們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參加完祭祀就能得到一千兩黃金啊，你們可算發達了……”那人仍在滔滔不絕地說道。

    一千兩黃金！

    不過一千兩黃金而已，他們就連親生骨肉都舍得放棄，這麽殘忍的祭祀儀式到底是誰定下來的！

    天元帝怎麽也不管一管！

    眼看薛青遲眼睛裏火苗都燒起來了，青年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忍耐下來，問道：“一般有多少人能選上？”

    “隻有九十九個名額，每年有好幾千人參加，要選上可不容易，所以才說你們運氣好啊。”那人顯然羨慕得很，絮絮叨叨，“我已經第三次參加了，可惜每次都選不上，使者大人說我的孩子眼神不夠靈動。唉，要是條件放寬一點就好了，為什麽非要不到周歲的孩子呢，這麽小的孩子隻知道吃吃睡睡，有幾個眼神靈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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