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如果讓她忽然去過那種斤斤計較，粗茶淡飯的日子，賀母過不下去，也不希望自己兒子過這種日子。

    所以，轉頭，看了一眼極盡奢華的廳堂，她握了握拳頭。

    賀連易恰好從自己房間裏出來，下樓，就看到了坐在樓下客廳裏，靜默著的賀母。

    這個時候，家裏也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了。

    賀母聽著下樓的聲音，抬起頭，看到賀連易，有些意外的皺眉：“你怎麽在家？沒去公司？”

    沒有理會賀母，賀連易一向不屑這些客套，就連和賀母爭執幾句都覺得興致缺缺。

    “我父親呢？”賀連易看著賀母，很平靜的問了一句。

    賀母很平淡的哼出一聲：“他出去了。”

    “嗯。”

    ……

    另一邊，醫院門口，領著夏天從醫院走出來，孩子明顯對周圍都算得上陌生的環境好奇很多，也願意牽著夏梓晗的手了。

    沐瀟瀟湊近了一點兒，就看著夏天偏開頭看著她。

    手頓了一下，把手裏的帽子遞給夏天：“你不想坐車，那我們就走回去，不過太陽比較曬，你把帽子帶起來吧。”

    接過沐瀟瀟手裏的帽子，夏天平靜的戴在頭上，小臉有些繃緊，深黑色的瞳孔微微閃動了一下。

    走了一小段，夏天忽然開口道：“我不喜歡白色。”

    “什麽白色？”

    他顯然是看著旁邊的沐瀟瀟開口，沐瀟瀟對上夏天的目光，卻有些反應不過來，卻也高興貝貝終於願意和她搭話。

    “帽子的顏色。”夏天正了正帽子，鬆開了手，而後夠了一下旁邊沐瀟瀟的手，卻沒抓到。

    沐瀟瀟也沒發現他下意識的小動作：“不喜歡白色，那夏天喜歡什麽顏色？”

    “隻要不是白色，都可以。”

    在陽光下，夏天的心情，顯然比在醫院的時候好很多。

    不喜歡白色？

    沐瀟瀟垂落在身側的指尖收緊，又鬆開，隻是一個顏色而已……

    “為什麽不喜歡白色呢？這個帽子可是你自己以前挑的，梓晗選了黑色的那個，你就拿了這個白顏色的。”沐瀟瀟試圖無意識的帶入回憶的線索，讓夏天去回想，試著能不能讓他想起什麽。

    可是夏天卻好像連想都沒想，把頭頂的帽子摘下來，而後又戴上：“因為白色太刺眼了。”

    刺眼？

    意外的看了夏天幾乎平靜到漠然的表情，沐瀟瀟想起醫院醫生的白大褂，還有醫院裏都是白色的裝飾，好像明白了些許。

    周圍都是半米高的綠化帶，醫院的紅十字架越來越遠，已經快走到醫院門口，忽然身後傳來一聲有些意外的聲音：

    “梓晗！”

    回過頭，夏梓晗的臉上有一絲意外和慌亂流露，牽著夏天，不自覺的就退後了一步。

    單寒西看著近在咫尺的人，竟然有些恍惚的感覺，看著夏梓晗幾乎沒有什麽變化的臉，有些疲憊的眨眼。

    看著單寒西走過來，夏梓晗竟有些拔不動腿，等人走到麵前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經歸於平靜：“我該說什麽？好久不見。”

    “梓晗……”

    沐瀟瀟有些意外的看著單寒西，咬著唇，卻撇開了頭。

    而單寒西的視線也落到沐瀟瀟身上，看了一眼她的臉，而後落到夏天身上，下意識的對夏梓晗說：“很像你，這是……”

    “這是我的女兒。”夏梓晗回了一句，看著沐瀟瀟，又把視線轉到單寒西身上。

    單寒西臉上有一瞬間的恍惚，看著夏梓晗，好像透過她看到了其他的什麽，“原來你在這裏，我一直在國外找你，可是卻一點痕跡都沒有，難怪，難怪……”

    語氣頓了一下，單寒西苦笑：“我以為你會回y國，至少那裏會有一兩個你認識的人，能幫襯著你一點。倒是沒想到，你竟然就這麽找了一個陌生的城市呆下，而且，一住下就沒再和任何以前的人再聯係。”

    看著沐瀟瀟，單寒西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這麽多年了，夏梓晗，你改嫁了？”

    夏梓晗張了張口，默認的低下頭，聲音很輕：“我們不是早就沒有關係了嗎。”

    “夏梓晗，你在怨我？也對，當年是我做的太過分。”單寒西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看著夏梓晗，顫音道，“我，能不能，有一個，補過的機會？”

    “都過去了，如果你是來求原諒的，我早就忘記了，都不記得了。”夏梓晗回答了一句，甚至可以說平靜到，是安慰。

    單寒西卻抬起頭，看著夏梓晗的眼睛，努力的想要抓住什麽：“不是，我接你回去好嗎？z國也行，你之前住的地方，我買下來了，你可以回你從小生活的地方去……”

    “我不想回去。”夏梓晗徑直打斷了單寒西的話，眼裏有些直白到明了的澄澈，看著單寒西一眼，帶著夏天離開。

    單寒西很少，向別人低聲下氣，可是現在，他竟然有些想熱淚縱橫。

    他或許，真的錯了，錯的一塌糊塗。

    夏梓晗喜花，討好夏梓晗的時候，他逛了一整個花鳥市場，最後別人都是送給女孩子金銀首飾的時候，他捧上的是一對珍珠鳥和一盆水玉蘭花。

    那個時候，或許他就是懷了其他心思靠近的夏梓晗，所以那些情話說起來，也毫無負擔。

    蘭花開的時候，他陪她一大清早起來看，透明的指甲，點在白玉般的米粒串花上的時候，他竟有些窒息的感覺。

    夏梓晗的性子張揚，樂觀，單純，明媚，不被世俗沾染。

    本來她可以過一輩子都無憂無慮的生活，卻是他把她從那種生活裏帶出來了。

    他還記得他對她說過的那些過分的話，半夜，在陽台點一直煙，把她熏醒。對上她疑問擔憂的目光的時候，他緩緩開口：夏梓晗，我的公司可能就要破產了，到時候養不起你怎麽辦？

    她愣了一下，看著他，目光淺淡。

    他一直以為，她那種目光是迷茫不知，所以他抓著她的肩膀說：夏梓晗你幫我好不好，隻此一次，我會強大起來的。

    她看著他良久，然後答一聲好。

    可是現在看來，那些算計計謀，幼稚的可笑。

    單寒西心中有些痛悔，咬著牙，忍著心中翻卷的痛楚。恍惚中，那張本就不再年輕的臉龐，又蒼老了幾分。

    “夏梓晗，你怨我嗎？也對……當初我那麽對你，你怎麽可能不怨。”單寒西自說自話了一句，看起來有些可笑，卻無人笑得出聲。

    良久，對上單寒西的眼，夏梓晗搖頭：“現在，還談什麽怨，我都不太記得了。”

    都……不記得了。

    這麽久了。

    感情，愛恨，其實都已經消磨了幹淨。

    聽著夏梓晗的話，單寒西心中的撕扯力卻更甚，好像非要扯碎了什麽才休止。

    不太記得了，這些年，單寒西也並非沒有想過再次和夏梓晗相遇的情形。

    或許是夏梓晗當年留給他的淡然模樣，映入心中，眼中，腦海中太深。導致他想起夏梓晗的反應，第一個竟然是，她會假裝不認識他。

    卻沒想到，她徑直認出了他，卻全然不想去再回溯他們之間的事情。

    當初的事情，他的那些謊言，夏梓晗真的就盡數全信了嗎？恐怕，就算是猜，也能猜出幾分。隻不過，因為是他，所以她照做了。

    “夏梓晗，我隻問一句……”單寒西看向旁邊的夏天，好像，有些續不上氣的感覺說道，“她，是不是真的是我女兒？”

    就算是給他一個再次接近她的理由，就算是夏梓晗不想理會他，以後他至少可以以見孩子的理由來尋找她。

    夏梓晗猶豫了，而後，沉默。

    單寒西卻有些不甘心，看著夏天，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什麽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過了一會兒，也許的夏梓晗的無謂和沉默，讓單寒西的情緒有些不安定，忽然說道：“就算你不說，我難道就查不出來嗎？你……”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夏梓晗的眼角，被單寒西逼的落下一滴淚水，伸手擦去，“你想要什麽，都是靠搶或者騙，或者……威逼利誘？”

    到了最後，夏梓晗的話，似乎便是默認了。

    單寒西眼睛一亮，看著夏梓晗牽著的那個小男孩：“這是……我女兒？”

    沐瀟瀟帶著夏天後退，意外的，這一次夏天沒有拒絕她的接觸，大概是能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乖巧的沒有說話。

    單寒西伸手摸夏天頭的手一頓，就這樣停滯在半空中，有些無奈：“就算你不承認，可是血緣關係是你無法否認的。”

    沐瀟瀟卻清晰的皺了一下眉頭，看著單寒西，餘光落在夏梓晗身上：“那你現在，又是要做什麽呢？”

    單寒西毫不猶豫道：“當初的事情，是我做錯了，我不該拋妻棄子。現在，現在……可以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嗎？”

    “改過？”

    這句話，別說夏梓晗，就算是沐瀟瀟聽來，都有些可笑的意味。

    或許是聽出了沐瀟瀟話裏的清冷，單寒西無力的歎氣，眉頭緊皺著看向夏梓晗：“我找了你很久，我知道，之前是因為葉紫的事情……”

    聽到葉紫這個名字，就算是脾氣再隨性平和不過的夏梓晗，指尖也慢慢收緊：“找到了以後呢？”

    垂落在身側的手，幾乎痙攣的抓緊，指甲摳在掌心，很用力的留下痕跡。

    抬起頭，夏梓晗看著單寒西似有悔意的眼睛：“然後，繼續讓我回去，讓她各種刁難著，看著你們合家歡樂？”

    “我知道……”單寒西臉上有些為難的表情，聲音，艱難地發出，“就讓我，陪著你，陪過剩下的日子，好嗎？”

    夏梓晗微微退後了幾步，毫不猶豫的走出了單寒西的陰影，站在陽光下：“如果你真的對我還有愧疚，那就對你該愛的人好一些吧。”

    夏梓晗嘴邊帶出一絲清淺的微笑，而後擺脫了單寒西的手。他再伸手去抓，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了，又不想給夏梓晗留下一個胡攪蠻纏的印象。隻能看著她牽著夏天，和沐瀟瀟一起漸行漸遠。（m.101novel.com）